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炚点点头,“本王一切都好,就是尹都头送我的独门伤药,被曹炟发现了,恐怕要带出不少麻烦,而且今日用信号叫你们来帮助,已然暴露了你们,恐怕曹炟他不会轻易放过这件事的。”
黑衣人道:“属下会如实禀告尹都头,让他提前做准备。”
“七殿下还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没有了。”夏炚说完,却又喃喃道:“我想和尹将军见一面。”
“属下会禀告尹都头,看他如何安排。”
“好,你去吧。”
“七殿下保重,属下告辞!”
另一方面,曹炟已经回到了郡府。
府内郡主却是个胆小懦弱之人,此处略下不表。只说那些侍卫们,脸上被泼了水以后都清醒了过来,发现曹炟目光冷冷地站在那里,而周围还有人未醒来,明显是遭遇暗算之情景,先醒的众人立刻跪了下去,“属下等护驾不力,请齐王责罚。”
这次是江湖人士插手进来,用的也是下三烂伎俩,让人防不胜防,所以他并不怪他们。
只是今夜,却带出了夏炚的事情,让他有些意外。
☆、卿是红颜我白发(二更)
“你们都起来吧,不必自责,但是须知吃一堑,长一智,此等事情不可发生第二回。”
“是!”
曹炟唤了自己的贴身侍卫,写了封信交给他,“把信交给逍遥候谢流云。岑”
侍卫应了声,骑快马当夜出城。
到此时,天已经快要亮了。
曹炟忽感到胸口闷痛,嘴里略微有些腥甜,心里知道自己这次受伤不轻,不由自主地拿出伤药,从里头倒出一粒丹丸,吃了下去。
这种伤药曹炟是知道的,这是尹氏一族的独门伤药,因为尹氏一族百年来,上下五六代皆成为战场上的悍将,成为守护邾国的最有力的一支军队。这样的一支军队形成,有这样的名望,却是付出了极多的鲜血,为了使尹氏族人减少伤亡,于是有族内的老人渐渐地制出这伤药,并用特殊的瓷瓶装着。
若是在军中,只要看一眼这瓷瓶,就知道这是尹氏一族的人,标榜的是在军中的身份和威望。而这伤药,出现在偏远的安平郡的一个小小郡王身上,便显得有些奇怪了,据曹炟所知,从未听说尹氏与夏炚有所来往,关键如今尹氏身份最高的当家人尹铉早已经去洛邑地区驻守边疆,十几年未有回归朝廷,有自已圈地,自立为王的趋势。
对于尹氏一族,皇帝曹炟也是颇为忌惮的,可是说起来也奇怪,这些年来,尹氏只是老老实实的驻守洛邑,每次会向朝廷申请一定的军费,其他的都是自给自足,倒也没有给朝廷造成很大的负担或者是麻烦欢。
而尹氏一族也极少与朝廷中人来往,当年那个丰神俊朗,朝气蓬勃又极是聪明的尹白玉,不知为何竟被沈婥收于麾下,为她出生入死,鞍前马后。
本以为他会有个好结果,没想到在新皇登基之后,他会被秘密处死,然而饶是如此,尹氏那边也并没有什么动静,只是尹铉发来一封信,指摘此侄儿多处不是,说皇帝杀得好!
众人皆知,尹铉绝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皇帝已经下令,密切监视尹氏一族的所有动向及与朝廷之内官员的来往情况。然而就曹炟所得到的消息,近一年来,尹氏自动断绝了与朝廷的一切官员来往,除了必要的公职来往,无私人来往。
但是这瓶药——
却似乎打破了这个结果。
……不过曹炟却并没有就此药多做什么研究,服了里头的药,就把药瓶扔在了郡府内的池塘内,沉入水里不见了。
这药倒的确是有些神奇,服了后立刻有种清凉之意自喉头而下,胸口的闷痛果然减轻了不少。
*
两个时辰后,送粮的队伍出城。
街道上仍然如昨日一样的干净,就好像昨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安歌和夏炚站在街道边上,目光送粮的队伍通过。
队伍中多了量囚车,车内的男子正是聂玉郎,他愤愤不平,然而此刻街道上连百姓都没有,他只能压抑着自己的愤怒,气嘟嘟地坐在车里。
曹炟的马终是停在二人的面前,逆着清晨的阳光,安歌看不清他的模样。
本以为他会说些什么,然而他只是看了看他们,什么都没说,便要打马前行。
安歌忍不住问了句,“为什么?为什么要给乌弋山送粮草?要把自己变成邾国的公敌?”
曹炟像没有听见一样,骑马的身影渐渐远去了。
最终,整个队伍都消失在视线里。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倒是非常的平静,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只是关于曹炟的传闻越来越多,说他不但逾越人伦,抢皇嫂的尸体,并且当了叛徒,给乌弋山送粮草。更有说他一路之上杀戮重重,有很多的百姓都死在他的剑下,还说他一路之上玩弄少女,有许多少女也死在他的手上……
总之,这样的传闻到后来越演越烈,简直就不堪入耳,而曾经英俊并且痴情的齐王殿下,似乎已经成为了凶恶残忍的“奸王”代名词。
不,其实百姓们已经直接将他称为“奸王”了。
消息传到了曹煜的耳里,曹煜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微笑。
“姬刚,你这一招不错,曹炟送粮草之行,已经将他战神之名毁了,如今再加上这些有的没有莫须有的罪名,相信他这些年在民间积累的威望已经完全丧失。”
“谢谢皇上夸奖。”
曹煜又道:“但是姬刚,朕并没有说让他现在立刻死。”
姬刚微怔了下,似乎并不明白曹煜的意思,“微臣惶恐,不知皇上指的是……”
“听说在南湖郡他遭遇刺杀,刺杀他的人除了江湖客还有一些黑衣人。”
姬刚连忙跪下去,“此事与微臣无关,刺客并非微臣所派。”
曹煜的眉宇间闪过一抹疑惑,即不是他,亦不是姬刚,那是谁在暗中派人刺杀曹炟,目的又是什么?
曹煜摆了摆手,“既然不是你,你也就不必如此惶恐,退下吧。”
……
深夜,曹煜来到天牢。
天牢内的潘玉儿依旧很有耐心地翻着书,就算心里再不喜欢,快要被关疯了,然而她却依然让自己保持最美的姿态。
曹煜站在暗处观察了她良久,只见她在灯下仔细地看书卷,还拿着毛笔做笔录,让曹煜比较惊讶的是,潘玉儿写得一手好字,却与当年的沈婥不相上下,不,那分明就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再次想起曹炟在幻海时回答他的问题,似乎眼前的潘玉儿,果真是沈婥复活?只不过她失去了当初的记忆。
每每想到她失去了记忆,再不会记起从前的事,他的心就怦地跳一下。
若是没有从前,若是从现在开始……
又会是一番什么样的模样呢?
其实潘玉儿知道曹煜在暗中观察她,这几日曹煜每晚都来,来了也不直接进来,而是要观察她好一会儿才会进来。潘玉儿耐心地等待着。
果然,曹煜缓缓抬起了脚步,天牢的门打开。
潘玉儿抬眸,眸子里刹那间迸发出的光华,令曹煜的心微微一跳。
“玉儿参见皇上。”
曹煜点点头道:“起来吧。”
他故作轻松地将目光落在她刚刚所看的书册上,却不是平常所见的风水堪舆之书,而是诗经。
赫然入目的是这样的句子: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曹煜将这句词喃喃地念出来,再回头看潘玉儿微笑的容颜,忽然有种时光倒流,一切都回到了自己登上大位前,有沈婥陪在一起的时光。那时候,沈婥闲暇时也会执一卷书,在他的面前晃来晃去,念着一些让人不太懂的句子。
他还记得,有一次他正在看很重要的公文,沈婥忽然从外头走进来,眼睛亮亮地说:“我看到一句诗词,觉得很美,我念给你听啊。”
“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堂。”
曹煜听到这句,只觉得手一抖,笔尖在公文纸上划下一道黑迹,只好抬眸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定是极好的意思,又是梨花,又是海堂的,我就是想问问,这首词是否有什么故事?”沈婥笑嘻嘻地道。
原来沈婥在山上时,虽然有师父杨筠松教授文字和风水堪舆之技,但是像诗经这类作品几乎是没有出现过的。沈婥下山后接触到这些,方知这世上,文字才是最美好的精灵,居然能够如此变幻多端,组合成意想不到的美。所以有一段时间,她其实对诗作相当的感兴趣,不断地找来这些东西看,然而却是囫囵吞枣,一知半解。
曹煜看她扑闪着眼睛,露出在旁人面前从不曾露出过的娇憨神色,一时心动,将她扯到怀里道:“这的确是一个很美的故事,在这个先作之前其实还有一首,‘我年八十卿十八,卿是红颜我白发。与卿癫倒本同庚,只隔中间一花甲。’这首诗是说,一个满头白发的老翁,娶了一个十八岁的美娇娘。
而后后面这一首的全文是‘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堂。’是另外一位诗人用戏谑的语气为这对白发红颜的夫妻的洞花花烛夜做了一个白描,你想想梨花是不是如那苍苍白发?海堂是否如那红颜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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