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一点,荣娇自己深有体会,无需玄朗的提点与肯定。
“是啊,我二哥是极好极好的……”
荣娇的声音被吹散在风中,不论前世今生,若是没有二哥相护,她根本没有机会长大,早在懵懂无知毫无自保能力的婴幼儿期就被人一了百了了,二哥对她,亦父亦兄,没有二哥就没有她,所以,她才那么一心地渴望重新来的这一次,自己也能守护住二哥,守护住自己所爱的所有人!
她想让二哥活着,她想改变二哥最终的命运,所以她在无技可施之下采用盯人的笨方法,从都城一路追来百草城,象执拗的小孩一样,黏着最重要的人,一步也不离,只有他时刻都在眼前,才能安心。
其实,二哥并不喜欢押粮运草,也不想调往别处,他的决定,是因为她跟到了百草城,是因为看到了她阻止此事的决心,于是他放弃了。
二哥说她是最重要的,不是敷衍哄劝,是他真实的想法。
为了让她安心,二哥可以舍弃自己的理想与抱负,放下自己的夙愿,别人家的哥哥,有几个能做到?
玄朗没有答案,他可以确认地是,若池大小姐不是小楼,若他与小楼没有交集,对于池荣勇的决定,他会淡淡一笑,给一个妇人之仁难成大器的差评。
为了他妹妹,为了妹妹一个不靠谱的梦,就舍了自己伸手可得的大好前程,不是傻蠢愚宠,是什么?!
女儿也没这种惯法的,何况还是妹妹?!
“大哥,我是不是做错了?”
终于改变了二哥命运的关键点,本该欢呼庆祝的荣娇却心生怅然,反思自己的行为,居然有种可能做错了的不踏实的怀疑感,莫名生出对二哥的歉意。
为他好,对他好,就一定是他想要的好吗?
“小楼,不要想太多,也别给自己太多压力,池二少懂你的心,所以才会做出那样的决定,他知道自己选择了什么。他心甘情愿。”
“可是,他心甘情愿的选择是因为我,是我逼他的……”
荣娇其实很明白,二哥并不是信了她未卜先知的梦境,而是因为被她不依不挠追来的执拗气势给吓着了,他怕他不应她所求,她还会再做出其他的出格举动来。
说到底,不是二哥真想选择她指的路,而是担心她,怕她伤了自身。
“……”
玄朗顿了一会儿,仔细察看着她的神色,确认她的困惑是认真的,而不是随性的感慨,心头莫名升出几分自豪,不愧是他的小楼!
不是所有人都能在经过付出,达成目的的同时,能够反思自己的行为,特别是打着为你好的名号,也真的一腔真心真意为你好,好到可以奋不顾身,纵使如此,在对方接受了自己好的建议时,还能冷静自持,思索自身行为的正确与否,这时候,不应该是如释重负喜极而泣吗?哪有立即推翻自己的道理?
这才是,真正的为你好吧?
即便坚持自己的正确,也不忘设身处地的为对方着想,换位思考,体察对方的情绪与心思,领会对方行事的深意,而不仅仅是简单霸道的“我为你好,听我的”就对了。
如果没有对小楼的这番认识与了解,他又怎么会提出以退为进的建议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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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 成长
玄朗觉得火候到了,小楼的心,因为自省反思而开始松软,可以听进别的意见,而不是一门心思只想把池荣勇带离战场,听不进任何不赞同的说法。
从在栖城与小楼偶遇那时起,凡是任何与她观点相悖的意见,她一概是充耳不闻的,不论谁说,都是一副八风不动的模样,一两句尚能忍着,三句以上,立即翻脸!
不管是绿殳的无心而言,还是玄朗的有意引导,总之,管你是晓之情还是动之理,她都是一口咬定青山不放松,仿佛魔障般地陷入了自己限定的思维定势中——二哥一定不能到北境,不能上战场,只有避开这个梗儿,二哥才能安然无恙。
玄朗知道她的梦,知道她忧心之所在,想开解却无从入手,在小楼的心里,已认定了只有一种解决之道,那就是,只要池荣勇离开北境远离战场,他就是安全的,就能平安到老!若是他继续呆在北境,就一定会失踪……
他理解的小楼口中所谓的失踪,其实就是死亡。
但是,玄朗理解不等于接受,就算小楼有通过梦境未卜先知的能力,这个梦是预警,但她并不知道会在何时发生,只要避开就一定是万事大吉了么?
如果一个人注定要在某一天吃饭时噎死,难道他知晓后为了不被噎死就不再吃饭了?那只是将噎死换为饿死罢了,换种死法会更好?
如果池荣勇命中注定有这一劫,避是避不开的,昙花注定一现,却在那一现的霎那,绽放出惊心动魄的美。让所有人记住它无与伦比不可替代的一现。
生命之花,在于短长,也在于精彩,若注定是烟花一场,是要在夜空中以璀璨的姿态燃烧尽生命,还是要在寂寂的库房里被一桶意外出现的水泼成了废品?
他是要选择前者的,而池荣勇。是不愿意要做后者的。
况且。我命由我不由天,这世间哪有什么注定必死的局?
何况小楼的梦里,池二少只是失踪。又不是身死,破了失踪的局,不就是了?
漫说还不到生死关心,就是那了绝境。但凡有一口气在,就会有回天之力!在他眼里。生死都不是大事,何况是梦到的生死?
对于见惯大场面的玄朗而言,此局好破,池荣勇不要失踪就好。该上战场还是上战场,有能耐建功立业为何要缩手不前?名将已现世,宝刀已出鞘。哪有空回的道理?
难解的是小楼的执念。
你没办法与一个钻了牛角尖的小孩儿讲道理,嗯。也不是钻牛角尖,小楼她,只是太在乎池荣勇了,在乎到不能接受他有一点点的意外。只想让他呆在她认为安全的地方,只想让他接受自己认为最佳的选择。
等他真的按照自己的要求做了,她的心在踏实之后,就会反思自己的行为,因为她想哥哥好,而不是会借自己的预知指手划脚,介入干涉哥哥的生活。
荣娇的反应,正如他预期中的一样。
“也不能算是你逼的……只是说来多少是有些遗憾与可惜,”
玄朗清浅的声音不徐不疾,自然地尤如话家常般:“猛虎应扬威于山林,雄鹰的翅膀属于天空,让一头老虎收了铁爪钢牙如黄牛般犁地拉车,只要他愿意,可以比黄牛更勤垦能干,而且人人都知道田间地头比猛兽出没危机四伏的山林安稳,只要不得上传染的时疫,大夏朝所有的黄牛都拥有老死的权利,只是不知道,这是不是老虎所愿……”
老虎?黄牛?
荣娇身子猛的一僵,这,这个比喻也太狠了吧?眼前呈现出一副老得没了牙齿的老虎在拉犁的情景,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我想,任何一个有血性的老虎,都不会愿意过牛的一生,安享如牛的晚年,别人怎么想我不知道,至少我是不愿意的。”
“猛虎啸于林,哪怕吼出这声咆哮后,就被对手咬断了喉咙,成为对方的午餐,那又怎么样呢?猛虎就要有虎的威势与尊严,活成牛一样的老虎,还是虎吗?”
玄朗承认自己这比喻其实不够恰当,太夸张了,押粮运草也极为重要,不都说了么,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后勤线的保障稳定与否关系着己方胜败,自己这般贬低后勤部队,实在有些不地道。
心里替所有后勤将官道着歉意,军中是有先锋营瞧不起后勤营的陋习,他非但没这种偏见,反而深谙后勤的重要性,这不是因为在说池荣勇嘛,他的理想是冲锋在前,战场扬威。
荣娇被说得有些举棋不定,玄朗的话是有道理,二哥有他的梦想与抱负,却被她硬生生地扼杀……
就算是避开了失踪的劫难,二哥以后还会开心吗?在以后的日子里,二哥会不会后悔现在的选择,遗憾自己的壮志未酬?
沉郁的长久,与恣意的短暂,应该选哪个呢?
玄朗轻轻笑了笑,很认真很温和地望着她:“为什么一定要二选一呢?恣意的未必就会短暂啊,如果精彩可能会短,延长它就好!”
延长?怎么延长?
玄朗的话语腔调本就有蛊惑人心的魔力,加之他刻意为之,从外围比喻入手,由彼推此,迅速吸引了荣娇的心神,下意识里,她觉得玄朗的话极有道理,可以一试。
“失踪不是难解的局,不失踪就好了。”
玄朗的话带着几分随意自然,但那语气与腔调却带着理所当然的味道,那种淡定从容的掌控,让人升不起怀疑的念头,仿佛他的正确,不容置疑。
“战场情况复杂,战局瞬息万变,战时失踪,不外乎几条,”
玄朗侃侃而谈:“一是全军被歼被俘,己方无法确认;二、伤重,隐匿养伤,无法归队;三、与本部失散,加入其他队营,战时未整编造访,故显示下落不明;四没有死亡或失踪,擅自离职;五、已战亡,尸骨无存。还有,失踪只是对外的说法,有时候,来自背后的敌人更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