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好久以前,病刚好时……”
那时她大病初愈,正在恍惚与不可置信中辨别自己重活一次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那所有可怕的经历是梦还是真实发生过。然后在她的记忆中。还掺杂着许多莫名其妙的场景碎片,是她从未见过的。
等她相信自己是重生一世时,将当时隐约出现的碎片当成了幻觉。直到类似的梦境愈来愈多,直到楼满袖这个名字出现,她才开始相信,这些。也不是虚幻的梦。
是她,是现在的她的一部分。
“……彩虹说自打她记事起。就没在公开场合听到有人谈及楼满袖,她之所以知道,还是私下里听家里长辈无意中说起的,是有忌讳不能提及。还是有人授意,具体原因她也不知晓,总之。对于过去一个早逝的公主,象她这般年纪的。知道的不多,也没兴趣打探。”
荣娇趴在玄朗的怀里,慢悠悠说起白彩虹所述说的:“……据说楼满袖骑射精湛,罕有对手,性烈如火,为人极其彪悍,与任何人亲近不起来,走得近的只有她的哥哥……”
“关于她的死因,据说是死得挺突然的,王室给的官方说法是得急病不治而亡,小道消息是暴怒引发气血攻心,又不听劝阻,纵马射箭,吐血后一命哇呜的,总之,死因不详。”
“这些是白彩虹从她祖母那里套问来的,她只说是自己好奇,按理说,她的祖母没有特意编造谎言骗她的理由……可是……”
荣娇顿了顿,有些不好措辞,这种好象在讨论自己死因的感觉,诡异又奇怪。这也就是与玄朗一起,她想象不出若是谈话的人换成另外的谁……呃,她也不可能与除他以外的任何人来谈论这样的事。
“我有梦到,她好象是喝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也不是不好的东西,是感觉与平常有异,也不排除是材料与冲泡方式不同引起的正常差异。”
“是在她哥哥的府上?”
玄朗的目光扫过面前的纸张。
“嗯……不过,彩虹说他们兄妹感情不错,我记得也是这样的。”
荣娇有些迟疑,下意识地就排斥某种可能……就好象二哥三哥永远不会害她一样,楼满袖的哥哥也不会有害她的理由。
“生在天家皇族,什么都有可能。”
玄朗温润的语气有丝凉意,身为皇族中人,他显然更不为亲情圈子所界定,心态与认知均更开放,以自己的切实身份做注解,不为确认的否定或肯定,只为提醒。
天地君亲,在皇族,亲情是排在最后最容易被舍弃的。
“就算凡事皆有可能……一个公主也不会有利益冲突,公主又不能当太后……”
荣娇底气不足地反驳着,在西柔,女子可以当权,但那得是太后,公主出身注定永远不能做本国的太后。
那就不存在对朝政的威胁。
“不一定哦,除非弱到一点用处也没有,否则,或强或弱,都有被利用的可能,尤其是个人能力强悍的公主,是助力或阻力,还是有很大影响的。”
尤其是楼满袖这样的,性子直,没心眼,个人武力值超高,是战场上最好用的尖刀。
玄朗捏了捏怀中香香软软的荣娇,忽然想笑,娇娇这个样子,哪里有半点符合性子直没心眼的描述?
话说,白彩虹或调查的情报是不是有误啊,反正除了武力值超高这一项外,他在娇娇身上找不到半点与楼满袖性格相符合的地方,她是冷静理智坚韧聪慧的,温婉体贴善解人意,狡黠灵动又怡美,浑身上下由内至外散发着暖暖的好,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这些,哪里有半点描述中楼满袖的影子?
“其实……我在想,是不是弄错了?”
说不出心里的那种复杂难明的感觉,荣娇有点窘迫,似乎无法把感想化为语言,多少有点语无伦次,但她想玄朗应该会懂她的意思:“或许,不需要一定要想起来,会不会只是一股执念?不知道是因何原因,凶手是谁,所以死不瞑目……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给自己一个交代才能行?”
或许所谓的安魂或融合,都是不正确的,楼满袖要的不是唤醒记忆,而是查明真相?
不然她到了王城这些天,除了在骑射场有感觉外,其他地方全部没印象。
按说她是根据调查内容选择的行程,这些地方楼满袖当年都曾到过,即使物是人非,总还是会有些许相同之处的。
可是,暂时没看到任何效果。
……
玄朗沉吟,若所知的情况属实,以楼满袖的性子,真有这种可能。
若是这样,就简单了。虽然难度不小,但人为之事,总是比神鬼之事好办些,他没办法钻到荣娇脑子里帮忙,却有能力将当年的旧事翻一遍。
这世上,没有天衣无缝的事,只要是人为,必定能找到线索。
若是查她的死因……
玄朗顿觉长久以来压在心头的巨石,有了轻微的松动,目光扫过窗外,似有月光皎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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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三章 以往
金木水火土是玄朗麾下的五个人,甚得他的信任与倚重。
这次他出使西柔,将老大阿金留在都城坐镇,路上随同而行的是阿土,阿水早几个月已被他先行派到西柔,已在王城会合。
阿水被派到西柔的任务就是主持调查楼满袖。
玄朗住进驿馆后,有些杂事也会差遣他。
阿水跟了玄朗很多年,自以为多少能跟上公子的思路,可这一回,他怎么也猜不出来查楼满袖做什么,一个多少年前的死了的西柔公主,怎么看,她也没有什么影响力,与当下西柔的政局也无牵联,就算真翻出什么旧案,攀扯上今日朝堂上的某位大人物,也翻不起浪花来。
不过,公子吩咐,想明白的要做,想不明白的,同样要做。
关于楼满袖的死因,之前也查过了,这回,玄朗给他的指示重点是从楼满袖的哥哥楼满许入手,看是否有线索。
都是些死了的王室中人……
阿水龇牙咧嘴,不好办哩!
历来王室多秘辛,没内情都难弄,有内情的,更是出手狠辣,不留活口。而且,这里是西柔王城不是大梁城,他好不容易才在王宫里安插的眼线,要是在这种事上载了,多可惜呐!
“话真多!”
不善言谈的阿土听他吐槽半天了,嫌烦:“去查!”
有说话功夫,没准找到线索了!虽然他也搞不懂为什么要查这个无足轻重的人,但公子说了,自然就有他的道理。
“你真无趣!”
阿水恨恨地看了他一眼,真没意思,这要是阿金哥在。哥俩儿胡侃八侃的,既能过了嘴瘾还能侃出个出其不意的方向或是匪夷所思的奇思妙想,与阿土这个闷葫芦真是越说越闷,压根不懂吐槽的乐趣。
“走了!”
楼满许比楼满袖好查,虽说也被动过手脚,所有的消息被清理过,但他毕竟是成年的王子。住在宫外头。有自己的府邸,当年府中家丁仆从不少,再怎么七零八落。总有漏网之鱼。况且街头巷尾的,也有爱聊天显摆的闲人。
……
国君楼立勋的大婚在即,王城原本就喜庆的气氛更多了几分热闹的兴奋,还有盛典临近的紧张。投递到驿馆中邀请英王夫妇赴宴的帖子也少了,整个王城。所有的西柔上层人家,都在为国君的婚礼做准备。
荣娇自从与玄朗说了自己的猜测后,跃跃欲试,一方面想要尽自己的一份力。一方面也想考察在西柔建立商行的可能性,几乎每日都外出忙碌。
玄朗无事,陪她一起。
荣娇去的最多的地方是皇家骑射场。几乎每天都要跑去一趟。
那是皇家专属的骑射场,乃西柔王室专用。位高权重的大臣府上也会一两枚国君赏的通行令牌,没令牌者,不管家世如何,不能随意进入。
玄朗为此特意向国君楼立勋讨要两块特殊通行令牌,允许他与荣娇在王城期间自由出入骑射场。
骑射场说白了是个玩乐的场所,与大夏人的园子差不多,自然不会有任意怕泄露的秘密,这个请求,楼立勋自然马上就应允了,还特别下了道口谕,大夏英王夫妇乃国君贵客,有何骑射要求,有求必应,任何人不得怠慢。
大多数时间是荣娇在场内如鱼得水,玄朗在一旁看着,偶尔也会应荣娇的要求,与她场中比试一番,每次的成绩都与她持平或刚好多一点点。
荣娇不奇怪他的水平,在她眼里,玄朗就是如此优秀,哪怕有一天他能腾云驾雾,她也会认为理当所然,她好奇的是,以她的经验,好箭法是练出来的,平时从来没见他练,怎么会百发百中呢?
玄朗笑,目光温柔而宠溺:“以前练过,就象吃饭,会了后用不用眼睛看,都一定是吃在嘴里的……”
听起来象敷衍呢,又有几分道理……
荣娇自省,难道是她练的还不够多,所以达不到他的程度?
更多的时候不挽弓搭箭,只是纵马在场内奔跑,将自己想象成风,期待能从风中捕捉到更多的过往的感觉。
回城的路上,照例会去胡杨街最头上的一品堂喝茶吃点心,不知一品堂哪里让英王妃看对眼了,自从来过一次后,就包下了第一次来的那间雅间,自从后,每次出城骑射归来,都会上来要壶茶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