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红眨眨眼,把眼里氤氲的水气眨去,冷眼瞧着嫣翠努力表现讨好大少爷,嫣红不禁嗤笑一声,一样是侍候男人,与其侍候手里没多少银钱,不能当家做主的少爷们,还不如侍候老爷,看看能不能捞个姨娘当当,老爷出手大方,看方姨娘进府两年多,就攒了不少私房,连她家人都受惠成了有田有屋的小地主。
范安阳很努力克制自己,千万千万不要一时冲动跳起来甩嫣翠两巴掌,她实在太吵了!不晓得真正的傻子遇到这种事会怎样?直接发作?还是……
不管了!范安阳睁开眼跳起来,指着嫣翠鼻子大骂,“吵吵吵!我不想睡觉,你们偏要我睡,我睡着了,你又在这儿吵!”
范安柏看着小妹手扠腰,一个娇娇小女孩偏学市井泼妇骂街的架势,实在很好笑!他把妹妹抱到怀里,在炕上坐下,“是谁教你这样骂人的?这可不是大家闺秀能做的!”
“她们都这样骂人的。什么是大家闺秀?”被个和自己年纪相差不大的男生抱在怀里,感觉有点怪怪的说,而且她前世从不曾和异性这么亲近过,虽然抱着她的人是她的大哥也一样,感觉好别扭啊!
范安柏没看出妹妹的异状,只当她是被人吵醒有起床气,耐心的安抚着,直到丁嬷嬷进屋里来。
丁嬷嬷一进来就先请罪,范安阳满脸疑惑,待听到嫣秀被发卖出去了,她才反应过来,丁嬷嬷动作太快了!眼珠一转就看到炕上摆着大燕九州岛志。
“……。都是老奴的不是,没有尽早把不尽心的丫头给赶出去,让姑娘受委屈了!”
从丁嬷嬷叨絮的内容里,范安阳总算听明白了,九州岛志不见,那时她就在想,书被放到那儿去了,想来是被嫣红拿去陷害嫣秀去了,而嫣翠昨儿夜里偷出来的首饰,原打算放在嫣秀的绣篮里偷渡出去给周姨娘,没想到因为九州岛志漏了馅,那方才她那声惊呼,便是刻意引人把注意力放到嫣秀身上去。
丁嬷嬷是母亲的奶娘,帮着母亲管家多年,积威甚重,在这种情况下,嫣秀对上丁嬷嬷,还能把话说清楚才怪!范安阳暗翻白眼,嫣秀犯的是偷盗,打一顿发卖出去,能有什么好下场?丁嬷嬷向范安柏兄妹禀报后,就把嫣翠、嫣红揪过来好好训诫一番,范安阳觉得,丁嬷嬷应该很不乐意对她们两说这番话,毕竟那就提醒了她们,别犯相同的错处,可是她们不犯错,又怎好撵人走呢?
范安阳没看错,丁嬷嬷确实不乐意训诫嫣翠她们,可是不训她们一番,岂不引人疑窦,板着脸狠狠的训诫她们后,丁嬷嬷才告退。
范安柏也起身走了,范安阳靠着粉红遍地落樱大迎枕,捧着九州岛志心不在焉的翻着,没一会儿功夫,就见一个小丫鬟来找嫣翠,范安阳瞥了下,那小丫鬟很眼熟,记得她是周姨娘身边的人,嫣翠跟她告假,她爽快的准了,就见嫣翠去了东屋,昨儿偷盗的首饰被丁嬷嬷收着,周姨娘派人来,她势必要再偷一次,才能交差吧?
范安阳胡思乱想着,嫣红坐在炕边的杌子上,有一句没一句的道:“嫣秀就这么被发卖出去,咱们院里的事又少了一个人做了!姑娘您看,是不是让方姨娘再给您添个丫鬟过来?”
范安阳心里冷笑,范家姑娘身边的大丫鬟惯例是四个,但她爹只有三个妾室,一人送一个才公平,因此昭然院的大丫鬟只有三个,现在去了嫣秀,嫣红立刻就想为方姨娘争取在她爹面前露脸的机会了!
看不出来,嫣红这个人还会忠于旧主?真是难得!
第六章 找碴2
小丫鬟确实是奉周姨娘之命,来跟嫣翠拿东西的。
嫣翠抓了把明间边桌上摆的糖片给小丫鬟,让她到外头等着,小丫鬟嘟着嘴不是很乐意,嫣翠忙哄她两句,才将人打发出去,她则去了东屋梢间。
她急着交差,草草从床后箱笼里取了套放在黄杨木盒里的首饰,就匆忙出屋找小丫鬟去,嫣红边哄着范安阳,边冷眼透过门帘关注着嫣翠的举动。
这嫣翠还真是不怕死啊!前脚嫣秀才被丁嬷嬷打一顿发卖出去,她后脚就又去偷了?嫣红托着腮暗自盘算着,嫣翠偷东西,无非是周姨娘指使的,之前大丫鬟有三个人,嫣翠可以轻易混水摸鱼,借机偷盗东西,现在嘛!哼哼,待她说动六姑娘,从方姨娘那儿再调个人过来,到时候她们二人同心,昭然院就再也不是嫣翠的天下了!
嫣红露出浅笑,更加卖力鼓动六姑娘,“……姨娘那儿养了只鸟儿,会学人说话,负责照顾它的丫鬟叫柳绿,和我最是要好,知道姨娘派我来侍候六姑娘,羡慕得不得了!她说,六姑娘心善厚道,待人最是和气大方,恨不得能跟我换呢!”
范安阳心不在焉的点头,手里虽捧著书,眼睛却直盯着嫣翠,嫣翠出了屋,她便把书放下,跑到窗前跪在炕上,往外头瞧,窗上虽镶嵌了玻璃,却不似现代工业出产的那般透亮,只能模糊看到嫣翠与一个小丫鬟在说话。
嫣红没脱鞋,爬到范安阳身边往外瞧,“六姑娘,婢子记得,那丫头是周姨娘的人。”
“周姨娘真疼她,老使人来看她!”范安阳嘟着嘴咕哝道,正想爬回原位,却发现此时外头有人来了!
“咦?二姑娘怎么来了?今儿个夫人不是要带她们出门赴宴吗?”嫣红道,甫说完随即反应过来。“二姑娘不会是为了替嫣秀求情来的吧?”
范安阳面上一片茫然,心里却很确定范安菊的来意,就不知她是为昨日实诚请罪的嫣秀求情,还是为今日因偷盗被逮而被发卖的嫣秀求情?
思忖间,嫣翠已侍候范安菊进门,因解决了难事,嫣翠心情大好,笑容满面的与范安菊说笑着,领着范安菊来到西次间,嫣红催促范安阳跟庶姐见礼,范安菊温和的道:“自家姐妹不拘这个。”
范安阳乐得混过去,跳下炕来拉范安菊的手,“姐姐可来了!正好!陪我玩儿!”
嫣翠和嫣红凑趣,范安菊素来温驯,明知正赶着出门,也没有开口拒绝,便陪着范安阳玩起七巧板来,倒是她的丫鬟左瞧右看,都不见嫣秀的人,不禁开口向嫣翠她们打听。
“怎么没看到嫣秀,听说大少爷昨儿大发雷霆,罚了你们月钱啊?之后,你们可向六姑娘请罪了?”
“请了!”嫣红抢在嫣翠答话前回道,眼睛还刻意朝那问话的丫鬟扫去,“至于嫣秀,几位姐姐怕是不知一早出了什么事吧?”
范安菊的丫鬟们茫然摇头,早上院门才开,就接到嫣秀送过去的消息,姜姨娘掩不住喜意的交代她们,陪着二姑娘过来,帮嫣秀向六姑娘讨个人情,但嫣红这么问话表示什么?是六姑娘对昨日的事耿耿于怀,要把嫣秀往死里整?那嫣秀又怎么送消息给姜姨娘的?
还是今儿早上,嫣秀送信给姜姨娘后,又发生了什么事?
“妹妹,嫣秀呢?”范安菊对嫣翠、嫣红都没好感,索性不搭理嫣红,直接问范安阳。
范安阳张嘴欲言,嫣翠抢在前头道:“嫣秀偷盗六姑娘的首饰,被夫人身边的丁嬷嬷逮个正着,现在大概已经领完罚,就等人伢子来了!”
范安菊等人闻言全傻了!嫣秀偷六姑娘的首饰?范安菊跟丫鬟们交换了个眼神,她们都心知肚明,这屋里,谁才是那个胆大包天偷盗东西的人!范安菊拉着范安阳的小手,眼眸含泪柔声的问:“妹妹,可否看在姐姐的面子上,饶了嫣秀这回?”
范安菊不知当时的情况,但祭出哀兵求取同情,却是她用惯的。
“我在睡觉,没看到。”
“妹妹也知道,嫣秀是个可怜人,她爹死得早,她娘带着她兄弟姐妹,靠着薄田度日,姨娘知她家的苦,看在她娘是相识,才让她进府来当差,她眼皮子浅没见过什么好东西,兴许只是瞧着漂亮,就取来赏玩而已……”
范安阳已被算计得够多回,范安菊每回来替嫣秀求情,不是要人看她面子,就是拿嫣秀的可怜身世来要人体谅,要人宽宥,天底下可怜人多了,但那不表示你可以因此为非作歹,再说,嫣秀的身世也不算顶顶可怜的!
前几天大哥和二哥说起的杜家兄弟才是可怜!不止被继母欺负,上头还有个继祖母看他们两不顺眼,听说,那老太太瞧前人子有出息,想把人攒在手里,没想到那位杜大人聪明,请座师帮忙,说动杜老大人为他许了门亲事,然后就外任去。
本来相安无事,不想杜大人回京述职,杜夫人怀了身孕,杜大人急着就任,就把妻儿留在京里,谁知这一去就是天人永隔,杜夫人拚死生下来的小女儿,却是三灾五难,杜老太太为杜大人做主许了门亲事,娶得是她娘家侄女儿,没成想这新夫人是祸星,进门没几日,小姑娘就死了!
大哥与杜家兄弟交好,想要上门去吊唁,却不知要带什么去安慰好友们,前天听范安岳说,杜家老二竟然失足落水,病了好些天了!
范安岳说起这事,完全是觉得奇怪,为何人家杜云寻失足落水高烧几天,好起来却没变笨,而她却成了傻子!
范安阳虽听出他弦外之音,却不能跟他计较,因为她是傻子,听不懂!可是,可是她好想好想,把范安岳那个小屁孩抓来狠揍一番!
范安菊没发现,范安阳压根当她在唱大戏,只见她声泪俱下,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任谁见了,都该不忍心令她失望而应允她的所有要求,只可惜,她遇上的不是会对她怜香惜玉的范安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