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丰礼轻送马屁,分寸掌握得恰如其分,让人不讨厌。
“在下有所求也无所求,与朋友光顾贵号,无非是顺口人情。对方有需求。贵号能满意,主要还在于贵号东西好,在下不敢居功。若说有所求。无非是素来仰慕二少将军的风采,借此表达交好之意。”
仰慕他的风采?
扯淡!
池荣勇并不相信这套说辞,他有什么风采,值得王丰礼这种出身的人来仰慕?他们家可全是读书人!何时文风鼎盛的书香世家子会仰慕少年武将?
题目真相跑得有点远!
“恕在下愚钝。王三公子的仰慕实在不知就里……”
有话直说,处心积虑地搞这一出又一出。所谓何来?池荣勇心底略有不耐,他就不喜欢文人一句话绕好几个圈子附带着好几层意思,面上却露声色,打定主意。要与王丰礼计较个明白。
“二少将军神勇过人,技高绝伦……”
对于有才子名号的王三公子而言,夸赞池荣勇少年英雄的词简直是信手拈来。要多少有多少!
池二哥的俊脸自始至终保持着同一个表情,同一种温度。没有骄傲自得没有谦虚自愧,仿佛面前王三舌绽莲花奉献的大把的溢美之词不是针对他的,而是另有其人。
“仰慕……”
池二少爷的嘴角露出一丝如碎冰莹雪般清冷的笑意,微顿之后,唇瓣再度轻启,“……荣娇?”
如果忽略了他那微微的停顿,四字连起来,就是一句“仰慕荣娇”。
“怎敢唐突大小……”
他突然提到自家妹妹,王丰礼猝不及防,澄清否认的话脱口而出,然后在池荣勇如冰锥般的目光下嘎然而止……
惨了!他应该是不知道荣娇是谁的才对!言多必失,这不明摆着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王三公子的脸上露出尴尬与懊恼。
“你怎么知道的?”
池荣勇的神色更冷硬了几分,声音透着丝丝的阴寒。
两家往日河水不犯井水,素无交情,妹妹的闺名他怎么可能知道?
大夏女子的闺名一般情况下是不可能被外男得知的,除了自己的父母兄长等至亲,另一个有权利知道的就是她的夫君,当然自小玩大的通家之好表兄表弟的也会知道,无论哪一种,都不符合池家与王丰礼的关系。
“我……”
一直表现得谈吐洒脱能言善道的王三公子张口结舌。
“是谁告诉你的?”
咄咄逼人的语气表明妹控池二少爷已经怒了,混蛋,居然真对妹妹不怀好意!更令池荣勇担心的是,若王三是从自己家长辈口中得知,那结果意味着……荣勇的心更沉了……
“没有谁告诉……”
王三被池荣勇身上陡然发散的煞气激出一层鸡皮疙瘩,按说池二少爷并没上过战场,理论上应该没杀过人见过血,为何会有这么强的煞气?
“……”
池荣勇没有再开口,却用一种你当我是傻瓜的眼神盯着王丰礼,冷漠的双眸渐渐升起不耐。
“我所言非虚……”
王丰礼定定神,又恢复了之前清雅贵公子的气场,神色间一片认真:“数月前我卷入一场是非,跌伤了头,昏迷几日,此事二少将军是否听说?”
池荣勇点头,自然是听说过的,推他跌伤的还是自己弟弟荣厚。
听说此事之后,王丰礼醒来后性情与以往有些不同,埋头读书,行事也一改往日的飞扬高调,绝迹于以往热衷的青|楼|欢|场。
只是,这与荣娇有什么关系?
莫非他听说或猜到了什么?池二少爷冰冷的眼神后涌上了两分戒备。
“略有耳闻。”
“……池二少将军相不相信人有前生后世?”
王丰礼眼中呈现出奇怪的神色:“我以往是坚信子不语怪力乱神的……生死未卜昏迷那几日,我做了一场长梦,梦到了自己的一生,也知道了大小姐的闺名……”
听他提到荣娇,池荣勇瞳孔微缩,眸光幽暗了几分,察觉到他隐藏的戒备,王丰礼忽然怅然地轻轻笑了笑,“在梦里,我们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
在梦里,也是因为政局的需要,池王两家结亲。他娶了她,成就了名义上的夫妻,厌恶漠视于她,未曾尽到一天为夫的责任,甚至助纣为虐……不,不仅仅是帮凶,他是虐待她的主凶……最终又做了可耻的负心汉,弃了她再度联姻……
后来王府获罪,全家收监,众叛亲离,唯一曾探监的只有早就与王家没了关系的她,母亲在狱中受寒生病,多蒙她送了棉衣与药丸,侥幸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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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得知
什么?!
荣娇睁大了眼睛,惊呼一声,小脸煞白:“他说他,他……”
这太不可思议了!难道王丰礼也是重生的?!
怎么可能!
“是,他说,他做了一场梦。”
池荣勇心疼地揉了揉妹妹的头,“梦里池王两家结亲……不过,也不能尽信,或许因为某些原因,他刻意为之,故意编造了一枕黄粱。”
这番话倒是实打实的安慰,池荣勇心里实际上对王丰礼所说的话也不怎么相信,将信将疑的主要原因,还在于王三这个人。
他表现得太过诚恳,令池荣勇就算有所怀疑,看他当时的态度与表现,也无法断然否认。因为王丰礼又不是傻子,就算背后有些算计,他也没有理由用这种匪夷所思的说辞。
“他还说了什么?”
荣娇定定神,压下心底的惊恐,语气间带了几分好奇。
若是王丰礼也是重生的,他应该知道得更多,比如二哥最后有没有荣归都城,比如促使两家结亲原因……
“没有,他只说愧不曾善待,故而赎罪示好。”
池荣勇表示这理由其实挺扯的,既然是梦,就不能当真,不能当真的事,又哪来的不曾善待要赎罪示好?
“二哥,王丰礼不是读书人吗?象王府这样的人家,怎么会相信鬼神之说?他不怕被烧死?”
荣娇不懂,她意识到自己是重生的,就象怀揣个了不得的大秘密,跟人都不敢说,即便是哥哥们。她也没敢说自己梦到了前生如何如何,王丰礼怎么敢堂而皇之地说出来?傻子吗?她怎么听栾嬷嬷讲过类似的故事,谁谁怎么疯魔了,尽说些疯言疯语,然后被成当众焚烧……
“不是鬼神之说,”
池荣勇温和地解释着:“只是个梦而已,他也没有逢人就讲……况且他也没有被鬼上身。性情大变……”
据王丰礼说。他是第一个知道这个梦的,除了他之外,王丰礼并没有与任何人说起梦中的情形。而之所以因梦找上池家兄弟。是因为梦中的情景太过真实,他不想为不明所以的负疚所纠结,故而干脆主动示好,结交自己兄弟。如此不管梦境是真是假,自然就会破解。
“没有性情大变吗?”
荣娇眨巴着大眼睛:“明明听说他行事与以前很不同……”
“知上进。长辈恐求之不得。”
这种变化,家中长辈自然是喜闻乐见求之不得的,王三原先就聪明有才名,只是轻浮风流。于女色之上过于用心,虽才子风流乃佳话,终非正途。若他将来想入阁拜相,拥有此名声对仕途而言并非好事。尤其是明年春试他会下场应试,这时能收性苦读,最好不过。
经生死而知事,性情即便有所变化,也有合情合理的解释。
荣娇暗中将王丰礼视为危险需要避之的人物,不管他是重生还是梦见了前世,总之,都不要与他产生瓜葛。
“他的目的就这么简单?二哥你信?”
因为做了个噩梦,梦里对某人不好,然后梦醒后就痛改前非,主动向对方示好,要把原来分属两大阵营泾渭分明的的关系,发展成为友好的小伙伴?
可能吗?!
“只要他没有恶意,信不信都无妨,静观其变就是,左右他与我们并不相干。”
这个问题池荣勇回来已经在路上想过了,示好不等于就交好,王丰礼如何想,不等于自己就要配合。
至于铺子里买买东西,银货两迄,买卖自由,这人情,可算可不算。
“妹妹,若是……你愿不愿意……?”
想到王丰礼的推心置腹,对朝廷政局一针见血的分析,以及那些意味不明的潜台词,再联系到王池两家的情况,池荣勇断定,王丰礼一定是知道某些真相的,关于梦之言,他或许是在说谎,以掩饰他主动交好的真正目的。
若是圣上有意改变文武各为阵营的现状,自上而下,为了奉行圣意,文武结亲的肯定会有,那王丰礼也算能入眼,他若是真心真意求娶……
“不愿意!”
荣娇干脆果断一口拒绝,王丰礼再好,这辈子她是绝对不要与这个人再有联系!
“二哥,你是不是不疼我了?不想管我了?”
大眼睛就泛起了红意,隐约有水光闪现。咬着唇,一幅怔怔地委屈的小模样。
“怎么会?二哥怎么会不疼不管你?”
池荣勇见妹妹要哭,脸上露出急切之色,放低了声音,温言软语相哄:“二哥最疼荣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