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贞目光匆匆一扫,正厅里除了她和领路的宫女外,只有几个宫女立在角落里,不由有些奇怪。
慈宁宫里,几时会这般冷清?
是太皇太后故意禀退了那些在跟前侍候的人?
第186章提醒
四贞随着领路的宫女一路穿过外厅,到了内堂门口,垂手而立,听见宫女向里面通报。
片刻之后珠帘脆响,跟着有人出来打帘请四贞进去,四贞一脚迈进内堂,就见六七个宫女围着一张罗汉榻。
她一进去,宫女们散开立在一旁给她福礼请安。
罗汉榻上,太皇太后已经换下大礼服,退了凤冠,一身深紫灰的常服,脸上的妆容已经残裉,她正歪靠在榻上,看着四贞走进来,并没有说话。
四贞拱手拜倒:“阿贞给母后请安……”
不等她说完,太皇太后就抬手道:“起来,这儿没有外人,你不用对哀家这么多礼,你这怀着孩子呢,更不要做这些虚礼,伤着孩子可怎么办?”
太皇太后的声音一如平日温和,话语里也透着体恤,语调里却不似平常那般亲昵。
她摆了摆手,跟前的几个宫女退下去大半,除了刚才给四贞领路的那个以及苏麻喇外,就只有另外两个穿天青色比甲的宫女立在一旁。
四贞缓缓起身,按太皇太后的示意在罗汉榻旁边的圆椅上坐下。
待四贞坐定后,太皇太后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的目光里,带着些打量和审视。
有宫女上来奉茶,四贞接过,泰然自若地轻啜了两口。
看了她片刻后,太皇太后直视她的眼睛,薄唇轻启,缓缓开口道:“阿贞,哀家听说你前段日子遇了袭,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些前明余孽真是可恶,竟然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能认清形式,恋恋不忘那个李定国,还妄想着回到从前的日子,连他们的皇帝都已经死了,他们还不死心,真是冥顽不灵!倒是可怜你,竟然遇上那些个糊涂的,这些天,你可把身子养好了?”
“劳母后惦记,臣妾已无大碍了。”四贞笑了笑,若有所思道:“正像母后所说,前明已经覆灭,那些人成不了气候,可为什么他们会到京城里专门声讨臣妾呢?说来真是令人疑惑不解。就算他们恨家父当初投了大清这边,可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们的实力花在刺杀臣妾身上,似乎太不值当。照臣妾看,当日的情形,只怕是有人打着前明余孽的旗号……”
她把当日的情况说了一遍,包括甘剑峰所说那些死士的相貌并非汉人之事也提及了,只没讲说自个怀疑那事与鳌拜有关。
太皇太后听了,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怒,声音也是纹风不劫的:“听你这么一说,这里面还真像是有些猫腻?会不会是前明的人故意买通了满人做死士?又或是,你在外头另外得罪了什么人?”
四贞听太皇太后这么问,心里暗自一惊:只怕因为鳌拜从前军功赫赫,表现的一向忠心耿耿,甚至为了顺治爷和太皇太后,不惜与当年的摄政王多尔衮为敌,就凭他昔年的胆气,只怕太皇太后也认定了他的忠心。
都说疏不间亲,她虽是太后的义女,可在军国大事上,太皇太后显然更信任鳌拜,她若是说出自己的疑虑,会不会被太皇太后认为别有企图?
一时间,四贞拿不定主意如何回答,她低头沉吟了半晌方道:“回母后,您说的都有道理,只是满人入关以来,八旗子弟享着朝廷的丰厚俸禄,鲜有人会穷到去给人做死士的,更别说给汉人做死士了,纵然他们是受人指使,臣妾以为,也定是受其主子的指使,并非是被汉人雇佣了来杀臣妾。至于第二点,臣妾从未因私怨得罪过任何人,若有,只怕是额驸爷这次押运军粮,有人想从中作梗,打算通过臣妾来达到他们的目的吧,在袭击中,那些人有几次机会能杀了臣妾的,但看他们的模样,更像是想从臣妾这儿拿什么东西去威胁额驸爷,想活捉了我,这么让我有机会逃掉……”
顿了顿,她道:“说起来,这一次要不是鳌大人的堂侄,永泰都统相救,臣妾只怕真会落到他们的手里……”
四贞一边说,一边细瞧太皇太后的表情。
太皇太后的神情却没有露出一点端倪。
她嘴角微挑:“哀家还听说,额驸爷在明溪的龙虎山遇袭,最后虽然追回了军需的车辆,却晚了些时日,本来要被那施琅斩首的,如今留在思明准备将功赎罪?那施琅的胆子真是不小,连额驸爷也敢斩,也不怕皇上杀他的头。”
这是有人在太皇太后面前挑拨孙延龄和施琅的关系,主帅和下面的将官不和,非战之福啊!
四贞心里一阵寒意,脸上却波澜不惊地说道:“臣妾愚钝,有些不明白母后的意思,施大人军令如山,是朝廷之福啊。再一个,他后来不是听了当日的情形后,容额驸爷‘戴罪立功’了嘛,想来,主要是为了给军中将士们一个交待,不然,定然有人不服的。说起来,那事也是副使泰必图大人急功冒进所致,好在,虽然没有收回全部军需,总算没有酿成大祸,不知皇上这次,对那泰必图有何打算?照臣妾看,真该斩首的,应该是他才对。”
“朝廷上的事,哪里是咱们这些妇孺能够管的,泰必图的错,自有那辅政大臣们交臣子议了,拿出个章程让皇上处置。”太皇太后眉毛挑起一边,望着四贞的眼神有些警惕,“倒是阿贞你对此事知之其详,看样子额驸爷给你说了不少,连军国大事都不避讳让你知道。”
四贞明白过来,显然,无论是真假,太皇太后并不希望她遇袭之事被传扬开,也不希望她对朝廷上的事知道太多,一方面,太皇太后让她学习兵书兵策,想让她接管定藩,另一方面,太皇太后又听了别人的谗言,担心她回了定藩后,孔家的势力就此壮大,将来她会和其他三藩一般尾大不掉。
这两年,平西王都能插手朝廷官员的升迁之事了,这也是太皇太后现如今不得不依仗鳌拜的原因,她必须让这些权臣们互相牵制,形成平衡,最大可能的让皇上平安长大后亲政,再处置其他。
看到太皇太后为小皇上,为大清江山社稷操心劳力,鬓前都有白发了,四贞不由感慨。
四贞憨憨一笑,挠了挠头,微微笑道:“母后明鉴,臣妾担心额驸爷,怕腹中的孩儿生下来就没了父亲,当然对和他有关的事上了一百二十个心,这些事,有些是我从额驸爷的家书里猜到的,有些却是从师兄和表哥他们那里打听的。臣妾是要做女将军的,当然对军国大事上心!”
听了她的话,太皇太后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她甚至还歪着头端详着四贞的神情,像是在判断真假。
四贞则情真意切地说:“母后是个有主见的,自不用其他人置喙,只是这深宫内院不比旁处,总会有许多人和事遮了咱们的眼,母后对臣妾有养育之恩,待孔家亲厚,有些事,纵然会引得母后不快,臣妾仍然要说,母后和皇上得有自己的人,辅臣们掌握的权力太大,习惯了那一呼百应的感觉,只怕会生出些别的心思来,当年,摄政王拥立顺治爷时,想必也是真心真意的,可后来……母后,皇上年幼,大小主意都得辅臣们拿主意,您得留些心思啊!”
太皇太后脸色变了又变,终化为一声轻叹:“哀家明白,你这话虽然未见得全对,确是为哀家和皇上着想的,不枉这些年哀家留你在宫里,看着你长大。你说得话,哀家记下了。”她看了看旁边立着的宫女,挑眉道:“四公主的茶都凉了,还不给她换一盏?”
待四贞喝了菜,太皇太后把身子往后微微一斜,靠在椅上,看着她道:“今日请你过来,除了问一下你的身子,哀家还有件事要向你打听。”
四贞微垂头,恭敬的道:“母后有话但问无妨。”
太皇太后却没有直接发问,反而把罗汉榻黑木小几上的糕点果盘推到四贞跟前,笑吟吟道:“哀家急着传你进宫,你晚膳也没好好用吧?可别饿坏了,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四贞心里生出疑惑,但她只是客气地推辞,并没有多说。
太皇太后却抓起一把松子递给那个宫女:“四公主喜欢吃这个,但剥起来费劲,你给她剥。”
四贞看看那宫女接过一把松子,用一只手就剥了起来。
那松子虽然大,却也就一颗瓜子的大小,并不好剥。
可宫女骨节修长,只在手指间轻轻一捏,随着极小的一声声脆响,盘里的松子仁很快就多了起来。
她的一双手没有留长指甲,但也不像一般宫女的手指,她的每一片指甲上都画着油彩,淡粉色的底面上一朵朵嫣红的花,如红梅落在指尖,妖异,脆弱而惊人的美丽。
那手瘦瘦细细的,肤白如纸,薄薄皮肤下青色的血管都清晰可见,单看外表,实在想不到会有这般的巧劲。
四贞看那宫女剥松子,太皇太后就撑着下巴,斜斜的歪着身子,慵懒地看着她,一脸的慈爱。
好像她们之间,还是旧时在宫里的情形。
第187章做戏
四贞看着宫女剥松子,太皇太后的目光就看着她。
眼角的余光感觉到太皇太后的目光,四贞并没有侧头,仍然看着那宫女剥松子,似乎为她能那么快剥出完整的松子感到惊奇。
太皇太后突然叹了口气道:“阿贞,你先前说的事,哀家其实也略有所闻,只是朝中的事情,一直由四大辅臣管着,皇上又还小,有些事,哀家也是有心无力,所以哀家估计已经离开云水了个要问你的事,说起来,也和那人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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