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好,是不习惯。”
红缨俏脸上温淡的笑意中透着丝赧然:“做惯了,突然空闲,手脚都没处放了……车上晃来晃去的,想给您做双鞋子,针线也缝不工整,这两天奴婢就跟着绣春学煮东西,打打下手。”
“那嬷嬷知道定会高兴的。”
嬷嬷好琢磨煮东西,绣春的手艺就是她手把手教出来的,如今红缨跟着绣春学,岂不是嬷嬷连徒孙都有了?
荣娇笑眯眯的:“我这儿也没多少事儿,你跟着绣春学吧,缺什么只管说,我帮你们找。不过,出门在外,条件不如在府里,实在为难的,你们也将就下。”
“谢谢王妃。”
红缨曲膝行了一礼。
“这茶,是你煮的?”
茶很热,玫瑰的香气浓而不烈,荣娇慢慢小口喝着,玫瑰混着桂圆红枣的滋味在味蕾间一一绽放,还有……七星塔的清甘味道……
七星塔,安神助眠,是味药材,常用在安神汤的方子里,鲜少有入食谱的例子,不过,在安神茶中加入微许少量,确实是令人眼前一亮的创意用法……
不消说,定是玄朗的杰作。
红缨刚才不是说,这茶是他特意吩咐的……一团团着包裹着感动的愉悦从心底渐次升起,荣娇唇边的笑意如同开放的牡丹花瓣,层层叠叠舒缓地一片片展开,美得令人心动。
“不是。是绣春。奴婢不如她火候掌握地好。”
红缨微低着头,目光看见自己的脚尖。随即又抬起头,微笑道:“绣春在给您准备宵夜,奴婢只是跑跑腿。”
“坐车辛苦了一天,你下去早点休息吧。”
出门在外不容易,尤其是红缨这样的丫鬟。说是丫鬟,自打出生就是池府的家生子,没做过粗活,比平常的小家碧玉还娇贵,皮肉细嫩,哪怕是单坐车,什么也不需要做,这一天天下来,也累得花容失色疲惫不堪。
想当初荣娇带着绿殳去百草城时,绿殳那丫头,之前还没少跟着她在外头转悠,腿脚都磨出来了,结果一走远途,也是累得七荤八素的。
何况红缨?
压根就没出过门的娇丫鬟?
还有绣春,每天在行路途中,还不忘给她炖各种汤汤水水,能想出在马车上装一个固定炭炉的架子,边走边炖,马车里时不时冒出炖品的香气,这丫头,也是神了。
荣娇将茶喝完,“你跟绣春说,让她早点休息,不用给我准备宵夜。”
红缨将茶盅收起放到托盘里,脸上带了点小为难:“她可能做得差不多了,奴婢去看看。您也累了一天,奴婢先服侍您洗漱?”
昨天前天这些天,洗漱这种事情都是由王爷包了,谁能不长眼色地跟王爷抢,防碍王爷与王妃的恩爱?
“不用,你下去吧,我先看会儿书。”
玄朗还没回来,荣娇想等等他。热水都是现成的,若是晚了,不用人服侍她自己也行。
红缨施礼告退。
荣娇的书翻了没有几页,门外就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推门进来的人带来一阵清冷的夜风,吹得烛光忽明忽暗,醉了般来回摇曳了几圈。
“你回来了……外面起风了?”
荣娇放下书站起身迎上前去。
“嗯,刮大风。我身上凉,自己来……”
玄朗将门关好,顺手扯开了斗篷带子:“等急了?遇上个话多啰嗦的,耽搁了……等下给你洗头发……”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八章 嗜睡
渐向西行,天气愈发寒凉,远山近野已是一片苍黄,季节已由秋过渡到冬。
不知是季节之故,还是因为西柔与大夏有着迥然不同的自然地貌,入眼之处,天高地阔,一片苍凉雄浑,每一处都透着如刀削斧刻般的粗旷与冷咧。
长长的使团队伍迤逦成天际间的一条长线,单薄地似乎只需要荒原上的一阵风就能吹走,身在其中,莫名就生出种压抑地悲壮。
车厢的窗子开了条掌宽的缝,外面的风景在那道缝隙中平移着,荣娇趴在玄朗的怀里,两只眼睛盯着外面似乎未曾换过的画面,焦距移飘着,似乎在看,又似乎不在看。
过了一会儿,抬起素白的小手捂着嘴巴,一个小小的哈欠仿佛找开了某个开关,一连串长长短短的哈欠接踵而至……
“困了?”
玄朗双臂微微收紧,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眼底是一片忧心忡忡:“把窗子关了,我陪你睡会儿。”
她刚才就困了吧?不想睡怕他担心,所以才说车厢里空气太闷,要开窗换换空气,试图吹吹冷风令自己精神些,结果强撑着一柱香的时间,还是不行。
“唔,有点……”
她的小脑袋在玄朗胸前蹭了蹭,细细软软的嗓音有丝慵懒的哑意,撒娇般地小小抱怨着:“每次你抱着我,就特别容易困,想睡觉。”
“嗯,想睡就睡。”
他似乎低低地笑了笑,掌风轻挥合上了车厢的窗子,拉起旁边的毛毯搭在她身上,身子稍微向后倚靠在车厢壁上。就这样让她半躺半趴在自己的胸前。
目光沉沉盯着胸前的小脑袋,眼底是浓浓的担忧与焦灼。
好象自从进入西柔境内,她这样的异常就出现了——似乎总是睡不够。
夜里睡得沉,一旦睡着,很难再叫醒,她以前不是这样的,虽然不是睡眠浅得受不得半点声响。却也不会睡着后被人抱起换了地方。她都不会醒的。
早上很难醒,不管几时醒来,也是一副没睡够的样子。
白天坐在马车里。坐着坐着就睡着了,睡不了多久就又突然醒来,象垂暮的老人,总是处于似睡非睡的状态。有时连自己都不确定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困意来得突然,惊觉地醒来也成为常态。仿佛被噩梦唤醒了般,待要问她梦到了什么,却一脸的茫然,道是什么也没梦到。只是突然醒了而已。
她每天睡这么多,人却愈来愈瘦,愈来愈没精神。仿佛一朵被霜打了的娇花,以肉眼可见的迅速憔悴枯萎着……
玄朗看在眼里。疼在心底,她的身体没有问题,脉相也正常,只是嗜睡。
他能想到的各种法子都试过了,却不曾有半点见效。
安神助眠的药早就不用了,他现在只敢给她用些滋补养身的食材,别的药半分也不敢再用。
荣娇也没觉得自己有不舒服的地方,除了总是缺觉精神萎靡外,一切都正常。
头不疼不晕,肠胃消化均正常,胃口略有些欠佳,亦是受失眠的影响,或是总在睡得半酣时被叫醒吃东西所致。
没有梦到任何奇怪的东西,也没有梦到与西柔有关的人或事。
一路走在西柔的疆域里,也没有半点似曾相识的感觉,总之,一切都无半分异常,除了她不知原因的想睡觉外。
若不是他们俩虽夜夜相拥而眠,却不曾圆房,抱着睡是睡不出孩子来的,而且玄朗也能百分之百地确定自己不会在梦里要了她,他简直要怀疑她是不是怀孕日子短,脉相浅摸不出,人才嗜睡的,不然,好端端的,老是想睡觉,又总是睡不够,是何原因?
面对荣娇的异常,玄朗表面上不动声色,将事情严密封锁到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连红缨绣春这两个从府里带出来的贴身丫鬟都瞒着,不想惊动任何人。
内心里却五内俱焚,一时怀疑是双魂不稳所致,一时又猜测是被不知不觉中被什么精怪妖物缠上了,枉他上知天文下通地理文能安邦武能定国空有一身能耐,却无法与未知与非人做对手!
只能一面派人去给松明子道人及另外有交情的能人异士送信,请教求援,一面让西柔王城的人手抓紧时间调查与楼满袖有关的过往,特别是她的死因真相。
……
路不平,可能路面的坑深了些,马车虽做了减震措施,还是幅度不大地颠簸了几下,荣娇突然就醒了,从他怀里抬起头,两眼无神,有着初醒时的茫然与迟钝:“……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
玄朗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蛋,温柔地笑着,象是在商量,亦象是在哄劝:“醒了就别睡了,喝点水,吃块点心。”
说着伸手臂取过固定在不远处的茶壶,试了试水还是温的,倒了半杯递到荣娇的嘴边:“喝水……今天太阳好,一会儿带你骑马兜风去。”
“好……”
荣娇被他喂了几口水,眼睛才慢慢找回焦距,人也似乎清醒了几分,慢吞吞回答道。
“骑马好……最近怎么了,总想睡觉?”
荣娇觑起秀气的眉毛,揉了揉眼睛,细白的手指捏了捏眉心,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些。
难道真是太累的原因?
玄朗说她身体没问题,她自然是相信的,何况她也学过把脉的,虽说医者不自医,她也没给人看过病,但好歹平安脉还是能把的,自己的脉相没有问题,玄朗也没有骗她。
只是想睡,睡得觉多了些而已……
对此,玄朗的解释是,这是正常的,只是程度稍微深了些。她身子底子太薄,又异于常人,这一两年总是操劳奔波,焦虑劳神过甚,这次在路上的时间太久,身子劳损过度,有些撑不住了,睡眠是身体自我保护自我修复的自发性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