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芳儿在新婚之夜就后悔了,还连哭带闹的将她夫婿赶出了新房。而后,她又如癫狂了般,丢下新婚个夫婿不管,天天往钟家跑。
只是当日她出嫁时。钟夫人亲自拿了她的卖身契到官府注销,为她换回了一个清白身份。她不是钟家人,再去钟府实在也没有旁的借口。于是她每天不是摘颗白菜。就是提溜着两条小鱼,或者捧两块新磨的豆腐。说是去看望柳嫂子还有朱婶,可一错眼她就往内院里闯。
若只是看到钟夫人还好,若是看到了钟瑾川那可就是不得了,不是泪水涟涟,就是痴缠不休。钟瑾川先前还以为她是在夫家受了委屈,或者是生活不惯。他心怀愧疚。总是要温言温语的好好安慰一番。
可他不安慰还好,这一安慰,芳儿的眼泪就如同决堤的河水。怎么都止不住。时间一长,钟瑾川就大呼吃不消,生生把他那点仅存的怜惜及愧疚给磨没了。
听到这里,钟紫苑觉得心中如大伏天连吃了三块大西瓜般畅快。她笑道:“这回父亲总该明白。有些女子的柔情似水是能淹死人的。”
钟夫人噗嗤一笑,道:“这话你父亲倒是没说过,他只说过总算是知道孟姜女是如何哭倒长城的。”
钟紫苑闻言刚想笑,再转念一想,又奇道:“她那肚子里”
“是她夫婿的。”钟夫人知道她担心什么,极为爽快的说道:“原本大家都以为她那夫婿真是个木讷老实到踢一脚都不会挪步的主,谁知道却是个有脾性的。他原本的容忍都是指望芳儿能够自己回心转意。谁知她却越来越过分,越来越魔怔。他索性找了一晚,不顾她哭闹强行与她圆了房。”
“强行圆房?那芳儿姐怎么受得了?”钟紫苑眼睛瞬间瞪得老大。说到这里。钟夫人表情有些奇怪,似笑非笑的道:“我们原本也以为芳儿会受不了,谁知说也奇怪。也不知她夫婿用了什么法子,从此以后她就老实了不少。虽说依然隔三差五的往咱们家跑,却再也不往后院闯了。”
钟紫苑长舒了一口气,道:“泥人尚有三分土性,何况是个大男人,能忍这么长时间才动手也算是大度了。想必也是因为生米煮成熟饭,让芳儿明白与父亲之间彻底没了希望,她才迷途知返,没有继续纠缠下去。”
钟夫人点点头道:“别看那男人针尖都扎不出叫唤,倒是极能干会做事的,待芳儿也算不错。只要芳儿自己能想明白,今后的日子并不难过。”
“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正说话间,豆蔻激动的闯了进来,抱着钟紫苑的手臂喜极而泣。
钟紫苑又是一顿好言安慰,钟夫人在一旁笑道:“如今豆蔻可是你父亲的好帮手,外边的铺子的账目,还有如何与那些买家周旋,全靠着豆蔻帮衬,你父亲才能应付下来。”顿了顿,她又奇道:“豆蔻,老爷没有和你一起回来吗?”
豆蔻擦了擦腮边的泪水,不好意思的笑道:“我先得了信即刻就赶了回来,老爷还在我后面,想来马上就到。”
钟夫人扶着腰身,小心翼翼从床榻上坐起,极为畅快的笑道:“好了,好了,今天总算可以吃上团圆饭了”
今天的晚膳菜色异常丰盛,朱婶把全身手艺都施展了出来,什么熘腰片,焖兔肉,烧里脊,蒸羊羔,煨鹿筋,炸虾串,爆牛柳等等,全是钟紫苑素来最爱吃的。
钟瑾川心中高兴,甚至为她也倒了一杯湛清甘冽的竹叶青酒,看着这父女俩尽情对饮,钟夫人一脸的心满意足。
用过晚饭,钟夫人到底是怀着身孕很容易感到疲惫,钟紫苑就让青黛陪着她先回房休息。豆蔻还带了铺子里的账册回来,钟紫苑索性将她也赶回屋去。就他们父女俩在静谧皎洁的月光照耀下,清清静静的在院子里散步。
走了几圈后,钟紫苑终于忍不住问道:“父亲,记得那时您对芳儿颇为维护关怀,后来怎么”
钟紫苑斟酌着怎么将话问出口,钟瑾川倒是抚着下颌的青须笑了起来,道:“你母亲跟了我大半辈子,从一无所有到挣下那份不薄的家业,还为我生了你大哥还有你。就连进那刑部大牢都有她生死相陪,她这辈子可真是殚精竭虑。操碎了心,吃尽了苦头。
可惜你大哥命薄,年纪小小就去了。那时你跑出去那么久没有个音信传回来。你母亲在家****焦虑不安,以泪洗面。这个时候我若是为了满足自己那点旖旎心思,往你母亲伤口上撒盐,那我成什么人了”
顿了顿,他又叹道:“不管芳儿在咱们家待得再久,处的再好,她也是个外人。只有你与你母亲才是我血脉相依的亲人。没有为了让外人高兴而让至亲痛苦的道理!”
钟紫苑情不自禁挽着钟瑾川的胳膊,满足的呢喃道:“不,您忘了。我马上就要有弟弟了,您又多了一个至亲骨肉要疼。”
“对,对,你马上就要有弟弟了。哈哈哈”钟瑾川抚着青须。无比畅快的大笑起来。
父女俩聊尽兴了才回到屋内,钟夫人却要赶钟瑾川去客房休息。钟瑾川苦笑摇头,只得老老实实抱着软枕锦被出了门。钟紫苑笑嘻嘻的钻进温暖熟悉的被窝里,侧头去看正坐在妆台前卸去环佩饰物的钟夫人。
晕黄的烛光薄薄的,似一层轻薄的金绡纱,软软的笼罩在钟夫人的周遭。也许是因为身孕,她的体型比钟紫苑记忆中要显得富态一些。细细观之,宽额丰腴。面目安详,一望便知她慈祥敦厚的品性。这样的母亲。想必父亲是不忍心伤害的。
钟紫苑暗暗揣测着,眼角眉梢却渐渐多了些疲惫之色,于是她缓缓闭上了眼眸。“紫苑,紫苑”朦胧间,听到钟夫人轻声呼唤。钟紫苑含糊的撒娇道:“我乏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话音刚落,就响起了细微的打鼾声。
钟夫人一愣,随即抿嘴一笑,她伸手轻轻理了理钟紫苑披散在软枕上的发丝。原想趁着无人的时候问问她梳妇人发髻之事,既然她睡着了,有什么疑惑也只能等明天再解了。
转眼到了第二天,钟紫苑还在拥被好眠,外面却传来越来越嘈杂的吵闹声。钟紫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眸,就见那鱼肚白的熹微晨光正透过窗棂淡淡的洒进来。瞧着辰时都还未到,怎么就吵闹起来了?她揉揉眼睛,睡眼惺忪的唤道:“谁在外面吵呢?”
青黛掀开门帘匆匆走了进来,她面色绯红,神情激动,像是刚刚才与人争持过。钟紫苑见状,诧异的道:“发生了何事?”
青黛回道:“睿亲王府大清早就来了人,想要接小姐过府去。老爷,夫人正在与他们理论呢!”
“睿亲王府?”钟紫苑眼眸猛地睁大,那点睡意瞬间抛到九霄云外,她不可思议的道:“睿亲王府的人怎么会这么快知道我回长安之事?”
青黛愤愤不平的道:“你刚走那会,咱们家门口总有睿亲王府的人乔转打扮暗中监视。府里每一个人出门,都会有好几个人暗中盯梢,曾经有一段时间吓得朱婶,柳大嫂连菜市场都不敢去了。不过老爷吩咐咱们通通不予理会,假装不知道就成。
就这样被监视了好几个月,直到八月初的时候,那批人忽然全部撤走,一个都没有留下。咱们还寻思着,该不是这日子一长,睿亲王终于想通放弃了。没想小姐你昨天才回家,他们今天就明目张胆的上门来要人,还用那么拙劣的借口,真是可笑之极。”
八月初?钟紫苑猛然想起自己似乎就是那个时候才被耶律帖烈放出冷宫,重见天日的。难道朱毅也是那个时候得了自己的确切消息,才撤了对钟府的监视?想到这里,她利落的翻身坐起,沉声问道:“他们用的是什么借口接我过府?”
青黛想了想,道:“说是睿王妃病重,想要请你过府去看病。”随即她又冷笑道:“真是笑话,睿王妃可是皇亲国戚,生病了自然有整个太医院为她诊脉开方,哪里需要你来出面抢太医院的饭碗。小姐,老爷说了,要你就安安静静的在屋子里待着。青天白日的,谅他们也不敢乱来”
“好了,别说了!”钟紫苑冷不丁的厉喝让青黛心头一惊,忙讪讪的住了嘴。钟紫苑猛地站起身,蹙着眉尖如困兽般在屋子里来回踱步,陷入了某种沉思。
青黛看她来来回回的走着,看得脑袋发昏,却不敢出声打扰。钟紫苑却猛地顿住脚,讥诮的冷笑道:“好一个风流倜傥,儒雅仁厚的睿亲王,他这是在拿刘姐姐的性命要挟我!拿他妻子的性命要挟我!”她连连冷笑,笑得让青黛心底寒气直冒。
青黛这才想起,那睿王妃可不正是与自家小姐一向交好的刘府小姐嘛!她不由惊道:“难道是刘小姐病重?那小姐你”
“去,自然要去,不为别的,我若这个时候撒手不管,岂不是辜负了刘姐姐待我的情义。”她想了想,附身在青黛耳边叮嘱了几句,然后冷笑道:“快去快回,我还等着你为我梳洗打扮呢!”
“哎!”青黛脆生生的答应了,疾步走出了屋子。
钟紫苑在妆台前坐了下来,随手拿了一柄玳瑁梳子。一边梳理着长发,一边努力克制心底的厌恶和怨恨。过了没多久,外面的喧闹声果然平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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