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云鹭的脾气,这等事肯定不会讲给童白霜听,文笙便低声将青泥山上那段往事说了说,道:“我那时候还小,因书上说‘侠以武犯禁’,对江湖中人多有避讳,认识了云大哥,才知道何为真正的侠,他是心中有大义的人。”
童白霜怔怔听着,突然笑了起来:“是不是因为这样,你才相中了陆少爷。哎呀,我要说给他听,叫他知道知道你和陆少爷的亲事还有他一份功劳呢。”
文笙素来大方:“你说就是,回头叫十三请他喝酒。”
童白霜笑过,又轻叹了口气:“刚开始的时候,他给我看他的断腿,说他过的是刀头舔血的日子,不想成家,免得拖累妻子,我说我不怕拖累,我可以保护他。顾姑娘,听说你那学院下月就要开学了,我想去当学生,不知道行不行?你们收女子吧?”
“自然是收的。”
文笙很支持童白霜的想法,正想和她说一说学院的具体情况,目光突然落到几个刚离船上岸的客人身上。
当先一人身着洗旧泛白的青衫,手拢袖中,正徐徐穿过人群,身上除一块玉佩看不出有别的饰物,这么简朴的一身,偏偏叫观者丝毫不觉其困窘寒伧,一如兰芷之香在其骨。
文笙无奈地皱了皱眉,脑袋里一时闪过八个大字: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钟天政。
后边亦步亦趋小心随行保护他的两个也都是熟人,扮做管事的是林庭轩,扮成小厮的是林英。
钟天政来做什么?带了多少人?
不用问,十有八九也是为了那屠先生,他消息到是一贯的灵通。
文笙担心云鹭离他们太近,被三人发现,虽然云鹭和陆俊驰都改换了装扮,可那也只能糊弄糊弄寻常人,要叫钟天政不起疑难度太大了。
童白霜不认识钟天政一行,轻“咦”了一声,道:“云鹭干嘛,突然鬼鬼祟祟的,在躲谁?”
未等文笙调转视线,大约目光停留在钟天政身上的时间长了,他竟似隐约有所察觉,突然抬头看过来。
文笙下意识向后一退,钟天政没看到她,却与窗口的童白霜四目相对,看了个正着,童白霜但觉此人眼神十分淡漠,只一瞬间便移去了别处。
文笙低声道:“小心些,没想到钟天政来了。”
她顿了顿,道:“水快凉了,童姐姐你洗漱吧,我盯着他,先查清楚他带来了多少人再说。”
童白霜张了张嘴,她太知道钟天政了,就是他生生打断了云鹭的腿,她赶紧离开窗前,将铃鼓拿在手里,悄声道:“还洗什么呀,要打架么?”
文笙道:“先不急着动手,没事,你只管去洗,就算打起来还有我呢。”
童白霜想想也是,将铃鼓放到了浴桶边上。
钟天政在岸上站定,林英守着他,林庭轩到周围找人打听,同云鹭先前做过的事一般无二,打听到的结果也差不多。
他回来钟天政身边回禀,道:“公子,白云坞的船在这里停留了近两天,今天早上才离开。”
钟天政皱了皱眉:“问出来往哪边离开的?”
“说是往南边去了。”
“这到也奇怪。”
“要不要再到他们住宿的地方打听一下?”
钟天政微微点头:“也好。你打听完了顺便订两间房,林英跟我去岛上转转。”
林英急道:“公子,您昨晚就没睡,不如先休息一下,要查什么属下去就行。”
钟天政道:“虽然这岛上种花的可能性不大,但对方既是停留了两天,我总要亲眼看看才放心。”
第五百二十六章 包围
钟天政最近一段时间过得异常不痛快。
去年腊月他带兵围困离水港,想着趁乱要回俘虏,生擒李承运,却被一曲《伐木》吓得落荒而逃。
先不说面子往哪搁,当时退兵太匆忙,以至他手下将士虽然救起了落水的段正卿,竟叫沙昂乘坐的那条小船逃了。
钟天政回过神来,也觉着自己这般方寸大乱有些反应过度,当即聚拢了战船,亲自去追。
别看沙昂和他是表兄弟,这位表兄从小就看他不顺眼,几次欲制钟天政于死地,此番被俘恨意更深,故而绝不能任他返回东焱。
但叫钟天政没有想到的是,沙昂一改往日莽撞,脱逃之后没有直接往家赶,而是逃到了东南方向的海门岛。
海门岛地势十分复杂,当年纪南棠曾率兵被困于此,便是借着复杂的地形同东夷人周旋,终于等到援兵,沙昂三人藏匿岛上,和钟天政玩起了躲猫猫,一躲就是两天,使得钟天政大皱眉头,因为这着实不像沙昂的风格。
两天之后,手下报说有大队的纪家军临近,钟天政不想同对方开战,只好退避,捉捕沙昂的计划也随之改变,派人回东焱去守株待兔。
这些不顺利也到罢了,最叫钟天政没料到的是,段正卿年纪大了,腊月天海水又冰冷刺骨,获救之后一病不起,有名的大夫看了不少,人跟着他在密州拖了几个月,终是不成了。
对这位跟随他父子多年,一直忠心耿耿的老人,钟天政不像对旁的属下那么严苛,段正卿要死了他也挺不好受。在床榻边陪了许久。
段正卿到了弥留之际,示意旁人都出去,哀伤地望着钟天政,道:“老朽这一去,公子身边就更没有人了,您一时不想娶妻,也该先找几个温柔听话的伺候饮食起居。好歹把血脉延续下去。”
钟天政抿了抿唇。神情甚是坚决地摇了摇头。
段正卿叹了口气:“这两年,好像有一条看不见的绳索在束缚着咱们的手脚,自从公子在于泉港受了伤。处境就每况愈下,也许这就是天意吧,人是争不过天的,公子不若退一步。带着咱们的人离开大梁,做个岛主城主之类。岂不逍遥自在。”
这是他第一次这般劝钟天政,没有再像之前那样,老是将诸如“段某这一把老骨头,怕是看不到公子得偿所愿。坐拥天下的一天”这类的话挂在嘴边。
钟天政却丝毫不为所动,站起身,面上带着几许冷意:“若这是天意。我亦要逆天改命。我付出了这么多,若要放弃。必定生不如死。”
段正卿望着他,慢慢闭上了眼睛,绝了气息。
在钟天政心里,“付出了这么多”不但指的是折了这么多亲信手下,搭上了他本人健康的身体,还有一个他想都不愿去想的人。
那天他冷静下来,想到阵中那曲《伐木》是以笛子吹出来的,还是清脆高亢的骨笛,便意识到自己可能是上了当。
没想到离水竟有第二人能吹这支曲子。
若是顾文笙还活着,必不会这么轻易就叫自己退走,至少也要叫他吃点苦头,顺便提醒他做人不可以这么出尔反尔,言而无信。
她死了,死在顺金,和谭梦州同归于尽,逼得谭家退隐,帮自己扫清了争霸路上的大麻烦,她不用死在自己手上,在这件事上,他钟天政没有参合,对他们两个而言,也许这便是最好的结局。
钟天政一脸阴沉,看着段正卿办完了丧事,立刻派人潜入开州,打听乐师学堂的事,若已经有人能学到《希声谱》,他必要得到其中诀窍,绝不能在这件大事上落后。
结果当天晚上他就梦到了顾文笙。
似乎还是刚开始打团战那会儿,他带着文笙去了无名山谷,这山谷在西山不起眼儿,他命人找了好久,布置也花了一番心思。
明月当空,瀑布飞落,他一心想偷师《希声谱》,听文笙弹了《伐木》和《行船》,便问对方有什么诀窍。
顾文笙竟然一本正经说道:“这个是要看心境的,只有内心良善纯净的人才有可能领悟《希声谱》,若是心中杂念太多,全都是些阴谋算计,必定会被它拒之门外。”
他突然醒来,在黑暗中怔怔然望着虚空,梦中那个声音依稀还在耳边回响。
也许她那时候说的是实话,并非有意气他。
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他依旧被《希声谱》挡在门外,就连妙音八法也还是四重之境,没有寸进。
“公子,公子!”
钟天政听到林英唤他,回过神来。
“查得如何了?”
他们已经在长门岛上最好的客栈里住下来,用了差不多两个时辰将长门岛大致转了转,觉着岛上住的都是南崇人,往来船只情况复杂,白云坞不大可能选中这样的地方,钟天政内伤未愈,颇觉疲倦,在房间里休息,林庭轩、林英两个继续找人打听。
钟天政一看林英这模样,便知道他应是有了不小的收获。
林英小声禀道:“刚才属下去向店家打听的时候,发现他神情有异,索性用了点小手段,他才说这两天已经有好几波人找他打听那艘船和船上客人的情况。”
钟天政眉头微皱,径直问道:“几波?”
林英回道:“咱们这是第三波。”
钟天政嘴角扯了扯:“到是热闹。说说吧。”
林英躬身:“第一波是昨天下午到的,为首两人都在四十上下,长得斯斯文文,带了四五个随从,都是彪形大汉,他们这一船人数看着不多,但傍晚那一阵房间里一直有人出来进去,应是还有不少同伴。只是怕人注意,分开行动了。这伙人在白云坞大船开走后,跟着离岛尾随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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