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谁知道呢?可能是蠢吧。”无名毫无兴致地嗤笑道。“说到底王的后宫都是按值估价。你有多大的用处就坐多高的份位。这些有朝中老不死的操心就够了,以后少拿此等闲事来烦我。”
……我听说的这位准王后可不仅仅是“按值估价”。
心里想想,四郎倒没拿到嘴上说,有时候知道太多反而徒惹烦恼。为将着,卫国安邦才是本分。不过……
叹了口气,就算不想知道,事情还是会找到眼前。
“将军,今日薄奚氏来使特意给将军送来一封书函,说十日之后请与其前任家主廉玉夫人一见。”
皱起眉,无名语气也带了几分慎重。“我与那位夫人并无旧交,她可说了为何要见我?”
“并未。”四郎回道:“不过听闻廉玉夫人离开陆极后便动身去了南方,如今又伴着立后的消息而来。属下斗胆猜测,怕是也与立后之事有关。”
无名沉默了一会,双手交叠支在唇边,眼中漏出猎食者特有的阴狠。
“既然能惊动九贵族的老妖精……这个安陵云初,怕是不那么简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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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原城落了第一场初雪。
樊国的秋收彻底结束了,一车车新粮顺着官道流入平仓,而一车车棉服也顺着官道派发到每年冻灾最严重的郡县。忙里忙外的两三个月,君宁终于能稍微喘口气了。
搁下笔,君宁伸手揉了揉肿胀的太阳穴。一双微冷的手抚上她的头,为她轻轻按摩着。
舒服地轻叹了一声,君宁懒洋洋地靠在宝座上。荒玉手法纯熟,不一会君宁就感觉一抽一抽的头痛减缓了不少。
“……主上,请注意休息。”
就算知道是废话影君还是忍不住啰嗦了一句,换来君宁一阵低低的轻笑。
“年纪越大越容易回忆过去啊,荒玉。”女人漫不经心地说着,“我最近常常能梦见小时候。”
荒玉沉默地跪在后面,手上还是一下一下慢慢按摩着。他的主上甚少谈论自己幼年时的事,伴驾十余载,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说。
“我梦见了我的外祖。”
荒玉指尖一颤,闭了闭眼稳住心神。他听见女人慢慢说道:“我很长时间都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让我报仇。”
她流着血,烧成灰的故乡,她死不瞑目的亲人们。在长久的岁月里每次闭眼都是隐宗覆灭的样子,偶尔能梦到大家还都活着其乐融融,待醒来后是更加寒冷彻骨的痛苦。
可是这么多年,她都没有动。
君宁曾经下意识地接近极有可能是隐宗民间一支的齐家,可是最终她仍然按捺住自己,没有探寻。
因为外祖在她临下山时偷偷给了她一封信,让她不要深究,不要报仇。
那么娇气又骄傲的一个人,用自己的血一字一字,力透纸背,告诉她漫漫长河,终有尽焉,他想给她的,是一个不被仇恨束缚的未来。恩耶怨耶,都用隐宗的覆灭来偿吧。
能把她提前送下山,说明外祖在灭门之前已经接到消息了,可是他没有走。
他已是存了死志的。
“如今我富有一国,要报仇,也不是那么难了。其实大概是哪些人,我也不是没有数的。”君宁微眯着双眼,温和泛着蒙蒙水汽的眸子深处藏着像坚冰一样冷漠的杀意。“若是天下大势所趋,外祖也不会怪我不听话了,你说是吗?”
荒玉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垂着眼,低声道:“是。”
君宁舒心地叹了一口气,她眼角的余光里看到桌上摊开的奏章。
卞都来使已入襄原,请求面见上王子。
卞都,你又在这场悲剧里,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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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都使者并非襄原的稀客,无论是正旦还是樊王庆生,已然权势不如当年的卞都都会派使者送上贺礼。
可是为和亲而来的,从大景立朝开始还是第一次。
进入襄原时街道两边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并不像是晏氏兄弟和亲那次带着鄙夷和微妙的优越感,他们每个人都沉默着,表情复杂。
一众使臣被百姓针刺似的注目礼看得一身冷汗,几乎逃似的躲进了驿馆。
他们像神明一样崇拜的大王就要娶后了。
而王后,是这样一个男人。
早晨安陵云初求见希望君宁准许他出宫见见卞都来使时,君宁内心是不那么愿意的。
她还记得几个月前的夜晚,安陵云初笑着对他说,他想回家了。
那一刻,君宁多希望卞都从此消失啊!
那样她喜欢的男子,就不会看着除她所在的另一个地方了。
君宁被这样病态的想法吓了一跳。毁了心爱男子心爱的东西,无视他的意志,蒙住他的双眼,禁锢他的四肢,把他与外界隔绝,这样真的就能得到他的青眼吗?
那样的女人,该多可悲啊。
“在孤的国里,你是自由的。如果你想见他们,当然可以去见。”
当然,这样逞强地说完之后,换来的是整个下午的心神不宁。
“王上——”
君宁手一抖,一只茶杯应声而落,摔了满地碎片。
前来通传的上王子寝殿管事廖公吓了一跳,慌张地跪下连声告罪。
挥开给她擦拭沾湿裙角的宫侍们,君宁暗自懊恼了一下自己的失态。“可是上王子回宫了?”
“回王上,上王子归宫后就歇息了,派老奴传话说今天不陪王上用膳了,请王上见谅。”
“孤知道了,退下吧。”
近几个月安陵云初经常是和君宁一同用晚膳的,虽然没有更进一步的肌肤之亲,但对此君宁并不急,甚至享受这种如同青涩恋爱般的温存美好。
安陵云初奔波半日必定劳累,早些歇下也没什么,但君宁的心还是沉了沉。不耐烦的挥挥手,却又在廖公即将走到门口时把他召回来。“……上王子回来时,可有何不对?”
有何不对?这话问得就空泛了些。廖公低着脑袋揣摩了一下上意,小心回禀道:“回王上,上王子除了看起来有些累以外,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的……”
说的废话一样。“退下吧。”
廖公一边往外走还一边回头,谨防君宁又一时兴起把他召回去。然而君宁此时却坐在了软榻上,想了想,还是招来影卫。
“监视卞都使团,若有异动速来报我。”
影卫领命而去,君宁站起身,在书房中焦躁地踱了几步,转头又看到有影卫来报。
“怎么,可是上王子那边有事?”
影卫愣了一下,低头回禀。“回王上,是左将军毕昇……刚刚西边传来线报,五日前左将军毕昇在追击小股山匪时误中流箭,已然殉职了!”
打击来的太突然,君宁眼前一黑退后几步,被荒玉扶住。“到底怎么回事?不过是区区山匪怎需劳动左将军亲自出马!令主将误中流箭,她的亲兵都是群废物吗?!”
影卫跪在地上声音惶然。“详细情况属下也不清楚,统领昧良已前往将军殉职之地详查,随后会亲自回都禀报王上。”
昧良身为影卫中刺探情报的耳朵和眼睛,长年在各国奔走,等闲并不回都,离君宁上次见到他已经快有一年了。但凡两人相见,总是有着棘手的大事。
“左将军毕昇是在哪里殉职的?”君宁朝扶着她的荒玉示意令他安心,在书案后坐下。
“回王上,是在与南尧离郡接壤的鸡头山附近。”
鸡头山……却是亭国旧地,如今的封主是……
君宁拳头骤然攥紧,她紧皱着眉,挥挥手。“下去吧。”
“诺。”
影卫膝行着后退几步躬身离去。怔忪地望着慢慢阖上的门扉,君宁露出一丝苦笑。
“……终于到了你死我活之时。”
荒玉跽跪在君宁身后,正看到女子慢慢闭上的双眼。他猛然捂住心口,感觉心中大恸。这是体中子蛊受到了母蛊的影响,那面前闭着双眼面容平静的女子,她心里又该有多痛?
这时,荒玉尤其恨自己口舌蠢笨,少通人情,除了静静守在她身边,竟想不出怎样能让她稍展欢颜。
作者有话要说: 很肥的一章~~
毕昇阿姨领便当了……总感觉最近便当发得有点多〒▽〒大家猜到发阿姨便当的是谁了吗?
☆、兵马动
出了这样的事,君宁第二天一早就没有直接去看安陵云初,却是将几个朝中重臣都招到了平泽轩议事。首要解决的,就是毕昇将军故去后左将军的职位,以及西边一脉防线由谁来接掌。
自从达拉罕被打残以来,东北边可以暂时松口气,可与曾经的亭国,现在的南尧有漫长国界线的西部一带就变得危险起来。
自古有句老话,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自萧戬自尽后樊国这几年真正称得上是将才的,也只出了无名,毕澜两人。毕昇将军因为是毕宾人嫡长女,受先人遗泽,是个守成之将。君宁本想着由她在西边镇守几年,让毕澜锻炼锻炼再去接掌她的位置,可没想到时间不等人了。
“西边十几年来皆由毕氏镇守,毕澜将军虽然年轻,但有军中老将扶持,当可胜任。”大司马卿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她是管着军中粮草马匹的官卿,虽然是文官,但遇到这种事总不能当缩头乌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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