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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家燕子傍谁飞 (南方赤火)



“我,我没害怕你……”

杜浒不理睬她,继续说:“你来的时候,眼是瞎的,耳朵是聋的,舌头是麻的,鼻子是感了冒的,手脚么,也基本上是残的,不出岔子才怪。”

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奉书在心里反驳:“你才眼瞎!”

可是杜浒问她:“不说你来时了,我问你,现在是什么时辰了?雨下了多久?月亮在什么地方?从这里到你的闺房,一共多远距离?院子外面那个打鼾的鞑子,善使左手还是右手?这屋子的板壁有多厚?门闩是何种样式的?屋里除了你我,还有谁来过?我身下铺的这些柴草,是什么人放进来的?”

奉书越听越奇。原来雨又开始下起来了,她丝毫没有觉得。而杜浒的其他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怪异,她又怎么能说得上来?

可是在杜浒的启发下,她慢慢的意识到,这些问题的答案通通显而易见。虽然看不见月光,但月亮此时大致走到了何处,她也是应该记得的。虽然不晓得现在的时辰,但周围的料峭寒气和微微的霉湿味道都表示眼下已近黎明。从此地到她的闺房,她来时似乎是绕了不少路,肯定还有更短的近路……

至于院外那个看守的元军军官,她冥思苦想了好久,才记起来,那人打瞌睡时,手上的刀掉在他身子左边的地上……原来他是个左撇子……这间屋子的板壁想必是很薄的,从雨水打在上面的声音就能听出来。而这个屋子的房门……她想了又想,坚决地说:“这门上根本没装闩。”

杜浒笑了,说:“还没瞎得太彻底。”

她一点一点地用全身去感觉,迟疑着告诉杜浒,屋子里除了他俩,应该还有不少长住客。她听到至少有两对耗子在互相打架,脚爪在烂草和雨水里面乱踩。还有几只臭虫爬来爬去,窸窸窣窣的声音被雨声掩盖着,极难分辨。附近应该还有一些看不见的小虫子,因为她觉得手腕上开始有些痒,而杜浒的脖子上,已被叮出十来个小红点,有新有陈。这里应该还来过一只猫。她发觉左后方隐隐有一股异样的气息,走过去,果然在灶台的角落里看到一堆猫的粪便。

杜浒身边的烂柴烂草,她本以为是这厨房里本来就有的。可是细细一看便发现,一部分柴草比另一部分要干燥得多,种类也不太一样,看来是有人为了将这里改造成一间囚室,另外扔进来的,时间就在不久之前。

她还有了一些额外的发现。腐烂的柴草上满是来来回回的脚印,少部分是她自己的小脚,其余的,看样子是元军的马靴,看大小都属于一个人。那些脚印走到离杜浒一丈远的距离,停了一会儿(因为那个地方的脚印比其余的要深许多),随即又转身离去。

杜浒见她盯着脚印看,微笑道:“外面那个大哥天天跟人赌我什么时候死,现在,嘿嘿,只怕他要失望不少日子喽。”

奉书扑哧一声笑了,听着外面如雷的鼾声,忽然又觉得十分辛酸。

杜浒说:“你已经有些开窍了,回去吧,没人能发现你了。”

第43章 智灭犹吞炭,商亡正采薇

</script> 杜浒说:“你已经有些开窍了,回去吧,没人能发现你了。”

奉书不信,可是她察觉到天马上要亮了,只好硬着头皮起身出门,走之前规规矩矩地向杜浒行礼告别。

那个看守的军官一直发出规律的鼾声,她轻轻松松地就溜出去了。她眼观六路,远远看到树丛里闪着几点灯光,不慌不忙地伏低身子,躲了过去。

院墙矗立在她面前。她在黑暗里站了一会儿,便听到右侧三丈以外有一阵阵的簌簌声响,似乎是风吹柳枝,细叶相拂。摸过去,果然是一株大柳树,似乎和来时的槐树隔着不远距离。

她借着那柳树,慢慢爬上了墙,心中默念着,这次要格外小心,刚要往下滑,忽然留了个心眼,用脚尖推了一块小石子下去。

“咕咚”一声轻响,下面原来是池塘。

她吓了一跳,念了声阿弥陀佛,赶紧收了脚,改为沿墙而走。饱受折磨的双脚格外敏感,忠实地感受着每一个瓦片的位置和走向。她全神贯注地保持着平衡,把自己想象成一只猫,渐渐忘了疼痛。

跳下地之前,她在墙头坐了好一会儿,闭着眼,按照杜浒的指点,把从头顶到脚尖的肌肉全都放松了一遍,最后横心一跃。双脚着地,身子却软软的倒在了一边,第二处着地的便是肩膀,然后是手肘、后脑……她像一个轻飘飘的皮球一般滚了好远,耳朵里全是青草和碎石摩擦的声音,头脑里七上八下的,半天才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全身都摔痛了,膝盖和上臂还磕出了几片乌青,可是没有再受筋骨之伤,也没有再扭脚。

她又惊又喜。走进自己的院子,听听周围,并无异声,取下门上的钥匙,悄悄放回小厮手里,又像鬼魂一般擦过酣睡的丫环,站到地毯上,飞快地脱下全身的脏衣裳,团成一团,塞进床底下,一头扑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心中早就砰砰乱跳,只觉得无比惊险刺激,差点便要在被子里笑出声来。

被子外面,阿染打了个呵欠,含混不清地道:“小姐,你醒了?”

*

奉书知道自己虽然成功逃回了房间,却还算不上不留痕迹。脸上身上都是泥点子,只要一起床,就能看出来,脚底下也脏成了一片。于是她声称还要再睡,窝在被子里,悄悄扭着身子,擦干净脸上身上的泥,又蹭着双脚,慢慢把破烂的缠脚布脱了下来,脚板在被子上使劲擦了两擦。

她知道自己已经毁了一床新被子,可是心里面一点也不觉得可惜,反而有种恶作剧的快感。况且杜浒给她定了心,告诉她,若是有眼尖的下人发现了床铺的异常,就让她一口咬定自己夜里有梦游症。

她在床上鼓捣了一会儿,就真的睡着了,毕竟刚刚熬了一夜。

等她醒来,还没起床,便有人报说,谈笙遣人前来给她赔礼,送了一碗冒热气的参汤,给小姐压惊安神。她心中“哼”了一声:“你的臭汤,我才不喝!”但二叔临走时托谈笙照看自己,也不好拒绝,只得收了下来。

那派来的人还问她,小姐受惊不小,只怕生出别的病症,要不要谈相公出面,去给她请惠州城里最好的大夫。她连忙拒绝了好意,塞了半贯钱,把那人打发走了。那人前脚刚走,她就把参汤赏给丫环,让她们当水喝。

等到午后,丫环小厮都睡起了午觉,她才神不知鬼不觉地起了床,把昨晚的脏衣服毁尸灭迹。反正大家都知道文小姐活泼好动,衣裳费得快,此时发现又没了一件,也不会太惊讶。倒是丢在池塘里的那双鞋有点麻烦。她想了半天,这才有了主意,宣称自己换衣服时,不小心把那双鞋捅到了衣柜和墙壁的夹缝里。衣柜那么沉,要是没有小黑子帮忙,没人有力气把它移开,而小黑子哪能随便进小姐的闺房?大家虽然有些疑惑,可毕竟无法查证,也就不了了之了。只要那双鞋不从池塘底的淤泥里浮出来,谎话就不会戳穿。

她脚上缠的布全没了,这倒不怕被丫环们发现。此前她就数次因为疼痛难忍,夜里自己乱扯,把脚布扯得一干二净。敢责备她的,也只有二叔一个人。她所受的惩罚,也不过是第二天被重新缠上双脚,缠得更用力些而已。

她慢慢抚着右脚脚踝,按照杜浒教的方法按压。脚上还有些微肿,有些疼痛,但已经行走无碍了。

奉书越想越觉得神奇。她盼着夜晚来到,白天却似乎无比漫长。她假装睡觉,也睡得气闷了,于是起来做针线活。用剪刀铰绣样时,心中忽然一动,将手掌放在剪刀刃上,大叫一声,用力一划。

鲜血立刻滚滚落在绣花缎子上。几个丫环齐声惊呼。阿染哭着去找管事的老婆子,老婆子又去找文璧的卫兵都头,要来一大包消炎止血的伤药,飞快地跑回来,给她厚厚地敷上,又重重地包好。

阿染哭着说:“小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咱们女孩儿家刺绣,让绣花针扎出个血珠儿,就算大事了,怎么会……幸亏咱们住在府衙里,隔壁就是兵营,能赶紧讨来药,否则……要是等着去请大夫,还不得流血流干了!”

奉书痛得一张脸皱成了一团,心里也暗暗后悔自己下手太狠。但事已至此,少不得做出一副凛然的神气:“是我不小心,我……我这两天总是有点恍恍惚惚的,只怕不一阵又要把自己弄伤,这包药就留在这里吧,我看着,心里也踏实些。”

大家哪敢说个不字。那一大包药就被放进了衣柜里。

好容易盼到了晚饭时分,奉书又推脱没有胃口,让丫环把几盘点心酒菜留在桌上,等她晚上起来吃。

到了天黑,她悄悄打好一个包裹,紧紧系在身上,解下裙子,换上一条瘦长的黑裤子,牢记着杜浒所教的秘诀,全身放松又警觉,像一团空气一样悄然出门。一路上静悄悄的,没有被任何人察觉。就算有人看到树丛微微晃动,大约也会把她当成一只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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