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真张口结舌:“三爷!”
唐毅一发咬牙切齿,道:“你不要瞒着我,我都看见了……他跟着你的车,你竟还同他笑……你……你这……”
他的眼中水火交加,恨妒交炽,最后,却揉成了悲欣交集之色,满腔心思,化成一声叹息,只又低了头,不住地吻落。
怀真还要挣扎,然不过是蚍蜉撼大树罢了,如此纠缠之间,神智竟也有些迷糊,但太医们都在外间,随时便会进来,倘若是看见这般的情形,可怎么说?
只趁着他略松开自己的当儿,怀真压着嗓子道:“三爷,你醒醒……”
唐毅缓了一缓,拧眉望着怀真,眼神有些朦胧:“怎么?”
怀真道:“三爷……你、你有些不妥,你放开我,我叫太医来给你看一看。”
唐毅却又笑了笑,竟柔声道:“我很好,自来没这样好过……可见只要你回来我身边儿,我便是最好的。”
他低笑语罢,就把她又死死地搂在怀中去,没头没脑地乱亲:“不许你离开我,不许你对别的人笑,不许你的东西落在别人手里,怀真永远都是我的,不许……”
怀真本不知他到底如何,谁知纠缠之间,忽察觉一股淡淡香气,若有似无。
怀真这才恍然,低呼了声,待要拿帕子掩住他的口鼻,那帕子却跌在床边儿……然而看了一眼,却又醒悟这帕子也不能用了,一时叫苦,忙抬手去摸腰间的荷包,谁知唐毅察觉她要动,越发把她双手都束缚住了,竟不依似的道:“你又闹腾什么?”
怀真见他醉态醺醺,仿佛醉酒,可偏双眸极亮,忙定神哄道:“三爷,你听我说……我身上,有曼陀罗香,三爷被香迷了,荷包里有零陵香丸,三爷快吃一颗。”
原来先前怀真在花房内调香,衣裳之上不免沾染了些曼陀罗的香气,她来的匆忙,便未曾换衣裳,方才跟唐毅耳鬓厮磨极为亲密,又用帕子给他擦拭等等,不免让他也感染了那香的气息,虽然那香气已是很淡了,可唐毅正是伤着才醒,自不似平日一样神清智明,是以竟有些迷了心。
唐毅抬手在她腰间一探,怀真松了口气:“便是那个荷包,三爷……”话音未落,唐毅握住那荷包,自扯了下来,眯起眼睛看了会儿,便随手往外一扔。
☆、第 336 章
且说唐毅因不听怀真所言,竟把那个有解药的荷包丢开,许是药性作祟,竟不顾一切、为所欲为起来。
与此同时,在外的几个太医们仍不敢离开,面面相觑,一个说道:“先前诊唐尚书大人的脉象,虽是有些内息紊乱,幸喜并无内伤,只不知为何这样久才醒来。”
另一个叹道:“亏得没大碍,不然咱们这趟差使要如何还不知道呢,皇上可是逼得紧,不许有任何差池。”
第三人袖着手,琢磨着说:“应尚书的小姐来的却是时候,进去不多久尚书就正好儿醒了,方才咱们进去,尚书的手又紧紧地抓着……这不是说已经和离了的吗?”
先前两个人闻言,齐齐“嘘”了声,因压低了声因说道:“尚书大人虽是这般……可独独对这位娇妻是放不下,先前成亲后,疼爱的什么似的。当初和离,也据闻是应小姐为不牵连唐府,自作主张要和离的,故而尚书一直郁郁心结呢,这回,多半是要好了的?可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了。”
三人正低头相商,忽见一人匆匆自外间而来,见他三人在此,便放慢脚步。
太医们忙整肃行礼,口称:“镇抚使大人。”
原来这来人正是凌景深,因见他们都站在外头,里面儿又鸦默雀静,他便忙问:“唐大人如何?你们怎生都在此?”
太医们便把先前的情形说了一回,因道:“凌大人来的正好儿,我们正不敢入内呢,大人若能劝得尚书、让我们再把一把脉也好的。”
凌景深何曾机变,听说怀真在内,又听唐毅是那个反应,还未答言,便听到里头一声低吟,竟似是女子哭泣的声音。
景深心头一震,这三个太医,有个倒是听见了的,另两人一个略有些耳背,一个听的半真不真,却都不约而同装聋作哑。
景深皱皱眉,也只做无事状,说道:“三位老大人辛苦,不如且到外间奉茶,我亲去探一探先,倘若无事,自然天下太平。”
三人乐得他出头,当下应承,作揖往外。
凌景深因有要事,才自城外回来,听闻军器局出了事、唐毅也受了伤,才飞马赶来……没想到竟遇到这样场面。
他心中啼笑皆非,半恼半恨,便叹了口气,因放轻脚步走到卧房之外,道:“唐大人。”
里头不见回答,凌景深凝神细听,听到些许密密切切地喘息声响……
景深拧眉咳嗽了声,那些响动才放缓了,景深回头看太医们都出外了,也无丫鬟在旁,便压低了嗓子,道:“且保重些罢。”
隔了片刻,才听唐毅的声音,竟道:“知道了……你、且去……”
这声音断断续续,声音底下透着些微战栗,还未说完,便听到女子隐忍呜咽之声。
连从来放浪形骸如凌景深者,听得这样暧昧入骨的声响,也竟忍不住脸上薄红起来。
他自诩也是个天底下排的上号的没正经之人,不料……在这天底下排的上号的最正经之人跟前,也是甘拜下风了。
景深红着脸,便咬了咬牙,锁眉恨道:“罢了。自管胡闹就是!”
转身往外走开,却又不愿真个儿走开,毕竟来了,竟要见上一见,问问详细才好,何况外头几个太医在,倘若撞了进来……
幸亏里头的人还算是个知道些节制的,如此小半个时辰罢,竟缓缓消停了。
景深不动声色坐着,心底却盘算到底是该入内,还是等着……谁知正浮想联翩,却听得脚步声响,景深心中一震,抬眸看去,却果然见自内室缓步出来一人,站在门口上,望着他微微一笑。
头发已经重新绾好,更换了一身儿干净的月白色缎袍,脸上的灰渍早被怀真擦得干干净净,此刻的脸色,反透出一种微润的红来,眼波流转,唇边带笑,如斯神采,更哪里是个受伤极重的。
景深扫了一眼,便点头道:“我今儿也算是开了眼界了。”
唐毅走到他跟前儿,见有一碗凉茶在,举手要喝,景深按住他手腕:“这是你家里,你纵然口渴了,也不该随意喝这凉东西,何况你先头不是吃了药么?怎好再喝茶。”
唐毅道:“你倒偏是心细。”当下果然叫了丫头进来,重新添茶加水,自喝了一碗水。
这会儿太医们听说起来了,忙都跟着进来,见唐毅坐在跟前儿,一个个惊啧不已,如众星捧月似的忙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说道:“大人!如何这就起来了?使不得,倒要好生躺着静养两日才好。”
景深心想:“他躺着倒是躺着了,只不过仍不得静罢了。”
三人说着,各自道了声“冒犯”,当下手上更也不闲,一名便忙诊脉,一名给他解衣,这才露出肩头跟背上的各处伤来——便给上药。
景深原本还有些戏谑之意,见状,神情便复又凝重起来,一时也凑上前,把他的手脚四肢细看了一遍,幸喜不曾伤筋动骨,才又略松了口气。
太医们又诊过之后,说了好些留意事项,便又出外商议药方子。
景深见他们又去了,才望着唐毅道:“我知道你的心……只不过你毕竟才伤着,怎么竟然……”看里屋一眼,便没说下去。
唐毅道:“怀真睡着了。你说话小声些就是。”
景深低下头去,思忖了片刻,才道:“罢了,横竖你自个儿的私事,我不必理会。你只说今儿在军器局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又是无意中出了事故儿?”
唐毅见他问到了点子上,面上的笑才敛了几分,眼中透出几分冷意,道:“若不是我及时把些火药拍到了湖里,只怕半个军器局都要被夷为平地,也还牵连旁边民居……若真的生出这样大的事故来,惹动了民怨,将来军器局寸步难行还是轻的,只怕重则不复存在。”
景深想了会子,道:“你还漏了一点,为何单单正好是你在的时候出事?”
唐毅叹了口气,眸色沉沉。景深瞅着他道:“你是不是有了疑心之人?”
半晌,唐毅才道:“这军器局因出过几件事,故而管制上十分严格,出入都要腰牌,且要报口令,倘若有外人,一概不许入内,纵然是应尚书亲临,也要出示腰牌报上口令,巡逻守卫更是森严,寻常人要厮混进去谈何容易。”
景深说道:“可这行事之人偏偏有这份本事,也忒过可怕了。”
唐毅点头,忽地悄声问:“诏狱那边儿……可保万无一失?”
景深道:“自管放心,连日来,纵然是胭脂跟浣溪都不曾放她们出门。”
唐毅道:“我已经无事了,你且回去坐镇,务必要严防死守,保着不透一丝儿风,我已经有了法子……定会让这奸人自露马脚,无所遁形。”
两人商议妥当,景深不再逗留,起身自去。
这边儿唐毅静坐片刻,心底波澜涌动,眉头也不觉微微皱起,思来想去,终于缓缓吐了口气,拿定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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