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怔怔的样子,慕吟风在床边坐下,替她理了理额前调皮的碎发,柔声问道:“怎么了?”
弄月将头侧开,躲开他的触碰,自己抬手拍了拍脸颊。
“我又睡了一日,你为何叫醒我?”她揉着眼,起身下床。
慕吟风怅然收回手,说道:“无妨,你这两日累坏了,需要好生歇息。”
“但也不能……”
弄月张口想说什么,慕吟风又补充道:“母妃交代不许扰你。”
她只好将话咽回去,没说什么,掬水净面。
屋中在次陷入沉静,慕吟风只是让人传膳,随后也静静地陪她用膳。
“往后你不用再等着我一起,时辰到了便按时用膳,你的身子需好好调养,紫陌红尘虽解了,身子到底还是受到了损害。”弄月只看了他一眼,便又低下头,自顾自的吃着。
弯弯的嘴角,显示此时他愉悦的心情,轻轻放下筷箸,优雅的擦拭嘴角,怎么看都是一道风景。
“你怎么吃这么少?”她挑眉问。
慕吟风浅笑道:“中午母妃来过,喝了两碗汤。”
听似平淡无奇的一句话,却让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偏偏抓不住问题所在。
“天下父母心,她也是关心你,你是该好好补补。”她也放下筷箸站起身。
“将手给我,看看可还有大碍。”
慕吟风听话的锊起衣袖,将手伸出去。
弄月看着他那比女子还要白皙的手腕,瞥了撇嘴。以往情况危急不曾细看,如今在灯下倒是越发显眼。
素手抚上他的手腕,秀眉越皱越紧。
“你体内的两股真气本是制衡紫陌红尘之毒的,如今没了桎梏,相互冲撞,需得借助第三人之力将其牵引融合。如今上哪儿去给你找这么个合适的人选,这至纯至柔的真气放眼江湖能有几人有?慕吟风,你说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了你?”
慕吟风愣住,上辈子?
或许吧,他第一次遇见她,便是命在旦夕,到如今已多次蒙她相救。若不是前世的缘,今生的遇见又怎会如此恰巧。
“或许是命中注定吧。”他莫名其妙的说了这么一句。
听在弄月耳中却成了另一个意思,她挑眉道:“我偏不信命,我只知我命由我不由天,即使是注定,我也偏要逆天而行。你这条命既是我救的,没我的允许,阎王怎敢收你。还有你这什么态度,轻易认命吗?”
心知她误会了,慕吟风也不解释,只是摇头道:“我的命是你的。”
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让她满意的点头:“这还差不多。”
慕吟风起身去取了卷明黄绸卷递给她。
“怎么,在我睡着时还有圣旨给我?”她接过,并未直接打开。
慕吟风笑道:“你看了便知。”
看他神秘莫测的样子,她疑惑的打开,内容却让她怔住。
“你今日进宫了去便是为了这个?”她抬眸望他。
他点头:“我能为你做的不多,刚好这件事在我的能力范围内。”
不多?轻易拿到这样的圣旨也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还说不多,看来以往不止小看他,更是看轻了他。
心里不由的腾起一股不知名的怒气,她将圣旨扔回给他。
“我的事不用你管,你管好你自己就行!”说完后,她甩手走出房间。
第二十三章 何必争吵扰情绪
走到海棠树下,胳膊被他从后一把拉住。
“你别气恼,我并非是有意插手你的事,我只是想为你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你若不喜,我往后定会事先征求你的意愿。弄月,你……”
“对,我不喜,而且非常厌烦,你听懂了吗?”她用力甩开他的手,气冲冲的往院外走去。
慕吟风怔住,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再抬首时,倩影已经隐没在夜色中。
再顾不得许多,他以最快的速度追上去。
“弄月,你听我说,名正言顺的身份对你来说很重要,若以后被有心人抓住这个把柄,你背上的便是欺君之罪。”
她顿住脚步,并未回头。
“那又怎样?欺君之罪与你也无甚关系,还是你怕被牵连到,你连这样的圣旨也能轻易讨到,还会怕牵连?难怪慕景宣对你如此不满,果然是恩宠有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
“别说了。”他忽然打断她,语气平静透着一股忧伤。
弄月这才回头,借着月色看清了他的样子,朦胧的夜色给他披上了一种孤寂的气息,层层将他包裹。
站在假山旁的他,仿若一个迷失的孩子,找不到出口却又固执的不愿呼救,生怕外人发现他的秘密,惶恐不安,让人心疼。
“抱歉。”她自知失言却又不知该如何道歉,只吐出这么两个字就没有了下文。
慕吟风微低着头,夜风吹来,拂动他未束的墨发,轻盈的发带飘扬着。
等不到他的回答,她转身继续往前走去。心烦意乱,道歉的话语如鲠在喉,自身的倔犟却容不得她低头服软。
只觉一阵疾风自头顶扫过,慕吟风稳稳落在她前面,将本就不宽的小桥堵住。
“我已道过歉了,你还想怎样?”她蹙眉问。
慕吟风转过身,刚想说话,却是呕了口血,不在意地抬手抹去嘴角挂着的血迹。
弄月愣了片刻,朝他吼道:“你不要命了,你体内的真气紊乱,你还敢运功提气,想死也不要死在我眼前,到时说不定你父王还能将责任怪到我身上,我岂不是百口莫辩。”
“原来你心里对父王……你对他可是有什么误会?”他算是明白她为何总是对他冷漠疏离了。
弄月上前,握住他的手腕,嘴里轻哼道:“误会谈不上,只要你别在我面前总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儿,我这人慈悲为怀但也不是拯救苍生的活菩萨。”
无甚大碍,她也不愿多说,放开他的手腕,嫌他占道,粗鲁地将他推开些许,继续朝前走去。
就在擦肩而过的瞬间,再次被他抓住手腕。
“弄月,可愿与我说说你为何如此气恼?”
她看了眼被他抓住的胳膊,蹙眉道:“放开。”
慕吟风松开手,向她走近一步,两人的距离很近,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一股强大的压迫感袭来,她不自觉的往后一退。
身后是桥栏,已无路可退,她往后看了一眼,低声道:“你要干嘛?”
平静中带有一丝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眼前的男子似乎轻笑了一笑,往后退了一步,压迫感消失,弄月才松了口气,站直了身子。
“弄月,你可是害怕?”他问。
弄月扶着桥栏的手一顿,摇头道:“没什么是我害怕的。”
“哦?我看不见得,你明明就害怕我的亲近,更害怕接受我对你的好,或是说……你是怕我,怕与我有过多的纠葛,更怕欠了我的情。”他肯定的说完,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弄月毫不畏惧的回望他,一时间竟失了言语。
即使是夜晚,她看见了他黑眸中的涌动的情绪,不再是波澜不惊,隐藏在其中最为强烈的该是一种称之为执着的东西,她竟不敢再探究,偏开了头。
见她不说话,慕吟风叹息:“弄月,别再与我较劲了好吗?你我是夫妻,本就是一体,我为你做任何事皆是自愿,你无需给自己太多的压力。”
“夫妻?你我心里很清楚这桩婚姻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夫妻一体是没错,但你别忘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或许更贴切你我的情况。慕吟风,收起你的好奇心,我于你不过是生命中的过客,我并未打算驻足停留。”她平静的看着水中的明月的倒影,语气淡淡毫无起伏。
镜花水月固然美,但也只适合欣赏,明明就在眼前,却怎么也触碰不到,越是用力就越是抓不住。
他站在她身后,想要去触碰她,手却在离她几寸的地方停住又缓缓收回,掩在袖中紧握成拳,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如此反复几次,最终五指微曲负于身后。
几经变化的情绪最终归为平淡,他如什么事也未发生一般,轻声说道:“你若是想在王府里走走,我可以陪着你,若是想要去见母妃的话,我看还是不要的好。”
“此话何意?”她不解的回首望他。
慕吟风苦笑道:“据我所知,母妃不仅替我准备了大补的各类汤食,她也给你准备了,你才刚用完膳,若此时去见她,我怕你……”
弄月想着那几大碗油腻腻的汤在眼前晃来晃去,还必须忍着全喝进腹中,那样的画面让她不由的一颤。
她讪笑道:“这样啊,呵呵~时辰不早了,我还是不去打扰她了,我随便逛逛,晚上积食可不好,你去忙你自己的吧,不用理会我。”
“我正好有空,也想走走,你若不嫌弃便一道吧。”他早看穿她的心思,一语堵住她的后话,她能说嫌弃吗?
弄月无语,她能收回方才的话吗?她其实想说的是‘你最好不要跟着,我想独自赏景。’奈何说出去的话便是泼出去的水,常言道覆水难收,她想是不是该为自己试着研制一种后悔药,以备不时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