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铎遂抽出身体,拉过一条锦被盖在了张才人身上,“明日还有许多繁文缛节需要你去应酬,今天早些歇息吧。”看似是对张才人的关心体贴,其实也是杨铎为自己找的借口。
杨铎穿戴齐整后出了寝殿,言道夜间风露重,命赵六儿备一顶软轿送张才人回枕霞阁。
这对于登基后还未召任何妃嫔侍寝的杨铎来说,张才人今晚所受的待遇无异是荣宠至极了,张才人从寝殿出来时,一直垂着眼眸,样子显得极害羞,但是眉目间的喜色却是藏也藏不住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送走了张才人,杨铎又命赵六儿备马,趁着夜色赶往西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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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籁阁内一片寂然宁和。
晚间林秀莲沐浴过后,焚了一炉自己新合的香,立在窗下临帖,案头陶瓶中插着一枝娇艳的木槿花儿。
杨铎站在窗外,默默注视着映在纱窗上那个纤弱的身影,唇畔终于露出笑意,他大步走入殿内,在林秀莲身后停下,将她半揽入怀,“那是什么花儿?”
“木槿。”
杨铎忽然想起林秀莲曾经说过等木槿长的好时要取木槿叶泡水给自己洗头,当初的承诺也不知她还会不会再兑现了,杨铎不敢奢求,还是忍不住问了句,“记得你说过木槿叶泡水洗头可使头发乌亮。”
林秀莲“嗯”了一声,算是答复。
杨铎心头微涩,温热有力的大手握住她的小手,带着她写了好几个字后,忽含笑说道:“别写了,给我吹一首曲子吧。”
林秀莲临了一晚上的贴,也有些累了,遂放下毛笔,一边活动着手腕,一边向外走去,“我又不擅长音律,皇上想听,不如找精通曲艺的人来吹奏。”
之前她还是你我这样称呼着,可今日忽然称呼自己皇上,杨铎心头一沉,上前一步牵住了她的手,有些执拗的强调,“我就喜欢听你吹的曲子。”
林秀莲面色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绪,“我也不过就吹过一次,你的嘴这样甜,哄谁呢?”
她又称呼起了你我,杨铎绷着的心松泛了些,一时又有些讪讪的,想着张才人进宫的事儿她大约也知道了,一面仍旧紧紧握着林秀莲的手,一面装作漫不经心的道:“今日新封了一个张才人。”他心里却有点紧张,怕知道林秀莲的反应,又有些期盼她的反应。
林秀莲已有所耳闻,神色没有丝毫波澜,只淡淡道:“你要用她哥哥,把她弄进宫,就不怕再弄出个武元训与太后来?”
林秀莲说着在廊下的竹榻上坐了,后背依着引枕仰头眺望夜色,月牙恰好挂在檐角上。
杨铎挨着林秀莲坐下,顺手把她揽入怀里,“吃醋了?”
林秀莲淡笑道:“我吃的什么醋?只是觉得有些不解,你又要防外戚干政,又要弄这些姻亲关系出来,不是自相矛盾给自己找麻烦吗?”
杨铎看林秀莲的神色不像是说谎,看来她是真的不介意自己选进新人,心里微微有些失落,却又不死心,直接问道:“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林秀莲转过脸深深盯了他一眼,“在乎什么?”朦胧的月色中,似乎在默默的跟杨铎较着什么劲儿。
偏杨铎看不见她梗着的脖子青筋暴突,只听出她浑不在意的语调与口吻,杨铎的眸子陡然便暗沉下去,转过脸没有吭声。
林秀莲看出杨铎是真的生气了,又赶着他笑说道:“你现在贵为天子,选妃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我有什么好介意的?”
杨铎黑漆漆的眸子变得更加幽深难测,忽扭过脸对林秀莲淡淡一笑,道:“你能这样想蛮好的。我还怕你想不通,生闷气呢,所以刚临幸了张才人,又不放心,跑来看你一眼。”他近乎赌气的对她说完,可是甫一说完又后悔不迭,心里滋味更加复杂难受。
第二卷 争斗 第一六四章 渐行渐远
林秀莲感觉自己的心口被什么东西刺入,竭力微微一笑,“多谢你费心,我没有那么不懂事儿。”言罢抬起脸望向夜空,心头疼过后,却又变得空茫茫的。
两人又默默坐了一会,气氛益发显得尴尬。
杨铎忽站起身来说道:“我已经跟你父亲说好了,你母亲明天会过来看你,你提前准备一下。”
林秀莲怔了怔,才说道:“谢谢。”
杨铎什么都没说,深深望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林秀莲空茫茫四处飘荡的心又慢慢回到腔子里,渐渐沉浸在母女即将相见的欢喜中,回过神来时,发觉杨铎不知何时以离开了。
林秀莲心里叹息了一声,大约他要赶回去陪新人吧,毕竟要用人家的哥哥,也不好太冷落人家的妹妹吧?
林秀莲抱膝坐着,将脸埋在膝盖间,心头阵阵哀凉,原来自己还是会为他难过的。
翠儿不知何时走来,把手中的披风披在林秀莲肩头,“小姐,夜深露重,回房歇息吧。”
林秀莲声音极低沉,“我再坐一会,你先睡吧。”
翠儿没有就走,而是在林秀莲身边坐下,轻声说道:“小姐,你若爱他,只管尽情的去爱,没有人会怪你的。我一直没告诉你,张公公离宫前偷偷来找过我,他告诉我,秦妈妈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给小姐下过毒药,目的应该是不想让小姐怀孕,她虽然承认了下毒的事情,可是一直不肯招认出幕后主使之人。还有小蝉,她,她为了一些蝇头小利,把小姐与王爷闺房中的情状偷偷的告诉给李夫人房中的蜻蜓,蜻蜓是太皇太后的人,事发后蜻蜓自杀了,李夫人也受了不少牵累。其实我也有份儿的,萤萤当初找我合帐中香,说是给吴妈的女儿求的,吴妈的女儿与女婿失和,女婿常在外眠花宿柳,她女儿为了挽回夫婿的心,迫不得已出此下策。是我轻信了萤萤,帐中香压根就不是吴妈要的,她是用在了王妃身上。他们三个背着小姐做了这么多肮脏的勾当,王爷得知后,不想小姐为身边儿人的背叛伤心,王爷说那种背叛对人的伤害很大,他自己尝过那滋味,不想小姐再尝,王爷暗中处理了他们三个,又没办法给小姐交代,所以想出了火烧晚隐居的主意。虽然余下的多有无辜之人,可是张公公说,里面保不齐还会有谁的眼线,烧了也干净,免得王妃以后再受谁的构害。”
林秀莲默默听翠儿说着,一双秀美的眼睛却变得像盲人那样散漫而深不见底。
翠儿又道:“张公公还说,小姐留了他一条命,他很是感激小姐,他又说。原本那些话他是永远不说出来的,临走却还是忍不住想告诉小姐,他说皇上爱重小姐,他也不想小姐一直与皇上芥蒂深重,后半生无依无靠。”
翠儿言罢幽幽叹息了一声,忽然又开口说道:“小姐,就是我们主仆一场,我也盼着你能安乐无忧,你好好想想吧,在王爷的角度上,他其实并没有错。”
林秀莲默默的点了下头。翠儿的那些话仿佛是利刃,一刀刀的凌迟着她的心,她的心在撕裂着疼。她一直都不肯听杨铎解释,她早该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的,可是如今一切都晚了,已经晚了。今晚大概是他最后一次的屈就了吧?因为自己的冷漠,自己的恶毒,自己对他不断的伤害,他也终于说出了最恶毒的话回敬自己,他说他临幸了张才人。他既然对自己说出了最恶毒的话,以后,大约也就没有以后了。林秀莲紧紧的捂着胸口,痛苦的不能呼吸。
翠儿转身要走,林秀莲忽然挣扎着喘息一声,说道:“安眠香没了,你再多拿些过来。”
翠儿沉默着站了一下,转身走了。
今后的每晚,该更加难以入眠了吧!
其实睡与不睡原也没什么区别,只是明天还要见母亲,还要打起精神。为了不使母亲过于替自己担忧,所以她今晚必须要睡好。
(转)
林秀莲一早就来到文杏堂,刻意多戴了几样首饰,选了颜色鲜亮绣工出彩的裙衫,又薄施了脂粉,却仍然难以掩盖掉眼下那一痕青色。
银杏的浓荫笼罩了整个院子,透着盎然生机。石板地上被打扫的一尘不染,正殿里处处显出刻意收拾过的痕迹。
大约是杨铎吩咐下的吧。林秀莲看着这座她已觉得陌生的宫殿,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走了几遍,试图寻找原来的痕迹,可是空气里竟然连一丝熟悉的气息都嗅不到。
巳时初刻,林秀莲正百无聊赖,宫人们回说林夫人到了。
林秀莲匆匆奔出了文杏堂,但见小香山下停着一乘软轿,两个婢女正扶着她母亲从轿中走出来,母亲穿着一品诰命的服饰,满头插戴着金珠首饰。
林秀莲不知怎地心中一酸,险些要掉下泪来,忙忍了回去,提着裙裾朝山下奔去。
母女两人搂在一起,林秀莲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林夫人也撒下几点泪水,又笑着劝林秀莲莫要哭,临风流泪会伤身。
大约是分别的久了,大约是自己的身份颇为尴尬,母亲不像从前在家时那么亲热,林秀莲心里有些失落,转念又觉得母亲对自己似乎一直都是如此,不过是因为自己太过想念他们,想象了无数次会面的情形,而现实与期待有了一定的偏差而已。林秀莲在心里这样安慰着自己。
林秀莲扶着林夫人回到文杏堂正殿,林夫人当着殿里的众人执意跪下给林秀莲行了大礼,林秀莲忖度着自己如今并没有品秩,身份尴尬,母亲对自己三跪九叩似乎是僭越了吧?君臣之礼后,林秀莲又对林夫人叩拜回去,让她受母亲那样大的礼她实在心里不安。林夫人欲扶起林秀莲,林秀莲说这是人伦之礼,女儿见了母亲合该如此。林夫人不再勉强,却微微侧开了身子,表示不受林秀莲的礼,林秀莲心里愈发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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