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皇上真的那么在乎你,又如何舍得将你和你的儿子送去楚国为质,三年不闻不问,一问就是求财?”
“别的不说,为何皇上登基大半年,才肯将你迎回魏国?”
“你不过是慕氏巨大财富之门的赠品,一文不值!我这个地位低下的‘妾’,才是他的心头肉,所以你被顺理成章的送走,而我顺理成章的成了皇后!”
“其实,哪有什么楚国为质?这一切不过是我与皇上说与你慕氏一族的谎言而已!”
“慕云歌,从我遇到你的那天开始,我就一直深深地痛恨你!我可以告诉你,别说你保不住你的儿子,你更保不住的父母兄弟,你们不过是我沉静玉手下的玩物,要你生就生,要你死,你就得死!”
这些话仿佛一把把无形的刀,将慕云歌的心脏捅得千疮百孔,鲜血淋漓。喉头仿佛被人扼住,她渐渐感觉到呼吸困难,脸色青紫,不多时就冷汗淋漓。
晨光正好,辉煌地宫檐投下浓烈阴影在她身上,瘦弱地人儿凭空染上苍凉悲怆,她低着头,双手紧紧抱着怀中儿子小小的尸体,才勉强控制住身体不再颤抖。
嘴角有鲜血流出,是牙齿咬裂了唇。
慕云歌缓缓抬头,瞧着沉静玉这张脸,她想笑,竟然真的笑了出来。
姐妹一场,不过是做戏;
跪门求娶,不过是图利!
他们一个狼心一个狗肺,是她慕云歌有眼无珠,才信了这一对狗男女的鬼话,将慕氏一族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压下心头那不断汹涌起来的仇恨,她缓缓笑着说:“你恨我,我竟然一直都不知道。”
“你当然不会知道。整个金陵谁人不知,慕家有女初长成,就曾指天发誓,宁愿嫁与匹夫草莽了此一生,也断不入王府宫门半步,是何等的心高气傲;而我,当年随着娘亲前来投靠你慕家,你等心心念念的不过是将我嫁与人做那低贱商户,又何曾肯为我真心打算?”沉静玉高贵地笑着,眼底的恨意收敛,又换上了那似笑非笑的轻蔑:“不过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如今贵为皇后,而你……皇上今儿早上御笔亲判你剔骨之刑,时辰到了。”
慕云歌静静地看着她,不发一言。
当年沉静玉初来投靠慕家,娘亲也曾为了她的亲事费心费力,没想到……
慕云歌笑着,绝美的笑容透出一点渗人,一双眼眸沉得如同幽暗洞穴里的深潭,死寂中透出绝望。
他们不会放过她的,不会!斩草要除根,这个道理她懂!
剔骨之刑!
这就是她朝夕相对的爱人给予她的归宿!他要将她的骨头一寸寸从脚趾开始剔除,要她活生生痛死!
行刑的刽子手将魏如风的尸体从慕云歌怀中抢过来,胡乱地丢在一边。被烈火焚烧的小身躯经不住这样的摔打,从腰部断裂开来。慕云歌睚眦欲裂地扑过来要抱起孩子,被敌不过左右侍卫,被蛮横地拖到大殿外的空地上,将她的手脚用绢帛绑在特制地十字架上,钢刀闪耀着锐利光芒,一寸寸划开了她的脚趾。
心痛到了极点,肉体的痛又算得了什么?
慕云歌脸庞扭曲着,瞪着沉静玉,脸上绽开可怖的笑容。
她们都等着看她慕云歌的惨状,她却不会让她们再称心如意。想看她慕云歌哭?不,她偏不哭,偏要笑!
“不准笑!本宫让你不准笑!”沉静玉眯着眼睛,盯着她的脸颊,声音有些尖锐。
这个贱人,这种时候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忽然,她怒意一敛,蓦然又开心起来。
她靠近慕云歌,欣赏她的惨状一般,却含着痛快地笑意:“对了,想来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听说你的父母将你弟弟藏了起来,你那弟弟逃到了金陵姑奶奶家。周家为了讨好我,将他打包送回了京城。如今,他就在我的宫里,你想看吗?我猜,你一定想看的。”
沉静玉说着,轻轻拍了拍手。
两个侍卫抬着一个大缸子,缓缓搁在了慕云歌跟前。
殿中有宫女惊呼,跌退了几步。
在那口不算巨大的缸子里,有一个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人”,他眼角流出暗红色的鲜血,脸庞平坦,是被人生生挖去了鼻梁;嘴巴鲜血淋漓,发出痛苦的呜呜声,已没了舌头;耳朵也不见了踪影。最可怖的是,他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态出现在水缸中,只露出了脑袋——他的手脚已被斩断,被人做成了人彘!
尽管如此,慕云歌还是从这张凄惨的脸上,看出了自己的亲弟弟慕瑾然的影子!
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她几乎是睚眦欲裂地从十字架上跳了起来,猛地抓住行刑的细薄钢刀,一下子划开了绑着她的绢帛,疯一般地扑到了水缸前。
水缸里的人呜呜咽咽,连完整的哭声也发不出来,只眼窝子里,又流出了潺潺的鲜血。
慕云歌的眼神透出一股疯狂,她靠近弟弟,在他耳边低声说:“瑾然不哭,爹娘已经先走了一步,你也去吧,姐姐随后就来!”她说着,手中的钢刀干脆利落地刺进了慕瑾然的心窝子!
周围的人一身惊呼,谁都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格外温婉的云妃,居然也有这般嗜血疯狂的一面!
慕云歌猛地回了头,紧紧盯着沉静玉。沉静玉被她的目光威慑,也被她这一身是血的模样吓倒了,往后退了一步,不料踩到了身后的嬷嬷……
“啊!”还沉浸在眼前惊恐一幕的嬷嬷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向前一推,沉静玉收势不住,直直往慕云歌的刀上扑来……
慕云歌松开手,她刺得很准,正中心脏。
眼前是沉静玉捂着胸口不敢置信的模样,慕云歌哈哈大笑,笑声在这个早晨的高墙内回荡,透出无尽的凄凉和痛楚。
长歌当哭,原来是这样!
她狂笑不止,眼角含泪,余光中却见魏善至从远处奔来,径直跑到了沉静玉跟前。他紧紧将倒地的沉静玉拥在怀中,那疼惜的模样小心翼翼呵护地姿态,都狠狠刺痛了慕云歌的心脏,本就绝望的心,瞬间又挑起了无尽仇恨的怨毒!
沉静玉呼吸微弱,已经没救了。
魏善至血红着眼睛抬起头,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
只听见他斩钉截铁地下令:“贱人,万箭穿心!”
从四面八方飞来无数的箭矢,流星一般地穿过空气,狠狠地扎进慕云歌的身体里。
流得更急、更快的鲜血,在她的脚下汇聚成河,缓缓流进地板里。
慕云歌愤恨地扬着头直视着眼前这个男人,咬着牙扶着水缸笔直地站着:今生已去,她已经没有可能再血刃仇人,报这一身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为慕氏一族上下三百七十二口人讨回公道!若有来生,倾其所有,她也定要这些人万劫不复!
轰隆——
一声巨响,本来晴朗的天空不知从何处飘来一片阴霾,不到片刻,倾盆大雨立即落了下来……
第一卷 家宅不宁 第002章 徐家退婚,闹上门来
冷,一股极致的冷从四面八方袭来,周围似乎起了雾气,浓稠的雾气凝聚出不踏实的人影,纷纷踏至她的眼前……
慕云歌的睫毛轻颤,睁开了眼睛。
她不是应该……死了吗?
万箭穿心,她绝没有活路的!
稍稍动了动,身体没有意料中的剧痛,只是膝盖处有些轻微的刺疼。反而是这一动,身上的锦被稍稍滑落,皮肤的触感变得清晰至极。
慕云歌一愣,缓缓抬起了自己的手。
白皙修长如凝脂葱白,柔软细腻毫无瑕疵,是长期养尊处优的闺阁千金才有的精致,并不是记忆中那双历经风霜满是褶皱的十指,不是那双在楚国三年劳作留下伤疤无数的十指!而且……触手生温,是活人才有的热度!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心口一震,慕云歌抬眼看到藕荷色的纱帐,帐顶是巧夺天工的刺绣“碧水青莲图。这碧水青莲图她记得,是她家绣坊里的绣工用时一个月才绣出来的。
这副满绣震惊了整个金陵城,当听说这副巨制只是用来做慕家大小姐的帐顶时,金陵多少富豪赞叹且唏嘘……
还有,那张雕刻着清明上河图的红木妆台,那不是她爹从京城给她特意带来的十岁生日礼物吗?
这里是……她的家?
慕云歌猛地跳了起来,却因为膝盖刺痛,险些栽倒,险险扶住了床栏才站稳。
她微微侧头,妆台上映出了她半敛秀发里熟悉的少女容颜。
蹬蹬蹬上前两步,扑在妆镜前确认:青眉如黛,粉肌似瓷,微微挑起的凤眼幽深如梦,微张的红唇小巧,露出自己惊愕的神情。
手指颤抖地抚摸过脸颊,她狠狠盯着自己瞧,心中却是翻天覆地。
好半天,她凄笑出声:苍天有眼,这是给她慕云歌机会,来回报前世血海深仇了吗?
正呆呆出神,房门外传来说话声,一个丫头略带哭腔地抽泣:“徐家太过分了,小姐刚刚受了伤,她们又派了人上门来作践小姐,逼着夫人退婚,真是当咱们慕家好欺负,趁着老爷出门在外,都欺压到头上来了!”
另一个稳重的声音低喝:“噤声,别给小姐听见了!”
徐家,退婚!
慕云歌的手一抖,手中的小巧铜镜哐当落地,砸出一声脆响。
她闭了闭眼睛,想起前世自己坠马的原因——她在围场里一不小心听到了自小定亲的徐家突然提出退婚的消息,一时受不了分了神,才从马上落了下来。
徐家的老太爷跟慕家的老太爷年轻时都是商人,因为关系极好,两家的夫人又同时有孕,因而约定好,若是同生男,则为兄弟;同生女,则为姐妹,一男一女,则结为男女亲家。后来,慕家和徐家都添了男丁,这婚约就延续到了慕云歌这一代。后来,徐家老太爷的长子徐玉荣中了举人,家里捐了个官,不知怎的就突然死活要退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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