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张珍也跑来,呆呆地看着应怀真哭,自个儿的眼泪也扑簌簌往下掉。
应怀真自打出生也没这样大哭过,早就给路过的丫鬟仆人们听到看到,以为出了大事,飞快地向李贤淑应兰风通报了。
两夫妇不知所以,连忙鸡飞狗跳地跑来,猛然见女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原本粉白的小脸通红,泪人似的,实在可怜的紧,李贤淑急忙把应怀真抱了过去,百般安抚,应兰风围在旁边便问:“怎么了,发生何事?”一边问着,一边看小唐。
小唐微觉窘然,道:“我……”
亏得张珍发声说:“妹妹跟我说话,我说错了话,惹她生气了……”说着眼睛更红了,“哇”地一声也哭了出来,叫道:“是我不好!妹妹别哭了!”
张家少奶奶先前正跟李贤淑安排诸事,跟李贤淑前后脚来到,见状急忙把张珍抱了过去:“你又哭什么呢?你打妹妹了?害她哭的这样?”
张珍哭着说:“没有打!”
在场的众人十分狐疑,看来看去,都看向小唐,小唐咳嗽了声,不觉有些心虚,便道:“我……没看见,小怀真撞在我身上跌倒了……想必是跌疼了……”
此话一出,大家伙儿的目光都有些不太友善,小唐忽觉脸热。
还是应怀真停了哭,抽噎地解释说:“不关唐叔叔跟哥哥的事,是我自己不好。”
李贤淑便问:“乖乖不哭,跌到哪里了么?”
应怀真摇头,又看张珍,泪汪汪地说:“哥哥也别哭了,是我不该对你乱嚷。”见张珍哭的伤心,一时也忍不住有些心酸。
李贤淑见她并未受伤,又如此说,情知多半是孩子们吵嘴赌气,她便松了口气,笑道:“好了,吓得我以为怎么了呢,哭得这样惊天动地的,都是小孩子家里吵嘴,珍哥儿也别哭了,你再哭,你妹妹也要跟着哭,今儿是她的好日子,咱们该开开心心的才是。”
张少奶奶也说:“就是的,你是男孩子,怎么也跟妹妹似的哭哭啼啼呢?她既哭着,你该去好生安慰才是。”
张珍本还在哭,听到这里,就点点头。
李贤淑道:“好了,雨过天晴了,看你们俩哭的,跟小花猫儿似的……”便抱着回去洗脸,张少奶奶也带着张珍一块儿去了。
到了晚上,才吃了饭,应兰风正跟林沉舟和小唐闲话,李贤淑抱着应怀真来到,笑着说道:“这孩子冒失,白日里吓到唐爷了,我替她陪个礼。”
小唐见说的这样客气,忙起身道:“说哪里话。”应怀真在李贤淑怀中,忽然探手出来,原来小手中握着一个很大很红的苹果,举着送到小唐跟前。
李贤淑忍笑道:“这孩子过意不去呢,唐爷您就笑纳了吧。”
这果然是示好之意了。小唐一笑,接了那果子过来,略一沉吟,便道:“我起先并不知道今儿是小怀真的生辰,也没什么准备……”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来,道:“这算是我的一点心意,没什么好的……你就拿着玩儿罢了。”
李贤淑有些诧异,笑道:“唐爷太客气了!”
应怀真瞧着,也十分地惊讶,便扭了扭身子,李贤淑察觉,忙放她下地。
应怀真迈动短腿走到小唐跟前,乌溜溜地眼睛转动,一会儿看着他手上的锦囊,一会儿抬头看看他的脸,伸出手去要接,却忽然又缩手。
小唐轻兀自伸着手做一个递送的架势,动作依稀有些僵了,便咳了声道:“莫非不喜欢么?也不是别的,是两个……”
李贤淑见这场景怪异,便提醒道:“阿真,唐叔叔一番心意……还不快接了?”
应兰风也道:“是啊,快快接了。”
林沉舟在旁边瞧着这幕,不由暗笑。
谁知应怀真摇摇头,仍是不接,反而说道:“唐叔叔,我能不能不要这个?”
众人一听,都是大为意外,应兰风跟李贤淑对视一眼,李贤淑忙道:“阿真,怎么能这么无礼?”
小唐看着她的眼睛,若有所思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应怀真仰头看着他,脸上又露出那种思虑之色,跟小唐第一次看到她被拐子抱着的时候那副表情一模一样。
鸦雀无声里,只听她道:“我现在还没想好,唐叔叔,你能不能答应我……将来有一天,等我想到了要什么……我跟唐叔叔说的时候,不管是什么,你一定要答应我好么?”
大家听了,越发地惊讶诧异,连林沉舟也没了笑,怔怔地看着应怀真。
小唐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沉默中,应怀真眼巴巴地看着他,又道:“好么?”
静默中,应兰风笑了声,道:“这孩子今儿是怎么了……”正要把话头撇过去,小唐道:“好,我应承你。”
应兰风目瞪口呆,应怀真却面露喜色,拍手笑道:“那……你可不许反悔!”
小唐见她绽开笑容,委实地天真无邪,令人心情也忍不住愉快起来,便笑道:“自然了,一言九鼎,绝无反悔。”
今儿来的宾客颇多,也送了不少礼物,多是给应怀真的,琳琅满目,种种形形,夜晚里李贤淑一一查看,应怀真却一个也不看,呆坐在炕上,心里所想的,都是小唐说“一言九鼎”那句。
其实也是在一刹那冒出这个念头的,她知道他以后会是朝廷的中流砥柱,地位不亚于前世的应兰风,故而想要趁机……“借”一个机会。
趁着他还不曾成为心如铁石滴水不漏的老辣朝臣之前。
李贤淑边看礼物,边同应兰风道:“今儿可真是怪了,你女儿怪,这林唐两位爷也有些怪,一个连阿真那样孩子气的要求也严严肃肃地答应,一个就送了这个,怪模怪样地,是什么?”说着,便举起一物。
应兰风探头一看,见是林沉舟所送的,乃是一枚极小的印章似的,他拿在手里仔细观摩片刻,看清楚底下字迹,笑念道:“这刻的是‘谓我何求’四字,‘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咦!这位心斋兄,虽然行商,倒是个风雅之士,就给阿真留着玩耍罢了。”
应怀真怔怔听着,心头一动便道:“爹,你替我好生留着,不许给我丢了。”
应兰风是最听女儿话的,便戏谑笑道:“好好好,就听小姐的。”郑重接了过去,和自己的印章放在一块儿。
次日早上,李贤淑先起身带领丫鬟们张罗早饭,应兰风还在睡着,忽然觉得有人在推搡自己,他以为是李贤淑来叫自己起身,便模模糊糊说道:“就起了……”
却听应怀真的声音,道:“爹,爹快起来!”
应兰风一惊,蓦地睁开双眼,果然见女儿趴在床前,应兰风忙支起身子,问道:“真儿怎么在此?出了何事?”
应怀真不答,只用力往外拉应兰风,应兰风见状,情知有事,急忙披衣起身。
☆、第 13 章
应兰风身不由己地被女儿拽着,出了卧室,一边问:“到底怎么了?”
应怀真把他拉到外间的书桌跟前,仰头看他:“爹快拿笔。”
应兰风呆道:“要做什么?”
应怀真歪头道:“我方才听爹说梦话了,爹快快写下来。”
应兰风本正握住了毛笔,闻言大笑,丢了笔道:“你这孩子真真古怪起来,梦话又记他做什么?”转念一想又问:“我说梦话了么?说了什么?”
应怀真急得爬上他平日坐的椅子,催促说道:“爹写下来就知道了,我这会儿还记得呢,一会儿或许就忘了。”
应兰风哭笑不得,然而他是最听这位大小姐话的,当下无奈执笔,嘴里说道:“好好好,下官遵命就是了,敢问我说了什么梦话呢?”
应怀真眨了眨眼,慢慢地念道:“千里黄云,白日曛……”
应兰风本满面无奈而宠溺地笑意,听了这句,蓦地抬眼看向应怀真,问道:“什么?”
应怀真神色无辜天真,眼睛晶亮地看着他,好奇道:“就是‘千里黄云白日曛’,我也不知是什么意思,只听爹念叨的,是什么意思呢?”
应兰风喉头一动,咽了口唾沫,飞快地思忖片刻,终于正正经经地俯身低头,写下这句。
隽秀的楷体跃然纸上,应兰风看着这句诗,怔怔呆呆,双眉微蹙道:“好诗……这是爹……说的梦话?”
应怀真探头看着,闻言便鸡啄米似的点头:“当然了,是爹做梦的时候念的,正好给我听见。”说完便又问道:“爹写完了么?写完了还有呢……”
应兰风如在梦中,问道:“还有?”
应怀真托腮说:“还有……我也不知记得对不对,第二句是‘北风吹雁雪纷纷’……”
字字清晰入耳,这下应兰风的脸色越发精彩,听应怀真念完,竟脱口道:“好诗好诗!怀真,这真是你爹我做梦时候念的?我梦中竟会得此好诗么?”
应怀真歪头,用小白眼斜睨应兰风:“爹你好啰嗦,快些写,不然我都忘啦!”
一大早,县衙外面有人来找唐爷,小唐出门,前日那侍卫一身普通打扮,上前低语了几句。
小唐点头,示意他去了,自己又回屋里来,就跟林沉舟道:“张忠他们去跟踪的人回来了,招财进宝果然是去采买粮食了,因为一路上有些不太平,张忠的人还暗暗地护送了半道,这才赶回来报知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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