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原本我也是反对的。”
辛韵无声地冷哼,原本反对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忠诚地执行主子的命令么?亏她原本还以为他是把她当朋友的,也是,在他们的眼中,她不过还是个小丫头片子,若非身怀异宝,恐怕在他们眼前晃再多都得不到一丝注意吧!
见她一副不想再多搭半个腔的样子,段广宣犹豫了一下,前后望了望,伸手拉住辛韵的胳膊:“小辛子,这事你还真误会公子了。你还不知道吧,公子……原本还有一个亲妹妹的。”
他有没有亲妹妹跟她有什么关系?辛韵面无表情,但却从“原本”那两个字中敏感地听出内中必有什么隐情,一时之间,原本想挣扎的动作便顿了顿。
“公子的妹妹小他五岁,虽然宫中的日子并不容易,可因有公子的疼爱呵护,小公主直到八岁还是一副天真单纯的样子,丝毫不懂人心的诡诈,乃至有一日,终于在公子不在的时候,轻易地就被人算计了去。”
段广宣的声音难得的低沉。
“当时我才刚认识公子不久,虽然并不清楚其中的详细曲折,却是亲眼看到公子被重重地打击。这些年来,公子一直在自责当初为何不让小公主早一点明白人情世故,若是能多点防备,那日可能也不至于……小辛子,你是注定要站在公子身边的人,眼下虽离京在外,暂时不用管那诸般复杂,可以后终究还是要面对,须知站的越高,所要面对的麻烦也越多,就算你再不愿,也得学着如何在最坏的环境中尽可能地保护自己。想一想,假如你没有……这件宝物,只是普普通通一个女子,你该怎么办?你又该如何面对生活中的不公和各种磨难?小辛子,虽然你拥有如此宝物,可它应该只是你的助力,而不能成为你的依仗,想想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次,你就该明白它所能起的作用也是有限的,今日公子之所以有此计划,既是不想重蹈覆辙,也是希望你能再多多历练。”
怕辛韵心底终究还是会有很深的芥蒂,段广宣又补充了一句:“虽说如此,可公子也不冒冒然就准备让你涉险的,这次绑架的幕后者,若是起意便是杀人灭口,那么昨日峡谷之中恐怕早就难免有一场血战了,所以,你也许会吃些苦头,但性命应当无忧的。”
谁说她以后终究要站在他旁边的?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从未遇见他。何况,又是谁敢保证她此次就一定不会有生命危险的?辛韵不打算再听下去,抛下一句“我在山庄的时候就差点一命呜呼了”就再次迈开了脚步。
靠人不如靠己,他既然这么说,那就靠她自己吧!
“那一次是因为……”段广宣说了一半,就挫败地止住了口,丧气地垂了一下头,再次跟了上去。虽然计划已定,但同样的,保护好辛韵,也是他的职责。
第七十三章 人质
寒风,尖锐!
无须撩起面前厚重的门帘,只听那一声紧一声的狂啸,就能想象到此刻的外头,寒风是如何的猛烈外面就是危险天地了。这一步迈出去,也许就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辛韵忽然想起“温室里的花朵”这个形容词来。
她一直觉得自己绝非柔弱不堪的温室花朵,就算还不如那大雪压身仍挺直的青松,至少也是能在疾风中俯摆而不折的劲草。可此刻,眼见随时都可能会面临狂风暴雨的摧折的她,心中却有压不住的恐惧,硬生生地让举起的手重若千斤,半响都拨不开那宽大的门帘。
段广宣铁塔般地停在她身后一米多处,并没有催促,粗狂凶恶的面容下,隐藏的是一丝无奈的怜惜。如同雏鹰学飞,想要将来能稳稳地站在公子的旁边,面前这个虽然经常表现出同龄人所没有的成熟,五官却仍带着稚嫩的女孩儿,就必须要学会自己飞翔。哪怕,一切并非她所愿。
不知站了多久,辛韵忽然缓缓地放下了手,然后,回眸冲段广宣一笑:“段大哥,这山洞里头好闷,我想去外面玩一会,行吗?”
段广宣先是一愣,而后忽地明白她已经调整好心态,进入演戏状态,当下大头一点:“自然可以,但是小辛子你自己要万事小心!”
一大一小两人终于撩起最初也是最后的一道门帘,踏出了洞外,也迈进了未知的寒风之中,只留下身后的门帘大力地摇摆了几下,而后归于平静。
不远处的转角,火把的光芒照不见年轻皇子的表情,却将他笔直坚挺的身影以及微微抬起想要拉住什么却终究顿在空中的手印在了冰冷的洞壁之上。
但愿,他做的没错。
……
天色并不怎么明亮,阳光半点也无,苍穹之上堆满了沉沉的铅云。仿佛随时都能重重地落下来,地上的火堆也只剩下残灰,宛如那些俘虏的未来,看似已经摆脱了最为艰难的黑夜。可依然不知光明在何处。
辛韵站在高阶之上,俯视着下方那些只能借以紧紧挤在一起以相互取暖的老弱妇孺,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红椒青豆他们曾经过的日子,无需刻意酝酿。脸上便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同情之色:“他们……有吃过东西吗?”
段广宣扫了一眼人群,不以为然地道:“都是些阶下之囚,没直接杀了他们已经够开恩了,还吃什么东西啊?”
他的嗓音本就粗狂,即便是寻常说来,也犹如常人呼喝。当下便有几个耳尖的俘虏微微动了一下,似有目光快速地斜过。
“老人和小孩也是什么都没吃吗?”
段广宣嚷嚷道:“我说小辛子,你可不要又乱发同情心啊,这些可都是贼寇之子,只饿个三两餐的。还死不了。”
“段大哥,我知道他们有罪,可是犯人也是人啊,”辛韵也知道自己若是去同情那些山贼会显得太刻意,恐怕可能便藏在暗中的人不会上当,便只让自己的目光停在几个孩子的身上,“他们已经冻了一整晚了,就算大人们熬的住,可那些孩子……”
“等下午官府来了人,自然会知道如何处置。我说小辛子,这事你就别掺和了,小心让公子知道,又要生气。”
“段大哥。我不是掺和,难道只给那些小孩一点吃的都不行吗?”虽说此刻是在演戏,可她也真的希望能让这些孩子喝点热汤什么的,看着这些孩子,就好像看到了当初在饥寒交迫中挣扎的红椒蚕豆他们,何况这些孩子中有的还只是婴儿。
仿佛感觉到辛韵的怜悯一般。她的话音还未落,就有婴儿哇哇大哭起来,其他那些孩子也受了感染。看着面露不忍的辛韵,女人们趁机也抹着眼泪哭着哀求起来,现场又是一片凄惨景象。
“段大哥,孩子是无辜的,你就让人给点热粥……”
“公子,菩萨心肠的小公子,我求求你救救我的儿吧!”一声凄厉的叫声忽然打断了辛韵的话,只见人群中一个妇人忽然疯了似得抱着怀里的婴儿努力地想要站起来,“我的器儿,他已经发了好几个时辰的高烧了,求求您,救救他吧!求您了!求您了!”
“是啊,小公子,你就可怜可怜无辜的孩子吧!”
“公子,给我们的孩子一口热汤吧,哪怕就一口……”
“公子饶命啊,我们真的都是无辜的呀……”
被这妇人一激,妇孺们顿时骚动了起来,有为自己求情的,也有为那个高烧的孩子求情的,哄哄然成一片,引得四周守卫的护卫一阵大声地呵斥。
见辛韵似乎有所动容,只是走了两步就被那个高大凶恶的护卫拦住了,那被绳索串联无法冲出来的妇人只得就地跪下,使劲地磕头,尖锐地哭嚎着:“公子,我的器儿真的是发高烧了呀!您就大慈大悲救他一命吧!哪怕您即可就要了小妇人的脑袋,小妇人也心甘情愿啊!求您了!小妇人一辈子都给您做牛做马!不!小妇人宁可生生世世都给您做牛做马……”
辛韵似是实在受不了这等悲嗷:“段大哥,你看……”
“一个贼寇之子而已,死了就死了。”段广宣一副铁石心肠毫不为所动的样子,也不知是真的冷漠还是只是演戏而已。
“器儿,器儿,你可不能抛下娘啊,你死了,娘还不如随你一块去了?”那孩子的母亲眼见求救无门,绝望地大哭起来。
“不行,我要去看看。”辛韵抿了抿唇。不管那孩子是真病假病,她这个诱饵的主要任务都是要引暗中的人出来,还不如真的前去看看,若是孩子是真病了,能救人一命也是好的。
“你不能去,殿……公子吩咐过,要我保护你的安全。”做戏要做足,身为护卫的段广宣自然要伸手阻拦。
“段大哥!您怎能这般冷血心肠!”辛韵仰头,面带愤色地控诉,“她们又不是刀口舔血的大男人,不过只是些赖以生存的妇孺而已。她们已经冻了一个晚上了,腿脚又都被绑缚在一起,能对我造成什么威胁?再说,不是有段大哥你保护我吗?难道段大哥觉得自己保护不了我不成?”
“这个……”段广宣露出一副纠结的神情。终究一脸不情愿地让了路,随后就亦步亦趋地紧跟着。
“孩子怎么了?快让我看看。”那怀抱着孩子的妇人正好位于人群正中。见辛韵过来,被同一条绳牵绑着的其他妇孺忙挣扎着挪开了一条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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