“我给夫人下了药,让她终身不能生育,我的儿子成了嫡长子。我费尽心机争宠,张员外本就懒散无能,因信任我,渐渐将张家产业全交到我手里,我努力经营,二十载过去,张家产业扩充数倍,我与官府交好,并大方赈济百姓,对外搏得名声,回到张家庄,我牢牢掌控着那一对夫妇,我变个脸色都能让他们诚惶诚恐,我钝刀子割肉一般折磨着他们,心中无比畅快。可我经常出门,他们便趁我不在,联合起来诱骗少女,满足彼此的怪癖。儿子懂事后,我劝告他们为儿子着想,又在夫人身旁安插一位厉害的婢女约束,他们收手十年。去岁我儿带着婢女去了东都,夫人身旁换了莲叶,没想到这莲叶貌似忠厚,收了夫人银子,便趁我不在助她行诱骗之事。”
青鸾点点头,“这么说,公子并不知乃是二夫人所生?”二夫人摇头,“他是个纯良的孩子,我这些年心中空虚,发疯一般累积财富,暗中做过不少亏心事,我没脸让他知道,让他知道他有这样的爹娘和这样一个家,本想等他成家后,我就散尽张家财产,让那对恶心的夫妇做乞丐,我则去城南出家。可是年初的时候,石头哥找到了我,原来这些年他以为我死了,一直未娶,他本已功勋卓著封了将军,为了我,来到张家庄做了一名家丁,我……”
二夫人看着青鸾,“因他,我想重新活一回。你们三位姑娘的勇气令我赞叹,是以,我愿意助你们,但我是生意人,不做亏本的买卖,怀王是你的情郎,此次怀王初战告捷,日后大胜而归,回到东都定会得势,他得势后,你要重用我儿,我儿姓张,名文渊。”
怀王初战告捷,就是说,怀邕打了胜仗,青鸾心头升起狂喜,一把攥住了二夫人的手,急切问道,“消息可确切吗?怀王打了胜仗?”二夫人笑笑,“自然确切,本来那乌孙的符离来势汹汹,可怀王声东击西迂回作战,初战告捷,那日打胜仗的烽火传来,知府大人激动得哭了,说泸州乃是三国交界,这些年常被乌孙小股部队骚扰,得知怀王亲征后,说怀王是个窝囊废,绝望不已,都已准备好吃了败仗后挂冠归隐,谁知怀王深藏不露,竟是用兵的奇才。”
青鸾抿着嘴笑,就知道他能行,珍珠欣喜笑道,“先生文武兼备,果真厉害。”金定淡然捋捋头发,“想那乌孙乃是化外之境,打仗不过凭着快马与野蛮,哪里就会排兵布阵了,也听说那符离厉害,可他一个人厉害有什么用,架不住底下一窝熊兵熊将。”
青鸾笑说不可轻敌,心里高兴得不停翻滚,一直攥住二夫人的手没有松开,二夫人任由她攥着,青鸾许久回过神,松开二夫人被攥得通红的手,赧然着低下头,二夫人看着她笑,青鸾避开二夫人的目光看向金定:“金定怎么瞧出张家庄有诈?”
金定笑笑:“那张家庄瞧着是个普通村庄,进去后另有乾坤,院子按八卦方位修建,家丁们的站位利于排兵布阵,就算来一个军营,只怕好进难出。”
二夫人扬眉奇道,“金定懂得阵法?”青鸾笑道,“金定粗中有细,实乃女中将帅。”二夫人竖起大拇指连说厉害,金定坦然受之,青鸾笑道,“二夫人也很厉害,乃是女中范蠡白奎。”二夫人笑道,“我也没别的本领,打算盘看账本,低买进高卖出,该贮存贮存,该出售出售。”青鸾笑道,“这话听起来简单,做起来就难了,打算盘看账本能学,这个买卖的时机可不是人人都能窥得准的,张家的产业在二夫人掌管下扩大数倍之多,说明二夫人眼光之精准独到,无人能及。”
二夫人一笑,“我就老着脸领了这夸赞。”金定哈哈笑道,“二夫人这脾气性情我喜欢,二夫人,青鸾呢,是要做女皇的,青鸾若做了女皇,我做兵马大元帅,二夫人便做户部尚书。”
二夫人爽快说好,珍珠挤了过来,“我呢我呢?”金定拍一拍她肩头,“珍珠就是青鸾身旁的掌印太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珍珠拊掌说好,“到时候,你们都得看我的脸色。”
四人相对哈哈笑起来,二夫人道,“别叫我二夫人,叫我玉奴,我虽年长,我们做个忘年之交。”
四人交谈投机,在马车中说说笑笑,不觉天色已晚,马车徐徐停下,青鸾揭开车帘,石头坐在车辕上,宽阔的背对着她们,头也不回说道,“玉奴,就在这家客栈住下吧。”
玉奴说一声好,待青鸾她们下了马车,弯腰抚上石头的背,低低说道,“石头哥,今夜里便要一间房吧?”石头扭脸看着她,面上无波无澜,玉奴微红了脸,“这三位姑娘如此随心所欲,我不由想到自己,前半生不得随心,后半生也该恣意才是。”石头嗯一声,脸已是泛起了红,直红到了脖根,半晌说声随你。
跳下马车,手臂绕上玉奴的腰,将她抱了下来,珍珠瞧着直笑,青鸾微抿了翘着的唇,金定哈哈笑道:“若是我,卷了张家财产,带着心上人远走高飞,至于儿子嘛,已长大为官,无须惦记。玉奴姐又何须扭扭捏捏。”
玉奴刷一下红了脸,石头慌忙松开,二人红脸相对两两相望,若情窦初开的小儿女一般,青鸾忍不住嗤一声笑了出来。
☆、40. 俘虏
二夫人一直将她们送出泸州进了秦州府,方分别回转,这一路七八日,二夫人与青鸾十分投机,分别的时候依依不舍,青鸾瞧着二夫人身后的石头,笑道:“将军还在等候。”
二夫人回过头,眼角眉梢瞬间柔和下来,再不见半分女商人的精明,身子朝石头侧了侧,依人的小鸟一般,石头依然是木讷寡言,只是眉目飞扬,眼眸中带着满足。
青鸾挥手上马,与金定珍珠打马而去,二夫人踮着脚尖看着,直到她们的身影消失,方转身携了石头的手,轻唤一声将军,石头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纹。
秦州乃是殷朝前朝国都,繁华逝去分外沧桑,沿途可见王陵古墓,不时有大片的断壁残垣,可窥得当时风光富庶,三人因张家庄经历,再不肯轻易投宿,除去官办的驿馆或者闹市中的客栈,就连尼寺的门也不会去叩,珍珠说了:“万一是黑心的姑子呢?”
再遇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果真就睡在树上,逢大雨也钻过山洞住过破庙,虽雨打风吹受些风霜之苦,却也安全。半月后抵达秦州府,因已连续三夜睡在树上,进了驿馆金定递过文牒,有驿卒开了门,三人进屋放下行李对视一眼,齐齐说道:“沐浴,好好泡个热水澡。”
金定躺在热水中满足叹口气,“我想要香喷喷的,可是我们女扮男装,容易露陷,还是算了。”珍珠眯着眼笑,“谁说男人就不能香喷喷了,我们大昭国的皇上,身上总飘着浅浅的兰香,行过处沁人心脾,大昭皇宫中每一个宫女瞧见他,都会脸红心跳。”金定摇头,“那你们的皇上,岂不是很女人气?”珍珠笑道,“风度翩翩俊美倜傥,才不会女人气。”
青鸾闭眸听着,不由笑了,是啊,从嘉,白衣青竹一袭兰香的从嘉,如今可好吗?登基后他能克服头风,像模像样做皇上,自然也能约束芳菲,他会好的。
旁边珍珠又笑道,“还有先生,先生身上的香气随着四时变换,夏日薄荷冬日麝香,春秋则如兰似桂,宫女们都笑说,先生房中定有很多香包,香包中装了百花百草。”青鸾又笑,金定道,“一个大男人,真不嫌麻烦。不过一个皇子假扮先生,除了青鸾竟没人怀疑,不是怀王演技好,就是大昭皇宫中的人太笨。”
珍珠有些不高兴,“虽说我们小国寡民,那也是皇宫,皇上自不用说,诗词歌赋无师自通,已故的圣文皇后,是女皇一般的人物,可叹不能长寿。”金定漫不经心嗯了一声,珍珠道,“我们大昭国,是果真出过女皇的。”金定不服气道,“我们前朝出过。”
二人互相打嘴仗,谁也不让着谁,青鸾含笑听着二人叽叽喳喳,渐渐睡意朦胧,半梦半醒中,珍珠笑着推她:“姑娘,已加了三次热水,起来擦干换衣再睡。”
青鸾清醒过来,看窗外夜色弥漫,原来天已黑了,屋中晕着温暖的黄光,青鸾起身问道,“金定呢?”珍珠为她擦拭着长发笑道,“她呀,闲不住,也不累,沐浴过出了驿馆,说是在秦州城里走走逛逛。”青鸾笑道,“不惹事就好。”珍珠笑道,“嘱咐过了,惹事就不带着她去东都,她最怕这个,拍着胸脯答应,说大女子一言九鼎。”
青鸾换衣后简单用些饭,出屋门来到廊下看月,就见一轮圆月高挂在湛青的夜空,明亮皎洁,吩咐珍珠拿过黄历,今日八月十六,原来昨日中秋已过,过在了路上,路上就路上吧,青鸾一笑,仰着脸想起/点苍山间凉亭顶上,月色下一声声狼嚎,扑哧笑出声来,你可好吗?边塞的月色定是更美,你可有闲暇赏月?
在廊下踱步,月至中天不见金定回来,回到屋中坐在灯下捧一本书等候,珍珠在旁道,“姑娘,要不我出去找找?”青鸾摇头,“不可,本来是一个人出门,你出去成了两个人,就在此等候,金定的身手足可自保,且金定粗中有细,放心吧。”
等到月亮偏西不见归来,青鸾打发珍珠去找值夜的驿官,驿官说道:“如今边境起了战事,这个时辰早已宵禁,怕是桑公子贪玩,被值夜的军士扣留,按理说只要桑公子说出身份,军士就会将他送回驿馆,不过此时夜半,军士们惫懒也是有的,这就差人去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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