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莲没有接这个话茬,黑暗中她沉默了一会,又说道:“母亲今天来了,你也见到了,我总觉得她有事儿瞒着我。”
林秀莲他们母女会面时,翠儿等人都退到了殿外,翠儿自然不明白当时的详细情况,“不会吧,夫人是个爽利的人,怎么会有事儿瞒小姐呢。”
林秀莲呢喃着道:“就是因为母亲素来爽利,所以上午见面的情形才更显得怪异,其间赵六儿还来了一趟,传了皇上的什么口谕,我问母亲,母亲不肯对我说,后来再说话,她就有些心不在焉的。”
翠儿奇怪道:“皇上会有什么口谕给夫人,不会是跟老爷有关吧?”
这一种可能已经被林秀莲否决了,想也不想道:“应该不会,若是朝堂上的事儿,他大可直接找爹爹,没必要让一个内官给娘传什么口谕,所以我才更加想不明白啊。”
翠儿怔怔发了会呆,道:“既然想不明白,小姐就不要再想了,想也是徒劳。”
林秀莲居然很认真的道:“你说的对,我们睡吧。”
翠儿应了一声,又朝被子里缩了缩,不过才农历七月末,杭州这个时节的夜间还是很热呢,可是蓬莱山巅的夜已经很凉了。皇上今晚没有过来,听说新来了一个张才人,大约是在陪新人吧。翠儿禁不住满怀忧虑的朝林秀莲的方向望了一眼,虽然隔着屏风完全看不见那边的情形,她还是久久没有移开目光。
(转)
宫城里的风从来都是无处不在的。
袁明玉的邀月厦虽然已形同牢笼,日夜被内官们轮流看守着,可是宫里的消息还是会传进来。
夜已经很深了,袁明玉仍旧孤身坐在院子里的木樨树下,丙丙去沐浴的时候见她抱膝坐着,回来时她还是那个姿势,连身形都没动一下。
丙丙默默把一件披风给她系上。
袁明玉忽然道:“听说在北边他叫桂花树,三秋桂子,十里荷塘,夏末秋初的时候杭州可真是美啊,处处都有木樨树,处处都是木樨花香,表哥他,他又去北海了,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他,我是不是错了?不该赌气,若是那次没有赌气,现在也是自由身了,表哥去军中,我至少还可送他一程..”
丙丙听袁明玉絮絮的说着,不敢接腔,过了一会,劝说道:“夜里风凉,娘子的咳疾未好,还是早些休息吧。”
袁明玉没有做声,依旧抱膝坐着,也不知道是否听见了丙丙的话。
第二卷 争斗 第一六八章 谋算
一连数日杨铎都没有再来蓬莱山,林秀莲面上装作浑不在意,还如从前那样每日合香,练字,偶尔也会下厨做点吃食,日子就这样平淡的过着。可是彻夜彻夜的失眠,眼下的青痕是瞒不了人的,身体也是日渐消瘦,从前的衣裳空荡荡的挂在身上,显得弱不胜衣。
中秋将近,山上的桂花都开了,清早露露打算去林间折点桂花拿回来供在林秀莲案头,刚出门就遇见了抬着箱笼上山的内官们。
林秀莲用了早膳,就坐在案前合香,露露脚步轻快的跑进殿来,“小姐,皇上打发人送东西来了。”
林秀莲头未抬,手中的动作却停了下来,“送了什么?”
露露忙回道:“过了中秋天就更凉了,皇上送的是新裁的秋衣,还有一些上好的布料。”
衣裳布料都是再寻常不过的赏赐,林秀莲有些失望,轻声道:“我知道了。”
露露犹豫着没有立即走开,林秀莲总是这样没精打采的,她看着也着实心疼,“小姐不出去瞧瞧吗?”
林秀莲又忙了起来,摇头道:“不用了,你看着收下就是了。”
过了好一会儿后露露才又重新回到殿里,手中捧着几枝桂花,金黄色的小花儿累累叠叠在翠绿的叶子间若隐若现,花儿虽小,花香却不小。
林秀莲闻见是桂花的香味,眼中明亮了几分,把案头的空瓶子推到露露面前,露露小心翼翼把手中的花枝插进去,又拿起剪刀仔细修剪着。
露露一边修剪花枝,一边轻声说着在外面听来的消息,“奴婢听刚才送衣裳来的内官们说,北边战事又吃紧,东南一带的水师也要重建,处处都要花钱,宫里又刚办完先帝的丧事,内务府穷的厉害,连国库都挪不出银子了,太后索性发了懿旨,宫中一切从简,是以中秋节宫里也不摆酒戏庆祝了,皇上就提前把节礼赏了下来。”
杨铎本来就讨厌节庆的时候宫中那些庆典,林秀莲心里寻思着,大约太后的懿旨是他的主意。继而却也着实替杨铎犯愁,北海那边打仗自然要银子,东南水师的重建也需要银子,国库本来就空虚,虽然武家倒台抄没了不少,可是又办了皇上的丧事,南省又有灾情,山东河南又闹旱灾,这几件大事一出,抄没的那些银子无异于杯水车薪,根本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林秀莲望着瓶中的桂花儿沉吟不决,最终还是一横心,对露露说道:“差人把这瓶花送去承德殿,就说,就说这是蓬莱山的桂花。”
露露十分意外,怔了怔,忍不住笑着道:“奴婢这就去。”说罢抱着那瓶桂花匆匆去了。
翠儿见露露捧着一瓶桂花向外走,笑得嘴巴都合不拢,觉得有些奇怪,也不在意,步入正殿里拿起墩布擦拭桌椅。
林秀莲在东进间忽然开口说道:“嫂子去年给了我六十万两银票,说是那几个庄子的田产收益。本来已经交到府库里了,后来他又说那是我娘家的陪嫁,让我自己收着,我打算拿去给他,北边儿在打仗,南边又要防御海寇进犯,都需要银子。”
翠儿放下墩布,道:“小姐做的是好事儿,利国利民的好事儿,银票奴婢收在偏殿里,这就去拿过来。”
林秀莲从东进间里走了出来,说道:“六十万两虽然不少,可也远远不够,今年庄户上的租金也该有了吧,就是没有,嫂子应该也拿得出那么多钱。就是如今我又是这个情形,不大好开口管她要,就算是要,怕她也不乐意垫补出来给我。”
人心多势力,翠儿理解,“那小姐可有什么主意?”
林秀莲道:“我让露露送了桂花给他,但愿他看见花儿会来看我。我的主意还得靠他帮忙,只要让父兄亲族们看见他对我的隆宠,相信嫂子会乐意拿钱出来的。”
翠儿道:“这样的话就会有一百二十万两。”
林秀莲摇头道:“不止一百二十万两。当时祖母给了我几个庄子上万亩田产作为陪嫁,我懒得打理,交由嫂子去管,这次我打算连庄子一起收回来,然后一次性的把他们卖出去。”
翠儿眼中也亮了,“小姐虽然从来不管这些钱财俗事,可是一旦算计起来,比奴婢可在行多了。”
林秀莲笑了笑,眼中也有了光彩,“虽然一次性卖断可以收入不少,但也是杀鸡取卵,取了这一次后,就没有下一次了。”说罢又边说边算给翠儿听,“一亩水田可换五十石大米,就是二十五两银子,一亩旱田三十石大米,就是十五两银子,如果按五千亩水田五千亩旱田算的话,就是,就是二十万两,不对啊,怎么才只有二十万两?”
翠儿也诧异道:“对啊,小姐是不是算错了,怎么连收租子的钱多都没有呢?”
林秀莲又在心里算了一遍,还是二十万两,沉思片刻,明白了过来,“外面的行情是这样的,我也没有算错。我猜是嫂子多给我了,去年给的六十万两压根就不全是那些田地的收益,应该一大部分是他们自己的钱。”以前她没有想过这件事情,她嫂子金氏说多少就是多少,现在自己算了,才想明白其中缘故。
翠儿道:“田产全部卖出去若只能得二十万两,只怕一年的租子收益连五万两都没有,二奶奶可真大方,去年送给小姐的冬至节礼可真是不轻呢。”
难怪杨铎不肯要,而是让自己收着,大约是他当时便已知道这些钱有些来路不明了吧,他当时没有点破,大约也是为了照顾自己的感情跟面子。虽然事情过去了很久,林秀莲此刻想起时却还是觉得心中一暖。
林秀莲越想心中越是难安,“我朝官员的俸禄微薄,哥哥一年的俸禄也没有多少银子,只怕连养家都不够,虽然他们也一定有些田产,可是田产一年的收入也不会太多,况且他们的应酬花销又打。就算是嫂子的娘家是皇商,她哥嫂有钱,可是她哥嫂又能给她多少呢?难道去年那笔银子是哥哥在工部主事儿的时候贪墨的?”
翠儿也骇了一跳,“不会的,二爷不是那样的人。”
林秀莲苦笑着瞥了翠儿一眼,“那是你心中想的,哥哥可是很会做官做人呢,他是什么样的人连我都说不好啊。”
翠儿便不语了,发了会呆,又问道:“可是这样一来,那小姐这次岂不是拿不到那么多银钱了?本来还说的蛮有希望的,一下子希望又落空了。”
林秀莲闷想了会,忽然狡黠一笑,道:“从来没做过泼皮,这次就做一次无赖的事儿,我就装作不知,除了问嫂子要六十万两的田租,再让她帮我把田产卖两百万两出来。”
翠儿又被吓了一跳,“小姐可真是狮子大开口,你要这么多,二奶奶能拿得出来吗?”
林秀莲皱着眉叹了口气,“就算嫂子跟哥哥拿不出,还可以管她娘家的哥哥要,她哥哥做了这些年的皇商,只怕一座金山也赚的有吧。还有伯父,他做了那么多年的内阁首辅,就算没有贪墨,收受贿赂也一定在所难免,嫂子真拿不出来的时候,他应该也不会袖手不理。再有,爹爹这些年一直管着东南一带的军务行政,赋税银子都打他手里过,应该也会有些积攒吧。反正这些年又不是我要,拿出来也是为了国家,惠及所有百姓,他们受贿的那些多是自民脂民膏。我这样做也不算过分,算是替他们减轻一些罪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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