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怀真的心又凉又有些惊跳,便道:“你不要乱来!”
凌景深问道:“何谓乱来?我又并未强抢,你明慧姐姐的心也并不在他身上了,你又可知?”
应怀真一震,脱口便道:“你说什么!明慧姐姐说她是被逼的……”
凌景深挑唇看她,眼中异光闪烁,笑笑地问:“她如此说,你就信了?”
应怀真张口结舌,脑中一团乱,拼命想平息胸中的怒意,却仍是有些无法遏制,便颤声道:“你、你不能仗着他……他不会同你们翻脸,便如此欺负人!”说到最后,眼中几乎涌出泪来。
凌景深轻笑道:“各取所需罢了……”说到这里,忽然看到不远处一道人影,便即刻换了一副神情,依旧冷冷淡淡地,只对应怀真道:“小丫头,切记,你休要妨碍我。”
凌景深说完,便快步离开她的身边儿,往那人的方向迎去,将走到跟前儿的时候,便探手扶住他,含嗔说道:“不是让你好生在屋里躺着?怎么竟出来了!”
这来人自是凌绝,见他哥哥问,便说道:“我、我觉着闷……出来走走不成么?”
凌景深又气又笑,冷道:“我还以为你是因为听说有人来探望了,故而等不及,才巴巴地跑出来的。”
凌绝闻言,雪白的脸蓦地有些泛红,原来他先前正在屋内看书,听人说应家小姐来探望,忙起身换了一身儿衣裳,不料左等右等,竟不见进屋,才按捺不住出来看的。
此刻见被凌景深猜中,凌绝恼羞成怒,轻推了凌景深一把,道:“哥哥你说什么!休要玩笑。”一边冷着脸,一边儿却看向凌景深身后,那道站在前方廊下栏杆边儿一动不动的身影,虽然竭力做不理不睬的模样,嘴角还是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却又怕给凌景深发觉,便又故意哼了声,道:“哥哥方才在跟她说什么?”。
凌景深回头也看一眼应怀真,便道:“没什么,闲聊了两句……好了,不打扰你们了,只是你且记得不要乱走,一会儿就回房去罢了。”
凌绝答应了,此刻恨不得他快些离开。凌景深见他总是往那边看,早知其意,心中一叹,果然便离开了。
应怀真虽站着不动,耳畔其实已经听见兄弟两人说话,只是方才凌景深说的那些太叫她震惊了,一时竟然不愿理会周遭。
正发呆中,听身边有人道:“在看什么,看的这样入神?”
应怀真闻言回头,看着眼前那张熟悉的脸,熟悉的五官,忍不住又转开目光看向别处,道:“我并非看什么,只是在想事情罢了。”
凌绝不懂,便看着她,眼中一抹期盼,问道:“你……怀真妹妹今儿是特意来探望我的?”
应怀真吸了口气,才轻声道:“我方才进宫去了,心想着你还没好,故而过来看看……你的身体如何了?那夜……伤的……”
凌绝见问,面上不由多了一丝笑意,道:“都已是好的差不多了,哥哥一直不许我出门,不然我也会去府上……”说到这里,便猛地停了口。
应怀真却明白他的意思,当下无言。凌绝偏也不知要说什么才好,一时也是无言,两个人肩并肩呆呆地站了会儿,凌绝才问道:“方才我看你跟哥哥说了有一会子的话,是说些什么?”
应怀真听到这里,眼睛眨了几眨,忽然说道:“凌绝,你信不信我说的话呢?”
凌绝忽然听她没头没脑如此说,却道:“我信。”
应怀真诧异问道:“我还没说是什么,你便信?”
凌绝点头:“我信。你要说什么?”
☆、第 99 章
两个人面面相觑,应怀真看着凌绝的眉眼,那即将冲到嘴边的话却又猛然刹住。
凌绝已又是问道:“到底是要同我说什么呢?”满心里好奇跟期待,素来冷静自若的神情中,也依稀多了一抹浅浅笑意。
这一缕如破冰之后暖阳的笑,刺得应怀真双眼生疼。
心中因凌景深的话而掀起的滔天巨浪逐渐平缓下来,最终又化成一泓平静的死水。
眼睫轻轻地动了两下,应怀真也笑了一笑,才说道:“我……只是想跟你说,我们两人的八字不合,命中注定相冲相克……你瞧,上回在尚武堂,因为我,你伤至吐血,这一次又是如此,若不是上了我的马车,又何至于命悬一线呢?”
凌绝虽然对她要说的话毫无头绪,但乍然听了这句,那一颗心却如同坠入冰湖之底,方才那一抹如春芽般萌生的期待被蓦地斩断似的,脸上的笑便荡然无存了。
凌绝有些不可置信,仍是问道:“你……同我说的便是这些?”
应怀真转头看向远处,熟悉的凌府……亭台楼阁,一草一木,并身边此人……处处都有记忆,或好或歹,浮浮沉沉如一杯酿了太久的苦酒,只嗅到其味,便已经苦不堪言。
应怀真微微笑了笑,轻声说道:“可不正是的呢?凌公子,以后咱们两个……能不见便尽量不要再见面儿了,这样对我,对你应该都是极好的,你说是不是呢?”
凌绝满心一片空茫,他从未有这样期待过见一个人,从未有如此急切地想听她说话,然而她此刻所说的,却句句凛冽,明明温声含笑的模样,却透出一股极无情的味道。
他自诩已经是极冷的一个人了,不料,竟想不到她骨子里竟比自己更冷。
凌绝怔了一会儿,道:“你说得对,或许你我当真八字不合,自从第一次跟你相见,你便朝着我吐了……第二次再见,你狠推了我一把,令我受伤,再加上方才你说的那两次,果然不是什么好的。”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虽正当炎夏,彼此之间却透出了数九寒天的凛凛然寒气。
应怀真低头莞尔,说道:“这话很是……”
凌绝望着她轻颦浅笑之态,又道:“只不过我这人并不信什么八字,也不信什么命中注定。岂不闻有那么一句话:虽千万人,吾往矣。”
应怀真蹙眉看他,却见他此刻面色恢复昔日的平静冷淡,看不出是何意思。
横竖她人也见过了,话也说过了,应怀真便道:“既然如此,凌公子好生保重身子,我便告辞了。”
应怀真说着,转身便走,走出五六步远,忽然听身后凌绝道:“那天夜里,你说的那些话,究竟从何而起?”
应怀真脚下一停,并不回头,隔了会儿,便微微地侧面,垂头微笑答道:“难为你还记得……那些都是我胡乱编造的瞎话,骗那个人的罢了,凌公子冰雪聪明,怎么竟也分不出个真假?”
应怀真说完之后,便微微地一点头,仍是看也没看凌绝一眼,转身自去了。
凌绝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从马车上跳下来伤着的那条腿忽然钻心地疼,站了这半日,已经是支撑不住,身子一歪,忙伸手死死地扶住栏杆。
这一晃神之间,脑中便又响起那夜应怀真曾说过的那些话,在破庙里,她道:可知我心中最恨的便是你,我是生是死要怎么样,跟你又有什么相干?
她跌坐地上,又道:你纵然要死,也休要为我而死,且死的远远地最好,我恨不得前生今世都不曾认得你过。
在马车上,她哭叫:凌绝你住口!不许你唤我的名儿,我不想在临死之前还听到你叫我!
——那些种种,她竟然都说是胡乱编造的瞎话?
凌绝是冰雪聪明,所以才并不信。
且说应怀真出了凌府,匆匆上车而去,吉祥打量她的神情不对,半晌,才开口说道:“姑娘,你方才跟小凌公子说什么了?他的脸色很是不好,咱们临走之时,我瞧着他站也站不稳似的……之前走出来的时候,瞧着也有些怪,莫不是哪里伤着了呢?”
应怀真回想方才凌绝的举止,果然此刻才觉着有些异样……原本她被凌景深的话骇到,只觉得凌景深正在做一件极错之事,前生他英年早逝,莫非会跟此有关?一时冲动之下,本想跟凌绝说及此事……
然而转念一想,谁又知道小唐那边是个什么情形,谁又能猜到前世究竟是个什么情形?倘若因为她从中插嘴,谁知又会引出何等的变数呢?
因又察觉凌绝对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同,因此才硬生生地阻住了心中那几句话。
此刻听了吉祥的话,应怀真道:“随他罢了,他们家里的人自会好好地照料他,跟我们不相干的。”
吉祥听了这话,心中微微地有些诧异:只觉得应怀真对凌绝仿佛格外的冷淡不着意,倘若今儿换了是应佩春晖张珍等、任何一人如此,她必然会着急忧心不已,何至于竟这样冷清呢。
吉祥却也不敢再言语,如此便回到了应公府,里头忙接了进去,又有许多婆子,把应怀真所带的香花香料,以及御赐的种种之物小心捧了入内。
进了厅堂,却见除了应老太君应夫人之外,在场的另还有那府里的大太太跟三太太两人,应公府这一支的应修应爵爷,是应老太君亲生的,如今分家住出去的两位老爷,却都是庶出,虽然住的仅仅一墙之隔,但平日里除了请安以及节庆之日外,也是少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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