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看来,太姨娘郭氏并未把这张清单交给爹,而曹姨娘不知何故得到了这张清单,但并不知晓上头信的内容,以为只是单纯的嫁妆单子,所以才会爽快地把清单给了她。
这府里,真是人人都有秘密,人人都不简单!
溶月唇边闪过一丝讥讽,前世她那样直白蠢笨的性子,能平安活到十九岁,也算得上是奇迹了。
瞧着溶月眉头紧锁的模样,云苓小心唤道,“郡主,怎么了?可是出什么事了?”
溶月回过神来,眉目一舒,面色恢复寻常,“明日哥哥是不是休沐?那今日该回来得早一些吧。”
玉竹点点头,将紫铜鹤顶蟠枝烛台放回原处,又打开窗户散了散房中的烛火味。
“走吧,上娘那儿看看去。”溶月复又将清单收入袖中,带着云苓玉竹往娘的清芷院去了。
*
“娘,阿芜来啦!”
远远地听见宝贝女儿的声音,侯夫人身子不便,忙遣了念夏出来迎接。
“郡主,方才夫人还在念叨您呢,可巧您就来了。”念夏脸上带笑从房里转了出来。
娘身边的春夏秋冬四个丫鬟中,念夏年纪最长,伺候娘的时间最长,性子也最沉稳。她今日一袭葱黄绫棉裙,显得干净爽利。
“念夏姐姐,娘身体如何了?”溶月笑嘻嘻道。前世念夏一心一意服侍娘,一直未嫁人,后来娘去世后她才心灰意冷草草找了个人嫁了。这样忠心的女子,当得起自己一声姐姐。
“郡主,您快别这样叫了,真是折煞奴婢了。”念夏惶恐道,心中略带欣慰,郡主自从上次醒来后,好像整个人都懂事不少。这样也好,能让夫人少替郡主操些心。
溶月抿嘴一笑,拉着她进了房里。
“娘!”溶月兴奋地在侯夫人身边坐下,盯着她得肚子饶有兴致道,“小弟弟乖不乖啊?”
侯夫人温柔地点点头,浑身散发出母性的光辉,“挺好的,不怎么闹腾,不像你,在我肚子里的时候快把我给踢散架了。”
溶月不好意思地笑笑,“那小弟弟出生一定没我这么皮。”又兴致勃勃地盯着她肚子问道,“上次回来后,有没有再请大夫来检查?”
“请了。大夫说我怀相不错,平常注意不要过于劳累就好了。”
溶月松口气,“娘要记得定时找大夫来看看,济善堂的周大夫擅长妇科,我看请他就不错。”
侯夫人一脸无奈,“阿芜,娘都是怀过一胎的人了,你怎么比娘还紧张。”
溶月不好意思地笑笑,垂眸掩下眼中的异色,这一世,她一定会让弟弟平安出生的。
她递了个眼色给云苓,示意她去外面守着,念夏见此,知道她有体己话同侯夫人说,带了其他丫鬟刚准备退下,溶月出声道,“念夏姐姐留下来伺候娘吧,其他人就先退下。”
念夏一怔,知道郡主这是不避讳自己,顿时一阵感动,日后做事愈发妥帖起来。
待房中只剩下她们几人了,溶月掏出那张单子递给侯夫人。
侯夫人狐疑接过,越往下看越是心惊,手禁不住抖了一下。“这……”她抬头惊诧地看向溶月,“我都不知道婆婆留下了这么多东西,更不知道公公还写过这么一封信。”
“娘,您别急,是我们的我们会一样样讨回来的。倒是太姨娘,娘跟她熟吗?”
侯夫人摇摇头,“我也就是嫁进来的那日见过太姨娘一面,后来就再也没见到过她了。这单子既然是给太姨娘的,怎么会落入曹姨娘手中?”
这也是溶月不解的地方。
“夫人,郡主。”念夏听了一会,弄清楚了前因后果,轻轻开口道,“奴婢记得,曹姨娘身边伺候的良辰同太姨娘院子里的莲心当初是一起进府的。”
溶月抬目看向她,“你是说……有可能是莲心拿到单子给了良辰,良辰再给了曹姨娘?”
侯夫人沉吟道,“倒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当务之急是要将嫁妆拿回来再说。”
可是想个什么样的法子呢?房中一时陷入沉默。
这时,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云苓的声音响起,“郡主,惜春姐姐说夫人该喝安胎药了。”
“进来吧。”溶月将清单收好,淡淡回道。
一袭青衫的惜春端了托盘进来了,柔声道,“夫人,该吃药了。”
侯夫人接过药碗,缓缓喝了下去。
溶月看着她喝完,突然想起一事,扭头看向念夏,“对了,今日哥哥下学比较早,念夏姐姐去前头候着,等他回来了让他直接过来吧。”嫁妆的事还是跟哥哥商量一下比较好。
话音刚落,耳边响起一声细小的磕碰声,循声看去,是惜春将药碗放下时手一抖,勺子和碗沿碰撞发出的声音。
见溶月看来,她垂了眉眼,柔声道,“念夏姐姐还要伺候夫人,不如还是奴婢去前面等着大少爷吧。”
☆、第067章 少年
溶月若有所思地看了惜春一眼,论相貌,惜春是娘身边四个丫鬟里头最出众的,明眸皓齿,眉目清雅,自有一股动人气韵。
惜春低了头,神色如常。
“好,那就你去吧。”溶月淡然应道。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的功夫,惜春果然引着沈慕辰来了。溶月偷偷打量她一眼,见她脸色依旧平静如常,这才放下心来,大概是自己想多了吧。
三人吃过饭又聊了一会,也没得出个最终结论来,溶月暗想,看来这事还需要个契机才行。当时的她还不曾想到,自己要的这个契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溶月又细细叮嘱了念夏一番,让她平日里务必照看好娘的日常起居,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吩咐妥当,这才随着沈慕辰出了清芷院。
想起顾长歌的事,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向沈慕辰讲了出来,只是略过了遇到难民的惊险的那一段。
沈慕辰皱了皱眉头,似有些不赞同,“阿芜,此人身份来历你都不清楚,怎么能这么冒冒失失就应了下来?”
溶月有些心虚,她总不能说是自己看人家可怜一时心软吧,只得吞吞吐吐道,“我明日先见见嘛,我看他好像会点拳脚功夫的样子,若不好不要便是,若好的话我就留他在身边作专职侍卫啊。”
沈慕辰刮了她一下鼻子,“府里那么多侍卫,用哪个不行,非得从外面找?”
溶月吐吐舌头,拉着他的手撒娇道,“哥,你不是明日正好休沐吗?跟我一起见见吧,我保证听你的,你说不行就不行。”
沈慕辰沉思片刻,“明日你就不要见了,我去看看吧,女孩子家家的冒冒失失见外男总不好。”
溶月嘟了嘴,有些不悦,“我今日见他是男装打扮的,明日我还穿男装便是了!我不管,我就要见。”
沈慕辰颇有些无奈,刚想应下,突然想到什么,狐疑地看去,“阿芜,你今日男装打扮出门做什么?”
溶月一怔,一溜烟地跑开了,边跑边心虚道,“哥,我先回房了,明日那人来了我再派人去叫你啊。”
身后传来沈慕辰无可奈何的声音,“阿芜,你又偷偷溜出府去了!”
*
第二日下午,顾长歌来得很准时,溶月刚睡完午觉醒来没多久就听得前头下人来报。
她换了衣裳,自去了前院,又派人去叫哥哥过来。
刚一跨入前厅,就看见顾长歌在下首座椅上端正地坐着,腰杆挺得笔直。听到脚步声,他抬头望了过来,见是溶月,清冷的眼中闪过一丝欣喜的神色。
“见过公子。”他站起来作了一揖。
今日的顾长歌洗净了脸上的尘埃,换了一身干净的葛布袍子,这么一看,也是个清秀的美少年,剑眉入鬓,睫毛很长,随着他的呼吸细微地颤动着,卷翘的睫毛下面是一双幽黑的眼睛,乌雾蒙蒙望不见底。他浑身有一种清清冷冷的气质,好像初春的清晨,薄寒,又带了清凉的湿意。
“坐吧。”溶月微微颔首,也走到上首坐了下来。
刚一坐下,沈慕辰也过来了,顾长歌看向溶月,目光中带着诧异和询问。
“这是我哥。”溶月介绍道,又看向沈慕辰,“哥,这是我跟你说过的顾长歌。”
沈慕辰在溶月旁边坐下,上下打量了顾长歌一会。顾长歌面色沉然,不卑不亢立于厅中,任由沈慕辰打量着,像一株凌寒而放的梅。
“你家在何处?因何而上京?为何要来我家做仆人?”沈慕辰泠然发问。
“我是凉州人士,家在赤狄与大齐边境处。父亲开了个镖局,不料在一次走镖途中被土匪杀害。后来赤狄国来犯,血洗边境村庄,我娘被杀害,我侥幸逃过一劫。家中突遭变故,仆妇欺我年幼,纷纷卷了细软外逃。我听人说邺京城机会最多,便一路颠簸来了这里。至于为何要来贵府,不过是求一个安身立命之所罢了。”顾长歌沉凉到来,平静的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难怪看他通身气质不像是下人,原来家中也曾是小康之家。
“你说家中是开镖局的,那你可会武?”沈慕辰继续问道。
“略懂皮毛。”顾长歌语调依旧清冷平稳。
话音刚落,沈慕辰突然夹起几上的青瓷杯盖,双指发力,向顾长歌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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