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况离也已经赶到洞口,见到洞内之人,也不由地愣住,接着上前施礼,“原来是齐王爷在此,在下这厢有礼了。”
曹炟已然恢复常态,淡然道:“不必多礼。”
安歌终于清醒过来,眸子里浓浓的失望怎么也掩不住,曹炟这么敏感的人又如何能觉察不到,道:“看来安姑娘在这里遇到本王,失望得很。”
安歌又怎么好向他解释,在看到洞口亮光的那一刻,她以为是师父杨筠松在洞里?
没法解释,只好反守为攻,道:“是失望,因为我没想到齐王爷如此的阴魂不散,我到哪里,您就到哪里。”
曹炟哧地冷笑,“你搞清楚,是本王先来这里的,这句应该反过来说才对。”
安歌其实也就是转移下注意力而已,并没有打算与他恋战,当下围着篝火坐下来,从包裹里拿出牛肉,也找了个枯枝儿将牛肉片和干粮串在上面,放在火上烤,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在那已经烤得滋滋冒油的野味上打转儿,曹炟看得好笑,自顾自地拿起那只野味,就做势要独享。
听得安歌道:“吃独食者知道会有什么结果吗?进门都是客,齐王爷莫不是
太小气了一点?”
她边说边紧张地看着齐王爷的嘴巴,是真的害怕他就不顾一切咬下去,却见曹炟扯下野味的一条大肥腿,趁着油滋滋热乎乎的,向况离递去,“哦,谢谢安姑娘的提醒,本王差点忘了况先生也在这里呢,理应请况先生一起吃。”
况离接过了肥腿,“谢谢齐王爷,那我不客气了。”
安歌没想到是这种结果,又道:“那,那我也算是客人啊!”
曹炟再也忍不住了,噗哧地笑了出来,连况离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安歌的脸一下子红了。
恼怒道:“你们笑什么笑?”
曹炟已经收了笑,冷冷地拔下野味的另一条大肥腿,递到安歌的面前,“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厚脸皮的女子,就冲着你这天下独一无二的厚脸皮,这只大肥腿也必须给你。”
安歌怔怔地看着曹炟,忽然想起一个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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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居白骨森森
那一年,她陪同曹煜去完成先皇交待下来的一个任务,在路上与曹炟巧遇,虽然是夏天,却也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也是曹炟射了只野味下来烧烤,后来却只愿分给曹煜,不愿分给她。
之后,他悄悄地找到了她,并向她道歉,还特意将野味最好吃的部分留给她,然而她却一点胃口都没了,还把他塞到她手里的野味扔在地上,冷言冷语地道:“一只野味而已,你休想用这点野味羞辱于我!”
此时安歌想起当时的情景,不知道为什么,觉得那时候的自己,真像个小刺猥呢!除了曹煜,对其他任何人她都竖着自己的刺。
曹炟并不知道她正在回忆往事,见她怔住了并没有立刻接住那只肥腿,他也忽然想到了什么,这时便将这热乎乎的大肥腿往自己的唇边送:“本王知道,你这个小女子,定是觉得我在用这野味羞辱于你,你们女子都是小心眼,反正你一定会扔了它,不如还是由本王自个吃了,省得浪费。”
他说这话时却不似平时那样的冰冷,甚至带着软糯,神情和语气却都略微地沮丧,他原本就该是个张扬之人,他地位崇高,被人称为战神,他是邾国,可能唯一能够与曹煜抗衡之人,他有张扬的理由和资格,他不该像现在这样,因为一支野味的腿,就忽然变得莫名沮丧。
她及时从他手里夺过了鸡腿,哧笑着道:“谁会在乎你那几句冷言冷语!以为这样就会显得你很有杀伤力吗?其实没有,一点都没有,如果用这支腿就可以羞辱我的话,我还是安歌吗?”
曹炟微微一怔,终是一笑,那笑却有些许的怔忡。
安歌也不理会他,大口大口吃起野味。
其实她的心里也是莫名酸楚,就好像经历了重重磨难,终于遇到最亲最爱的人,想对他哭一场,述说全部,偏偏又不可以。
三人抱着各自的目的,也知道不会告诉彼此什么,所以干脆都不问。
好在那堆篝火使洞里非常的暖和,安歌靠在石壁之上,昏昏欲睡。
曹炟和况离却似乎都没有睡意,二人各坐一边,都看着篝火发呆,偶尔往火里扔几支干柴夥。
这样一来,安歌也无法睡安稳,谁叫她怀里抱着个先皇遗旨,这东西如果落在这两个男子的任何一人手中,实在不能预料会发生什么,所以她也是睡一阵醒一阵,醒了就会检查自己的包裹有没有被动过。
其实她大可不必如此担心,曹炟和况离就算要动她的包裹,也绝不可能当着彼此的面,他们二人已经起到了相互监督的作用,只是她身在局中,一时没有想到这点,反而浪费了能够好好休息的一晚的机会。
翌日,安歌伸着懒腰起来,顶着黑眼圈走到洞外,看到况离和曹炟都站在洞口,望着外面的情景发呆。
原来昨日的大雪果然厚,直没过人的小腿,将整个燕苍山都变成了白色,这样厚的雪,他们是不可能就此下山的,白雪掩盖了原本的道路,如果现在下山,随时可能掉到山缝里去。
如此一来,就只能继续上山,好在离杨筠松所居住的地方,也只剩余一个时辰左右的路程。
况离对于上山的路还是熟悉的,自动在前面带路,三人缓缓前行。
“齐王爷,您怎么当了独行侠?这次居然只身来燕苍山,不怕进得来,出不去吗?”安歌问道。
昨晚,曹炟乍然见到安歌来到洞口,逆光之下,居然以为是沈婥来了,在那刹那间,他忽然产生一种梦境感,或许一切都梦,沈婥没死,他也不在洞中,他还躺在府内的榻上,沈婥也还生活在曹煜的身边,他们都还活生生的,梦醒了,二人又会再次狠狠地斗一场。
可是在白天里再看安歌,明明和沈婥没有什么相似的地方,沈婥比她漂亮多了,沈婥的眼睛也比她的更为深邃,沈婥的眼睛里都是智慧和坚韧,而安歌的眼睛是澄明的、嘲讽的,偶尔会流露出他看不懂的冰冷和悲伤,那却是透过人世沧桑而沉淀下来的一种愤怒和怨懑,虽然她总是以微笑去妆点他们。
没错,安歌不是沈婥,沈婥对人对事有时也过于冰冷漠然,却依旧能够让人一眼看透。
可是安歌,她的身上固然没有沈婥身上的不可攀的高洁与神圣,可他却看不透貌似平凡的她。
听她问起,他道:“皇上允了我一个月的假期,我没事儿可做,所以来这里游玩一下。”
“游玩?”安歌瞪大了眼睛,半晌,忍不住捂着唇笑了起来,“齐王爷,你大概是第一个在这样的日子,跑来燕苍山游玩的人,真的特别有魄力!”说着她向他竖起了大拇指。
曹炟一点不在乎她的讽刺,淡然道:“你和那位况先生,也不惶多让。”
安歌向他做个鬼脸,却是不说话了。
又走了会儿,安歌看到远处曾经熟悉的茅草棚,眼睛蓦然热了起来,忍不住快还奔了几步,再看时,才发现这个棚子已经被积雪压得塌陷了半边,亭子下亦是积满了新雪,而棚子的周围,连一只足印都没有。
安歌却记得,无论是夏天还是冬天,此时此刻都该是做午饭的时候,洞里应该飘出来炊烟才对呀!
她极度不愿接受况离所说的那个消息,但此时此刻,她却意识到,或许师父真的已经不在了,否则绝不会放任积雪埋到洞门口,他应该会把积雪清理干净,还会在洞前的空地上,做好一个秋千架,因为她喜欢在冬天里荡秋千,她像一只精灵,穿梭在刺骨的寒风中,其中的爽利无法言表。
见她还要往前冲,况离及时扯住了她,“半年前,洞门已经被我封了,我师叔的尸体就在山洞之中,你见不到他了。安姑娘,到了现在,差不多也该结束了,看这天气说不定今晚还有风雪,你不会真的想把自己封在这山中整个冬天吧?”
安歌眼见着四周一片沧凉,明知道师父如此在世,绝不会使这里变成这幅模样,但她依旧固执地站在那里,其实她特别想哭,但是不能在这时候哭出来,她不能让况离和曹炟看出她的异样。
默默地走到洞门口,她抚着冰冷的洞门,如同抚着师父那已经苍老的脸,“况先生,你师叔是如何去世的?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况离看了眼曹炟,终是说,“大约四年前,我师叔忽然去世。去世的原因,我也不太清楚,后来……”
“四年前,你说是,四年前?!”
况离点了点头,忽然住了嘴,没有继续说下去。
安歌在心里算着日子,四年前,可不就是她随着曹项下山的日子?后来她为助曹煜,一直没有机会回到燕苍山来,但她每个月都会接到师父的信啊!有时候还会给她出些主意之类……直到她被幽禁起来,才没有再接到师父的信了,师父怎么可能是在四年前死去的呢?
她难以置信地冷笑道:“况先生,你大概是特别害怕我拜见你师叔吧?你害怕我拜见了他,成了他的弟子,就会超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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