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梦中,皇帝那张沾满了血迹的脑袋一直往她面前凑,不仅如此,那脸上还不停地掉落皮肤和肉块,鲜血淋漓之中还可以看见森森白骨,无论燕皎然怎么躲,怎么逃,她都摆脱不了皇帝飘飘忽忽的追击。
“不是我……不是我……不要追我不要追我了!啊——!”
猛地睁开眼睛,燕皎然还没有来得及回过神来,就看见床边突兀地立了一个黑乎乎的身影,一时半会儿梦境和现实还没有来得及分清楚的燕皎然又“啊——!”地惊叫了一声。
白骨这次声音刚刚从嘴唇见溢出来,便被对方眼疾手快的捂住了,这才没有让这声惊叫划破皇宫:“嘘——”
熟悉的声音和气息让燕皎然回过神来。她瞪大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双如深潭般的眼睛,内心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做噩梦了?被吓着了吗?”晋王见燕皎然安静下来,随后将她抱在了怀里,“你梦见什么了?”
“我梦见……”燕皎然喃喃开口,正要说下去,突然一愣,反应过来,“不对,王爷,您怎么进来的?”这皇宫里的守卫可森严了,要是晋王被发现擅闯皇宫,哪怕他是王爷,也不会被轻饶的。
“不用担心,皇宫里的禁林军还奈何不了本王。倒是你,一直说着在皇宫里过的还不错,若不是本王这次亲眼所见,你还要瞒到什么时候去?”
窝在晋王的怀里,燕皎然原本因为晋王的到来二放松的身体又整个人都开始僵硬了,眼神极度慌乱,但因为现在燕皎然的头是靠在晋王的胸口的,所以晋王并不能看到燕皎然的表情:“什……什么瞒啊?”
“还想狡辩?”晋王伸手摸了摸燕皎然的脸蛋,本来只是纯然带着亲昵意味的触碰,但是却在碰触到对方那脸上的细汗时神色严肃了:“……你到底梦到了什么?这么害怕?”
都吓出冷汗来了……晋王从来没有在燕皎然的身上感受到她有这么害怕的时候。
“我……我梦到皇上在追着我跑……”燕皎然迟疑了一下,轻声说起来。不等晋王皱眉——梦到皇帝追着跑这是什么意思——燕皎然就继续道,“他身上都是血,而且脸上的肉都烂了……”
晋王伸手捂住了燕皎然的嘴——并不是因为他害怕,而是这种事情,并不是刻意乱说的。更何况,之前燕皎然就因为这个梦而感到害怕,既然自己已经大概知道是什么了,那么他自然也不能再让她去回想那么恐怖的梦境了。
但是,这次燕皎然却并没有被晋王安抚道。
她拉下晋王的手,猛地抬起头,一双明眸带着恐惧、慌乱和不知所措紧紧地盯着晋王:“王爷,您知道吗?我那个不是梦……是真的!”
不等晋王开口,燕皎然就一字一句的开口:“皇上死了——被别人杀死了!”
晋王的瞳孔猛地一缩,他紧紧地盯着燕皎然的脸,想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一星半点儿的玩笑或者是谎言的痕迹,但是,什么都没有。
他不是不敢相信皇帝死了,他只是不敢相信为什么大家都不知道的事情,自己的王妃却知道了,而且如此笃定。
“本王信你。”只是很快,晋王就按住燕皎然的后脑勺,将她轻轻地按在自己的怀里,“你亲眼看见的?一定吓坏了吧……”
被晋王用如此呵护的姿势抱在怀里,感受着对方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服源源不断地传到自己身上,似乎连自己身上骨头缝儿里的寒意都被驱赶得一干二净,燕皎然终于抖抖索索地,将自己的所见所闻一点不留地对晋王说了出来。
······
燕皎然说完了话,反而像是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在她的心目中,没什么能够拦得住自家王爷的,而无论什么事,交给自家王爷,一定能够得到最妥善的处理。
因此,经历了今天的惊吓和恐慌,又累又困的燕皎然在给晋王说完了事情之后,因为有了晋王的存在,安下心来,就无法抵抗睡眠的侵袭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反倒是晋王,在听完了燕皎然的叙述之后,脸上的神色越发的凝重。
他没想过,皇帝就这么死了——诚然,他曾经想过,如果没有了皇帝,自己是不是就不用活得这么步步惊心,可是,不得不承认,皇帝在生前,是功大于过的。
这次皇帝病重,晋王也做好了对方会病逝的心理准备,但是没想到,他却是死在别人的手里。
虽然他即使往自己在最好的兄弟身上插刀子,利用阴损的手段获得了皇位,即使他临死之前还想要利用自己一把去对抗六皇子,但是想到皇帝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去了,饶是冷血冷清的晋王,也感到颇为唏嘘。
不过,逝者已矣,现在重要的,除了皇帝的死因,还有那个和熹贵妃勾结在一起的男人……自称本王……
要说最有可能性的,自然是皇帝的堂弟南王,但是,晋王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晋王还没有来得及深思,就听得外面一阵喧哗,隐隐约约还有小宫女阻挡的声音。
耳力极佳的他自然听到了外面的处境不适合他出现,因此虽然担心自己的王妃,但此地不宜久留,晋王只能暂时离开。
而此时,燕皎然也被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吵闹的声音给吵醒,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就要起来。可是不等燕皎然反应过来,门就猛地被打开,费皇后带着赵婉清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连串的宫女太监们。
燕皎然还有些困意的眼睛猛地睁大,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她们两个怎么凑到一起了?
······
因为费皇后和熹贵妃之间“王不见王”的原因,平日里费皇后对这赵婉清的态度也是很普通的,至少,正是因为皇后对赵婉清不上心,而燕皎然又可以借康小皇子的名义和费皇后多亲近亲近,因此在皇宫里的小日子也过得挺平顺的,至少不会有踩高捧低的人认为晋王妃不被这宫里的“大人”看重而暗中克扣。
“臣妾参见皇后。”燕皎然连忙站起来给费皇后行礼。
初初进门的时候后,见到燕皎然现在还半坐在床边,发鬓微乱,脸上还有些微汗的样子,费皇后原本淡漠无波的眼中出现了一丝极细微、极细微的担忧和焦虑。
“晋王妃,你可是离开过屋子?”
不过,该问的还是得问。
“是的。”燕皎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老实回答道——但并不是她不知道审时度势,而是想着这个样子,自己明显身上这一套就不是普通呆在屋子里的衣服,就是说谎也不像样啊。
听了燕皎然的话,费皇后张了张嘴,有些不太知道该如何开口,但她身旁的赵婉清却像是抓到了天大的把柄一样,挂着红红眼眶的脸上满满的都是怀疑:“既然如此,不知道你之前又在哪儿呢?”
这赵婉清一向注意自己的仪容,为什么脸上像是哭花了妆的样子?虽然疑惑,但燕皎然对赵婉清并没有任何关心之意,因此燕皎然根本就不理会赵婉清额责问,只是轻飘飘道:“皇后娘娘都还没有说话,六皇子妃,你这可是逾规矩了。”
一句话,堵得赵婉清恨不得将燕皎然的那张嘴巴给撕下来——就连赵婉清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一面对燕皎然,她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和风度都要打打折扣,而且,基本上每撞上燕皎然,自己好像都是只有输了的份儿?
凭什么?!
明明自己才比她更优秀好吗?!
······
赵婉清却不知道,第一次燕皎然在见她是担忧自己斗不过她,因此专门使用了幸运香囊,而现在,燕皎然因为担心赵婉清在皇宫里还闹什么幺蛾子,因此直接用自己这段时间晚上都要看的书上学习的符咒给自己和赵婉清下了一个“咒”——只要赵婉清对自己的恶意越强,那么赵婉清在对上自己的时候就会越弱势。
正因为这个世界上有蛊虫、蛊毒这样东西的存在,所以这种符咒才不会因为触碰世界的法则而无法使用。
其实这也点儿类似于道教的符咒,但比起那些可以据说可以召唤鬼神,呼风唤雨的能力来说,要“科学”得多。
就像是蛊虫蛊毒是借用虫子来“施咒”的,符咒则是直接用意念凝聚成“力量”——用曾经系统精灵的话来说,也是人类“生物能量”的另一种转化。
比如说举个例子——在在墓地或者停尸房之类的地方,哪怕是大白天的烈日当头,人们都会觉得很阴冷,那就是因为这些地方人类死了之后但是身体的负能量场没有消失掉,聚集起来之后就会带动来到这里的人受到“负”的影响。
而比如在热闹的集会的时候,人们又会很容易地高兴起来,那就是因为大家都开心之后便会形成“正”的能量场。
一正一负,虽然说起来很简单,但是做起来却很难。
燕皎然现在能做的,也不过是当她和赵婉清面对面的时候,自己能够得到“正”的补充,而赵婉清会被“负”的压制罢了。
······
言归正传,虽然赵婉清被燕皎然的一句话气得不行不行的,但是想到自己来的目的,赵婉清很快就给自己顺了气。
而此时,费皇后才继续道:“昨晚有人见到你往皇上的寝宫去,是也不是?”
听到这话,燕皎然心里“咯噔”一下,虽然已经给晋王吐露过了,但现在一提起来,燕皎然还是觉得眼前立马浮现出皇帝惨死的样子,还有噩梦中皇帝那死追着自己不放的可怖,因此神色中也露出了几丝恐惧和张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