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从来都不需要给太多材料,它有生命,在一个人又一个人的口中经过时,它会自然茁壮,在一个又一个场合的洗礼后,它会精炼成伤人的利器,轻则要人命,重则……
范太傅轻轻的将不堪的往事,加上锁炼让它沉到深深的心海去。“让你的人住手别再去干涉。”
范安柏已然领悟祖父的意思,点点头应诺而去。
外书房里,范太傅的心腹管事端着热茶过来,换走了他手边几上的冷茶。还是太嫩了啊!范太傅端起热茶慢慢的吹拂着茶汤,“看来,还是把你放到他身边去,有你看着他,我才能安心些。”
心腹管事年约三旬,听闻此言静静的称是,寂静的书房里,响起范太傅沉重的叹息声。
接下来几天,亲朋故旧轮番上门拜年,范太傅偶也带着长孙出去访友,范大老爷更是忙着交际应酬,范夫人的头痛渐渐好了,丁嬷嬷等人不敢在她跟前提及六姑娘的事,就怕又惹她犯头疼。
范安岳则是巴着范安仑等人,他们年后就要回老家去,抓紧时间与京中友人小聚,范安岳跟那些附学范氏族学的人也算同窗,跟着去参加聚会也很正常,倒是范安松,大家以为他房里通房闹腾,这个年,他该是逮着机会就不着家才是,没想到这几日相邀,他都回绝了。
竟是安份的待在家里,那里也没去,范安岳觉得好奇,让春江去探了探,回来之后,春江不知该不该把消息跟七少爷老实禀报,便绕到昭然院去,找贺璋家的拿主意去了。
“……冬青跟三少爷?”
“嗯。”春江为难的剥着橘子皮,“你说,这种事,怎么跟七少爷说啊?”七少爷才八岁啊!三少爷又收用一个丫鬟的事,怎么说?哦,不对,冬青吊着三少爷,没让他上手。
冬青本就貌美,范安松元就有爱慕之心,被嫡母拨到他房里来,是何用意不言而喻啊!虽然被伤了脸,但男人都有怜香惜玉之心,本来高高在上的冬青成了需要人怜惜的小可怜,范安松虽然才十六岁,但男人的习性可也一样不缺,同情弱者的英雄主义作祟,冬青软了身段,还不把范安松哄得死死的。
秀樱和秀美两个被定了名份,开脸成了通房丫鬟又怎样?
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冬青现在,就是那个偷不着的,范安松为讨好佳人,难得强势了一把,把秀樱两个训斥了一番,被冬青好生拍捧了一番。
得意之余,范安松觉得自个儿的形象变得高大了!不再是在嫡兄跟前那唯唯诺诺的人了,也不是被小弟瞧不起的无能之辈。
范安松的小院这两日,竟是详和安宁极了!
春江大感惊讶的同时,也为难着怎么跟范安岳说。
“别直说,就说三少爷年后要出京,他院里的丫鬟才惹事,不放心她们给他整理行囊,所以要亲自坐镇,盯着她们整理东西就是。”贺璋家的想了好一会儿,才给出个托词来。
“也只能这么说了。”春江想了下叹口气说,跟个太机灵的主子就是这点不好,年纪太小了,很多事不能明说,可是又怕编得借口会被主子看穿,唉!
“还是姑娘好,七少爷时不时就跟侄少爷、侄孙少爷他们出府去,见多识广,有些事不该他们懂得,他己经全懂了,咱们想瞒,他比咱们还清楚。”说的是大年夜那晚传出来的流言。
那则流言传到府外都知道了,听说外头有人在批评范夫人管家不利,管教庶女不当,才致使庶女言行无状,开罪了范太傅。
“我那天训斥两个嚼舌根的丫头,怕七少爷听见这事,心里不痛快,谁知,七少爷早知道了,哎~七少爷反倒跟我们说,现在外头最新的消息,己经说到夫人仁慈,不忍拆散母女之情,都是让姨娘自个教养女儿的。”
“啊?”贺璋家的瞠大了眼,这话说到最后,矛头已经直指周姨娘这出身永宁侯府的姨娘教养不力,才会让庶女失仪,使范太傅这么一个年高德韶的老人家都不顾年节喜庆之日,也要严惩孙女。
范安阳坐在窗前,捧着杂书露出甜甜的笑容,不是先出手的人就一定笑到最后啦!
周姨娘肯定觉得,京城不是她的风水宝地,不旺她!
第五十六章 春日游1
这个年,范府内院热闹也安宁,范安菊素来低调,范安兰惹了事,再傻,也晓得这个时候没闹腾,不然就为范安兰挡灾了!
姜姨娘自然是交代雅棠几个,拘着姑娘,让低调再低调。
范安兰抄书抄成蚊香眼,范安菊虽低调,但偶尔也会出来透透气,不然一直和范安兰关在一个小院里,虽然各有各的住处,还是觉得气闷。
有些人自己不痛快,她就看不得人痛快,现在是过年耶,有谁会愁苦着脸的,又拿了主子们年节给的红包,谁不眉开眼笑的?于是范安兰怒了,她身边的丫鬟、妈妈全吃挂落,动不动就被骂,可是又不敢哭,连落泪都不行,过年啊!不能触主子的楣头。
受了委屈,怨气不能冲着主子发,便只能往周边的撒,侍候范安兰的丫鬟们,素来仗着范安兰、周姨娘得宠,言词上对范安菊的人就颇不客气,姜姨娘又交代要低调,范安菊的人只得忍下来,但看着丫鬟们憋气,范安菊这当主子的,心情怎么好得起来?
因此她憋不住了,就带着丫鬟出来透气,但她一个小姑娘能往那儿去逛?她也不能老往姜姨娘那儿跑,于是昭然院就成了她最常拜访的地方。
只是……“二姑娘又来了!”瑞芳一得了消息,立刻跑回来通禀。
“来了就来了,她是主子,说话时注意着些,再说来即是客,难道六姑娘能挡着不让她来?”贺璋家的没好气的教训着,瑞芳俏皮的吐了吐舌头,瑞雪她们笑着一团,贺璋家的眼却落在了砚月身上。
贺璋家的抽空回了家,她丈夫被列入随行南下的人员中,虽有婆婆帮着收拾行李,但她做妻子的,怎能不回去走一趟。
小夫妻成亲后见面的机会少,回去后蜜里调油,回来后贺璋家的脸色美得连丁嬷嬷都要掩嘴笑。
竹香和丁香算小,对这些懵懵懂懂,砚月年纪最大,已经略懂男女事,每回见着贺璋家的,人家脸没红,反倒是她先红了脸。
贺璋家的看着不对,一问之下,才晓得砚月姑姑的好友,有看上砚月的,想讨了她回去当媳妇。
贺璋家的记挂着这事,正想着挑个时间去问问砚月姑姑的打算,瑞芳就跑进来说二姑娘来了。
“二姑娘这几日倒走得勤。”墨香若有所思的道。
“我听说,三姑娘这两天脾气很大,夫人交代厨房给熬些清心退火的汤送过去。”瑞雪敲着核桃,这是刚从厨房拿来的。
范安阳被打扮得像尊年画娃娃,乖乖的坐在临窗的大炕上,大眼扑闪扑闪的,“小路送来的玩具呢?我要玩。”
竹香赶忙和夏莲去搬来,才搬过来,范安兰就进门了。
不说是二姑娘过来了?怎么会是范安兰?大家面面相覤,范安兰却不待人招呼,大剌剌的走向那个柳条篮。“哎呀!我时间掐得好,正好遇上六妹妹掏了好东西出来?”
范安阳一贯的憨笑,让范安兰见了腻味,也不理会她,径自挑拣起那些玩具来。
贺璋家的眼尖,看出了范安兰身上戴的金项圈是从六姑娘这儿拿去的?就算上头杂了她自个儿东西,但贺璋家的年前都在整理这些清单,范夫人对儿女事都精细着,但凡自家打铸的都留有打样的画,就是人家送的,她也让珠宝匠依样画下图样来。
虽然说范家家大业大,范夫人私房丰厚,未必在乎那点钱,但是那是心意,珠宝有价心意无价。
范安兰是吃定了范安阳成了傻子,就算看到她身上配戴的首饰,也认不住是自己的东西?
贺璋家的若有所思的睃了笑得没心没肺的六姑娘,她回来侍候之前,嫣翠她们从六姑娘这儿拿走多少好东西,只怕六姑娘自个儿也记不清,大少爷没把清单交出来,莫道六姑娘对面不相识,认不出自个儿的东西来。
而且,大老爷和稀泥,说要罚三姑娘,让她把拿去的东西还回来,却是一直没动静!看来只有把事情闹开来,才能逼着大老爷开口,叫三姑娘把东西吐出来。
范安阳是真没认出范安兰身上的金顼圈,范安兰时不时在她眼前晃着金项圈的举止,全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把范安兰气得牙痒痒,本想拂袖而去,可是看到这柳条篮里的新奇玩意,她又迈不开脚,只能憋着气不断从篮子里掏出来玩具来。
范安菊进门时,就是看到这一幕气氛怪异的场面,吓得她脚一缩就想退出去,不想早被范安阳看见了。
“二姐姐来了!”
范安兰抬头瞪她,范安菊讪讪的收回脚,装成若无其事的上前与两个妹妹见礼。
“啧!看二姐姐这副小媳妇模样,知道的说二姐姐生性谨慎,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和六妹妹如何跋扈,把二姐姐吓成这德性!”范安兰挑高眉头略鄙夷的睨视着范安菊,她就是看范安菊这德性不顺眼。
欺负起来没成就感。
范安阳则在旁腹诽,要说人说她自个儿就好,说到她这儿来干么?
贺璋家的早让人去沏茶端茶点,听到这话,瞟了眼跟着来侍候的如雪,如雪站在门边一派事不关己的模样,倒是雅棠担心的看着自家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