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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往哪跑 (云自在)


“倒也还有。”闵竺凡合上手中书卷,闲闲饮茶。
“还好?如今这形势,你竟然也敢道一句还好。”乐昌咬牙,“你若是不站在我这边,迟早……”
“长公主,”闵竺凡忽然开口,只是淡淡一句,却气势制人,不容置疑,“该回去了。”
“哈,哈哈,闵竺凡啊闵竺凡,”乐昌迈着步子,身影忽然萧索起来,“想不到,你竟是个痴情的,只可惜啊,这世上无情的人才能活得长长久久……”
*
右相往鹿鸣宫中走上一遭,男宠尽散。
十月底,边关吃紧,楚毓自请前往,桂花飘得更是浓艳。
“陛下,楚大人的信件。”张合盛将密函递上来。
君天姒望了望,伸出手指开封,薄薄的信纸,只一张,上有娟秀小楷,咬了唇皱眉,“烧了吧。”
张合盛应了声是,接了密函。
君天姒开口,“右相?”
“右相在御书房,陛下可是要去?”张合盛接口。
君天姒皱了眉,“不,先不去,朕……朕不想……”
“陛下,有些话,老奴实在是不知当讲不当讲啊,”张合盛垂首。
“话已至此,你讲便是。”君天姒语气淡淡。
“老奴觉得……陛下和楚大人共事,无异于与虎谋皮啊。”
“与虎谋皮?”君天姒笑起来,“你觉得……朕身边还有不是虎狼之人吗?”
“这……”
“摆驾……御书房。”君天姒淡淡道。
“这小东西怎么老是蹿出来?!”君天姒一进御书房,便看到眼前的情景,闵竺凡正对着一盘残棋,怀中窝着一只懒洋洋的毛球。
闵竺凡闲闲坐在对面,修长的手指将黝黑的棋子衬得极亮,怀中窝着一团雪白,悠闲中自带一派稳操胜券的霸气。
君天姒泄了气,哀怨的瞪着闵竺凡怀里的一团毛球,“这毛球最近越发的胖了,在朕这后宫养的倒真成了个球。”
闵竺凡伸出另一只手抚了抚毛球的耳朵,笑,“陛下照顾得好。”
她照顾得好?分明是闵竺凡照顾得好。如今,整个大君谁人不知,右相闵竺凡不回相府居于宫中已快一月,这一个月最好的证明,就是眼前这只已变得圆滚滚的毛球。
“……”笑笑笑,笑个球啊!君天姒没了脾气,捏了白子对着棋盘发愁。
闵竺凡抿了口茶,看着她的小动作,“臣记得陛下爱吃桂花糕。”
“啊?”君天姒注视着黑子的围攻,苦大仇深。
“过些日子臣带些过来。”
“好。”苦兮兮的随口附和。
面前的人眉目生动,闵竺凡静静地屈指扶额,筹划十年的蓝图,一朝消散。到底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还是糊涂了这一世,终聪明了这一时。
莞尔之余,谁又能道个明白呢。
*
十一月底,乐昌去往漠西为陆放赐婚,才走两日,京师竟然落了雪,比起以往,不知要早上多久。
“如何?”闵竺凡眯起眼,盯着眼前的人。
“恩……好……好吃!”君天姒笑起来,有片刻的迟疑。
闵竺凡皱了下眉,伸手去拿,君天姒扑过去,盖住,“做什么和朕抢!”
闵竺凡怔了下,笑,“不好吃就别吃了。”
君天姒摇头,“谁说不好吃的。朕觉得特别的好吃。”
闵竺凡挑眉。
君天姒笑,“你不是我,自然不知道我尝出的味道是别有不同的。”
闵竺凡瞬间微睁了双眼,含笑。
“朕听说……”君天姒低眉,咬了口桂花糕,有些干,有些涩,不是很好味道,却有些难以罢口,“最近京师好像有些不太平。”
只见微动,闵竺凡抿了下嘴角,“恩。”
“那……”
“陛下无须劳心,护卫队已交给刘太傅,会处理好的。”
君天姒猛地抬头,看见闵竺凡不知何时已拿了块糕在手里,正轻轻放到毛球的面前,无奈毛球已被喂得嘴刁,只嗅了一下,就将头撇得远远地。
君天姒愤愤,“白眼……”最后一个字,却无论如何,卡在了喉咙里。
*
大抵时间就是这样,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流逝。
腊月一至,整个京师便覆在了皑皑大雪之中,今年的雪,自入冬以来,仿佛没有停过,如同天降的惩处,于一场严寒而爆发。
江北大寒,一时间,流民四起。
朝中已无可派之人。
暖炉旁,闵竺凡将手中古籍放在一边,笑得几分淡然,“臣该去趟江北了,陛下下旨吧。”
君天姒怔了一下,握笔的指尖捏出透明的白。
“握笔不能停,迟则顿,驻则消,能一气呵成,方显出一个人的笔力。”闵竺凡从后靠近她,一手放在她的左手上,覆上她的手背,一手握住她的右手,稳住她的笔劲。
然后,一挥而就,带着她,写出一行墨字。
大江东去青史留,奉上累名佐酒。
笔墨悬空,如同干涸了的美人眼,再淌不出一滴墨。身后的人已经放开手,后退几步,留下一片冰凉。
“臣,告退。”
*
腊月十七,大君右相,离朝。
君天姒就站在高耸的城墙上,看着那队越走越远的人马,笑得苦涩,此去寒疾之地,人马随从,却没有半点要应对苦寒的样子,手指……直戳到柔软的掌心,竟疼得撕心裂肺。
“陛下,”张合盛低着头,哑然,“楚大人的密信到了。”
“恩。”
“那现在?”
“合盛,”君天姒一直盯着那个人影,直到那个人消失在茫茫白雪之中,“如果……如果朕现在后悔了,还来得及吗?”
张合盛猛地抬头,“陛下……”
“信送到了?”
“是,老奴亲自送到右相手里,绝不会有半点差错。”
君天姒艰难扯了下嘴角,转过身,“回宫。”
此后,大雪连绵不休,如一场帷幕,缓缓拉开这战争的戏码。
全国战报开始不断,如同她和楚毓先前设计好的,她安静的坐在鹿鸣宫中,将毛球揉成个园,放在膝上取暖,就这样等着乐昌和陆放的较量,等着温家和陆氏的两败俱伤,等着……江北那该被困住的消息。
*
传闻药王谷中弟子医术高明,只医死人,不医活人,且各个弟子皆性情古怪,众人远而望之。
“只要你肯留在谷里,我真的可以治好你,让你免受这疾病之苦。”女医者站在盛开的桂树下,笑得张扬,“当然了,就算你不答应,我也有办法让你留下。”眨眨眼,会意道,“我一日不医好你,你就一日出不得谷去。”
“姑娘医术高超,咳咳,”病人清咳两声,似有些虚弱,“在下自然相信。”
女医者皱眉,走过去诊脉,“我的医术并不及你高,只不过,是偏偏在治毒这一点上比你高明些。你最近休息不好吗?“
“房里的灯坏了。”病人答非所问。
“灯?和灯有什么关系?”女医者好笑。
“以往总是要看些东西才可以入睡。”病人语调淡淡。
“既然是这样,为何不早跟我说,我送一盏新的到你房里不就好了?”女医者有些不解的笑。
“不必。”病人拒绝的很干脆。
“你……”女医者叹了口气,谁都有写个怪癖不是?绕回原来的话题,“所以,为什么不答应我的要求,留下来很难吗?”
很难吗?
很难很难,却又,不难。
留下是为了谁,出去又是为了谁?
病人垂眼,稍稍缓和了语气,“这一身毛病早前也随了我十年,治不治得好,也没什么大碍。”
“没什么大碍?”女医者气道,“师兄当年发下毒誓,跨了这道门槛出去,就至死都不会再回谷里,可这么个至死都不愿再回谷的人,竟然将你带了回来,你说……有没有什么大碍?”
“少卿他……”病人摇头,不晓得竟还有这么一桩事在里头,笑得山清水秀,“算是我欠他的。”
“欠不欠他先不提,光你欠我的就已经数都数不清了,你身上这毒淤积十年,这两年来,若不是我用自己的血救你,你如今早已坐在阎王殿中了。”女医者郑重的坐到他面前,眼巴巴的望着他。
病人亦笑,且笑得有礼,“在下欠姑娘的,没齿难忘。”
“没齿有个什么用?!”女医者想了想,摸着脸气苦道,“莫非你嫌我长得不好看?”
“自然不是,姑娘的容貌天下少有。”病人温文尔雅,回答得毫无破绽。
“那是……嫌我不温柔?”女医者怀疑。
“姑娘率性而为,活得洒脱,比那些温婉的女子有过之而无不及,自然也不是。”
“那是什么?”随即醒悟,女医者啊呀一声道,“莫非你是嫌我不会烧菜做饭?!”
病人怔了一下,似乎有些为难。
“果然!”女医者苦痛不已,“你听我说,做饭是个……”
“都不是。”病人忽然淡淡笑起来,叹息道,“为何非要在下留下?”
“啊?”女医者怔了一下,忽然没了之前的张扬气势,笑得柔如水般温婉,“我……我喜欢你啊,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知道,我喜欢你,所以,和我在一起吧,我会对你好的,很好很好。”
很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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