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间里有细弱如小猫般的哭声传来,月子里的孩子本来就极娇嫩,前些日子又受了些惊吓,后来竟然十分不好,若不是定南王妃及时送来了太医,那孩子怕是早就没命了。
“母亲,妹妹会有事吗?”
四岁的阶哥抬起头,担忧的朝钱氏问到。他已经有些懂事了,他知道这些日子府里出了事,父王出门后就一直没有回来,家里进了好多兵丁,原来的屋子不能住了,就连伺候他的奶娘和丫头都不见了,他跟着母亲住到了这处偏院里,第一次见到了小妹妹,虽然妹妹还很小整日里总是在睡觉,可他心里还是喜欢这个妹妹的。
钱氏低头看了儿子乌黑清澈的眼睛,这孩子的心性既不像她也不像魏王,待人真诚又柔软,只是越是这样她心里越是害怕,这样的一个孩子,若是没人护着他又如何能平安长大呢。
屋里李宝珠正焦急的抱了孩子哄,小小的一个孩子闭着眼睛哭的脸色通红,竟然渐渐的像是要喘不上气来,她心里着急可却也没有办法,那日兵丁进府这孩子吃了风又受了惊吓,这些日子虽然身子渐渐好了,性子却变得古怪除了她竟是谁也不让抱。
珍姐儿让人带信给她让她只管安心带孩子其他事情都不必担心,就是父母亲那里也有信来,直言等事情过了便接她家去,李宝珠低头看着怀里渐渐安静下来的女儿,如今眉眼渐渐长开了竟是说不出的玉雪可爱,只是魏王做下了这样的事,这孩子以后的身份到底尴尬将来还不知会如何。
如今有了女儿,再想想魏王这个男人竟然也不觉得如何,钱氏更是一贯的从容镇定,如今再回想之前两人的种种争斗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了。自己对魏王的种种情意竟然像是许久之前的事了,恐怕古来绝情的也不独独是男子而已。
她低头在女儿粉嫩的小脸上亲了亲,想来这般也好一段痴恋换来这个小小的孩童陪着自己,到底也不是全然不值得的。
钱氏进门的时候两个女人对望一眼,倒没有从彼此的眼中看到多少情绪,也是本是无冤无仇的两个人,若非为了一个男人全无斗到你死我活的必要,如今既然祸根不再了就更没必要彼此仇视。
钱氏上前看了看睡在小床里的孩子,当时魏王心中有鬼总觉得这孩子是惠妃转世便格外疼宠些,所用之物都是顶好的,如今别的都没了,独这张大红酸枝雕花小床被搬了来。
“今日可是好些了?”
两人在窗前的椅子上坐了,像是怕吵了孩子睡觉钱氏的声音又轻又柔全然不似数月之前,她是不想这个孩子来到世上的。
“能吃能睡,已经好多了。”珍姐儿请了太医院最擅长儿科的太医来给孩子看病,如今自然是好了的。
钱氏看她兴致不高的样子也不在意,只转头看了看窗外,才刚是二月这处偏院景致本就一般,如今更是什么也没有其实并无景可赏,然而对于她们这样的人来说,这样的日子也是难得的安宁了。
“之前种种,我并不觉得自己对不起你。”
钱氏突然再次开口,说出的话倒叫李宝珠一愣似乎是一时没有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然而再一想也就知道了,钱氏大抵说的是两人妻妾相争之事。她看向钱氏,见她的神态同之前一样,端庄里带了些隐隐的高傲,那是一个正妻在面对妻妾时才会有的傲气。
“王妃也确没有对不起我。”
高门嫡女入娘家父兄得力,她这样的人恐怕到了那个正妻手里都是必须要斗下去的存在吧。李宝珠低头看了日光里自己半透明的指尖,手上肌肤细腻如玉,细白青葱一如未嫁前的模样,当初其实有很多选择,只是她眼瞎心盲到走错了路,如今人虽还在青春心却像是已经进入了暮年。
“王爷做下那等事情,如今他是死了一了百了,只是咱们这些活着的人怕是活罪难逃,好在妹妹到底同我不一样,你一向在内宅并不知道外头的事,况且还有定南王妃肯护着你,如今我只想请妹妹看在稚子无辜的份上,以后就把阶哥当成你自己的孩儿好歹护着他长大吧。”
钱氏到底是心里骄傲的人,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也不愿意用到一个求字,只是她越是这样李宝珠就越是觉得其实她心里是信着她的。
“你既然信得过我,那便这样吧。”
李宝珠没有推诿爽快的答应了下来,女儿日后的日子未必不艰难,若是能有个亲兄弟彼此相互扶持,总强过孤雁一般活在这世上。
“如此便多谢你。”
这日萧绍回来,周宝珍迎了他仔细朝他面上看了,只见他眉心微皱面色冷肃便知是有烦心事,她心下微微一叹,表哥如今看似大权在握,可这朝堂上立着的哪一个又不是精明人,大家心里都有自己的一副小算盘,想要平衡各方稳定局势又哪里是容易的事。
她心中虽这么想嘴上却是什么也没有问,只吩咐人备水备食,不管外头如何回家来总该能让他好好疏散疏散。
一时热水送来了周宝珍亲自给他洗头,萧绍半阖了眼脸上的神色放松了下来,大约是听到皇帝驾崩的消息,西北边境有些不大安宁,别人他不放心也只好让岳父靖国公尽快会西北去了。只是打仗离不得粮草辎重到时候少不得又要同兵部和户部扯皮。
周宝珍拿特制的洗发膏给他按摩头皮,最是能醒脑解乏,之后拿了温热的水缓缓冲淋,萧绍舒服的呼出一口气,待洗过了头发便不再让她动手了,只抓了她的手将她拉到身前,在她低低的惊呼声中将她拖进了浴桶里,萧绍将她紧紧抱在身前唇便用力的覆了上去。说起来自他去西南到如今夫妻两个竟有快一年未曾亲近了,如今美食当前让他如何能不意动。
周宝珍很快便被他剥成了一尾光溜溜的鱼,正在萧绍急急的要入巷时,她艰难的躲了开去,她紧紧的抱了他的脖子,口中低低的说到“表哥,表哥国孝里呢。”她怕闹出什么事,到时候可就什么体面也没有。
萧绍箭在弦上哪里肯这样就放过她,况且这耳边娇娇的一声更像是一剂催/情/药,直让他浑身紧绷的都疼了起来。他只满头满脸胡乱的亲她,热热的气息喷在她脸上,周宝珍浑身发软,就听他肉麻话哄他“好孩子,给我吧,放心万事有表哥呢。”说着不待她反应便将她狠狠往下一送,久不行事如今猛来一下,就听周宝珍口中发出一声猫儿般的呼声,听得萧绍心中就是一颤,身下只觉又紧又热直恨不得把魂儿都交给她才好。
“姑姑想接络姐儿进宫去住些日子。”
一时云收雨歇,周宝珍浑身酸软,萧绍让她趴着有力的大手在她身上揉捏,他惯在军中做起这些颇有章法,她只觉一阵酸麻过后身上便松快了许多。
她本昏昏欲睡,一听这话便又精神起来,睁开猫似的眼睛看了萧绍,“姑姑同络姐儿母女分离多年,如今好不容易想来也该是无碍的。
萧绍低头亲了亲她,“对外只说姑姑身子不好,想让络姐儿进宫陪伴。”
“哈哈,只怕到时候高兴的可不只是姑姑而已。”
周宝珍像是想到什么,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对了父母亲那里可有信来,他们走到哪儿了,还有多久才能到京里?”
“今日刚得的消息,再有十日也就该到了。”
萧绍知她想儿子,时时让人往来传递消息,其实不只是她想儿子,他也想那是他的长子意义非同一般,他心里想着这个孩子还得他自己亲自教养才好,经过了这一次以后便将孩子时时带着身边吧。
“也不知朝哥那孩子见了我还能不能记得我是她母亲。”
又过了两日柳氏过来果然说了络姐儿进宫的事,母女两一处说话柳氏一时感伤,“那孩子从生下来便在我跟前养到这样大,小时候孩童辉哥一起吃过我的奶,好多时候我几乎都忘了她不是我生的了,如今她这一去以后我们母女相聚的日子怕就不多了。”柳氏拿帕擦了擦眼睛,即便是养个小猫小狗这么些年下来也有感情了,更合况是这样一个活泼的小姑娘,“如今我可算是知道当初你姨妈把你送回来的心情了,可你好歹最后还是给她当了儿媳妇,可络姐儿却不能嫁给咱们辉哥了。”
母亲这话说的孩子气,未免她太过伤怀,周宝珍笑着钻到她怀里,撒娇一般的说到“如今这样也不错,我还是您的小闺女,你以后啊只疼我就是了。”
被她这样一打岔柳氏倒也顾不得伤心了,转而同她说起正事来,“西北不太平,你父亲眼看着就要回西北,你祖父去了如今你祖母年事已高我是不能再跟去了,这次你大哥也要跟着一块去,他到底是长子以后是要支应门庭的,还需出去历练些好。”
他们这样的人家这样的事本就不可避免,只是想着魏绾的性子她少不得又要问上一句,“只不知嫂子那里如何?”
对于这个儿媳妇经过这么多事柳氏对她总有些不得意,听女儿问起她眉心几不可见的皱了皱,这才淡淡的说了句“她又不是第一天嫁到咱们家了,这样的事很该习惯些才是。”
周宝珍见她这样说便知道嫂子的表现大约是不能让母亲满意的,魏绾进门多年孩子都生了三个,如果不是实在不堪便也只好这样了,当下她也不劝什么只转而同柳氏说起了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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