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兴听他如此说,才笑道:“那好吧,少不得麻烦了。”
应兰风因再吏部办公,中午便不回去,只在吏部用饭,此刻晌午已经过了,李家却住在城外,此刻赶到,必然是没吃中午饭,应兰风心想若是回府,还得另催厨房动火,倒不如顺路吃了方便。
因此在路过兴泽楼的时候,应兰风便带了两人入内,估摸着李兴父子爱吃的捡了几样菜色,边吃边说。
应兰风因用过饭了,便只喝茶作陪,李兴虽是个商人,却很知礼,见应兰风不吃,他便也吃了一会儿很快就停了,只跟他说话。
应兰风不免问起他家中是否安好之类,李兴一一说了,又道:“若不是你们救济,我早已跟内人搬去南边了,如今我盘了个铺子,生意还算不错……也给土娃找了地方读书了。”
李霍正在埋头吃饭,闻言就道:“爹,我不爱读书,那学堂里太乱,他们也不喜欢听先生讲课,上课时候都在打闹呢。”
李兴皱眉喝道:“住口!有书读已经不错了!”
李霍见他爹疾言厉色,吓得一声也不敢言语了,忙低下头去。
李兴才又对应兰风道:“我本来也没想让他读书,只不过娘自打泰州回来,说怀真也说了的?务必让土娃读书识字才好……想来我这当爹的,竟不如怀真一个孩子,所以才给土娃找了家书塾,虽然不知他将来有没有出息,但好歹不算辜负了你们跟怀真的一片心意……”说着叹了口气。
应兰风正欲安抚,忽然听有人道:“应大人怎么在此?”
应兰风一抬眼看见了来人,脸色就有些奇异。
原来这来人竟正是小唐,看他模样,是刚下楼来的,身后还另有一人,生得略显苍白,瘦削高挑,应兰风认得这位是刑部的典狱凌景深,大约这两人是刚在楼上吃了酒来。
应兰风忙起身行礼,道:“唐大人有礼了,只因我妻舅前来探望,方才在吏部告了假……”
此刻李兴见应兰风起身,自己便也停了筷子起身。小唐打量着他,便道:“原来是李大哥……”
李兴慌忙拱手道:“不敢当!”
小唐一笑,忽地又看到李霍正仰着头看自己,便带笑说道:“你一定便是土娃儿了?”
在座的三个都呆了,李霍睁大眼睛问:“你怎么知道我?”
小唐笑道:“是有人同我说的……”见这孩子好奇之色更重,便不忍戏耍,只笑说:“是我方才无意中听见了的。”
应兰风见他竟跟一个孩子开起玩笑来,一时有些凌乱。
李兴虽不知小唐身份,但见他年纪不算大,却光彩夺目,隐隐地竟叫人生出一股崇敬之意,且应兰风还起身相迎,面有谨慎之色,便知是非一般人,因此竟不敢出言。
李霍听了,便笑起来,小唐见他眉眼精神,便问道:“这孩子习武么?”
应兰风见他问的古怪,因并不知情,一时就看李兴,却见李兴微有些诧异,小心地答道:“大人竟看得出来?我自教他练了几个月的拳脚……其实也算不得习武,只是强身健体罢了。”
小唐点点头,又笑看李霍一眼,道:“原来是这样,这孩子瞧着像是个练武的好苗子。”
李霍听了,精神一振,竟说道:“我不爱读书,不如练拳脚好些。”
小唐挑了挑眉,问道:“你喜欢拳脚功夫么?”
李霍想了想,竟说道:“我只要会了拳脚功夫,打架的时候就能不被人欺负,还能保护怀真不被人欺负了!”
小唐闻言,眉峰一动,眼中透出几分惊讶之色,半晌,才轻笑了两声。
李兴见李霍“口没遮拦”,几度想喝止他,然而看小唐一脸饶有兴趣,便才忍着不曾出声,直到此才皱眉说:“又胡说了!大人面前这样失礼!”
李霍忙又低了头,应兰风在旁看着,心中忽上忽下。
小唐笑说:“无妨无妨,这话说的很有道理。”
他见应兰风跟李兴统统站着,场面有几分尴尬,便又道:“既然如此,我便不打扰了……改日再会。”
小唐说罢,微一点头,又向着李霍一笑,才出门而去,他身后凌景深始终在旁边不言不语,见他出门,便才随着离开。
一直到两人去了,应兰风才松了口气,同李兴复又坐了。
李兴便问这是何人,应兰风叹道:“说话的那个是大理寺的唐寺丞,旁边站着的那个是刑部的凌典狱。”
李兴听了,只觉一阵冷风绕身,不由道:“怪不得我方才竟一声儿也不敢吭呢,原来是这两个要紧地方的大人!”
李霍忍不住说:“那叫我名字的是唐大人吗?”
应兰风点点头,李霍思忖了会儿,肯定地点了点头,竟说:“我倒是觉着他人很好。”应兰风听了这样孩子气的话,不由便笑起来。
☆、第 40 章
且说小唐同凌景深一前一后,出了兴泽楼,走了方一会儿,凌景深瞅着小唐,笑得有别有内情似的。
小唐问道:“你这样盯着我是什么意思?”
凌景深道:“我倒要问问你,你方才那又是什么意思?”
小唐挑眉问:“你是说跟应兰风?寒暄罢了,你竟看出了什么别的意思不成?”
凌景深轻轻笑道:“寒暄倒是没什么特别,只是头一遭儿看你特意去跟人‘寒暄’至此,无端端还跟个小孩子聊得投契,你何时对孩子这样耐心了?”
小唐便也笑起来:“谁让你跟着看来着,你自己走便是了,白给你看了这许久,你反而挑起刺来。”
凌景深道:“我倒是想走,只是才又吃了你一顿,立刻就走岂不是显得薄情寡义?好歹再唠叨两句,显得我情长。”
小唐大笑,举手在他肩上搡了一拳,才又负了手前行。
他边走边放眼看去,见街市上人来人往,也有些小小孩童,或紧紧地跟随大人,好奇又胆怯地东张西望,或在店铺门口嬉笑玩耍,欢欢喜喜,无忧无虑。
小唐看了会儿,忽然问道:“景深,你觉着方才那孩子如何?”
凌景深正揣着手,眼睛四处看些好吃好玩的,没料到他会这样问,不解其意,就道:“又如何?不过是个毛孩子罢了……哦,你莫非是指他的根骨么?倒的确如你所说,是个习武的苗子,若加以指点,会是可造之材。”
小唐摇了摇头,道:“我不是指这个,我是说……你觉着这孩子……”他想了片刻,想不出什么词儿来。
倒是急得凌景深笑催:“你到底想说什么呢?”
小唐叹了口气,不由地想起在齐州街头一眼看见应怀真时候那情形,那孩子被拐子抱着,对她而言虽是身处凶险之中,但她双眸淡然沉稳,毫无任何惊慌及稚嫩之色……
小唐道:“我是想问,你有没有……见过那等十分奇异老成的孩子?就是说……你面对她之时,就仿佛不是面对个孩子而已?”
忽然又想起在泰州县衙,应怀真对着张珍大叫了声“我只是怕你会出事”,那种情形,至今想到那孩子无声坠泪的模样,心兀自震颤如初。
然而小唐说罢,自己也笑了,他这话说的有些含糊,自个儿都觉着没说明白,凌景深也未必会懂。
不料凌景深点头,竟深有感触地说道:“你早说我就明白了……我自然是见过这样孩子的,这不正是小绝么?”
小唐听了,“噗”地笑了出来,道:“我这可是问错了人了,竟忘了你那兄弟。”
凌景深仍是揣着双手,便笑了起来,说道:“我说的可没错儿吧?我这弟弟,可是连我也不敢小觑的,你也是见过,才八岁呢,可那通身的气派,素日里的举止神情,竟不像是我弟弟,我倒要赶着他叫哥哥才是。”
小唐更是大笑,恨不得把凌景深打上一顿,道:“嘴脸!这种话也说得出来!不过你倒要改改这嬉皮笑脸的毛病,你们兄弟两个的脾性的确是掉个个儿才算对呢。”
凌景深啐道:“我若是跟小绝一般冷冷冰冰的,岂会跟你相处的这样好?快知足罢了!”
小唐点头称是,两人信步而行,凌景深见旁边新出的桂花糕香气扑鼻,便买了些,小唐以为是他自个儿要吃,不料凌景深道:“我带些回去给小绝吃,只是他等闲不爱吃外面的东西……挑拣的很,整个人最近又有些瘦了。”
小唐听了,便叹说:“你这长兄为父,又忙里又忙外的……这几年来难免辛苦了。”
凌景深却笑哈哈道:“辛苦什么?小绝这样省心,又不似别的孩子一般动辄哭闹,更不会向我要东要西或者缠着我什么,我倒是怪他实在太乖巧了些,恨不得他多像个无知孩童一样爱玩爱闹的好。”
小唐明白他的意思,尤其是想到应怀真的时候,竟隐隐地有些戚戚然之感……
凌景深却又看他道:“对了,你方才问我是不是见过小绝这样的孩子,是什么意思呢,莫非你也见过别的孩子这样?”
小唐听他问,不由地说:“可不是么?我自来也没见过那样奇异的。”
凌景深忙追问是什么人,小唐见他一脸好奇,便笑道:“你方才不是见过她的父亲跟舅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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