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手给我,处理一下伤口。”
之前他就发现小楼的两只手都受伤了,但没来得及查看,以小楼现的状况,若是不及时处理,引发风寒,是会比手上的皮外伤要更严重的。
既然小楼现在呆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玄朗的心就是安稳的,他做事向来有章程,先急后缓有条不紊,服解药驱寒气,再处理外伤,当然还有另外一层考虑,若荣娇不是中了软筋散四肢无力,若她不是只着了两件小衣,情况尴尬,玄朗也不会将祛寒这件事放在前面——
头发湿可以帮忙擦,里面两件湿湿的小衣,玄朗实在无法说要替她换掉,他相信,即便他以事有权宜为理由说出来,小楼也不会同意的。
反倒陡增尴尬,若是引起她的误会,就更势非所愿。
里头穿着湿衣服,外面裹的被子在严实也没用,玄朗也有不脱下也能帮她烘干衣服的能力。可他心有顾虑,小楼的闺誉要紧,她所中并不是有害的毒药,只是行为受限制,事后一切自如,且她已服下解药,最多不超过两个时辰就能行动自如。
当下替她换衣之举,并非迫不得已,虽说是为她的身体考虑……
玄朗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瞻前顾后,患得患失,似乎事涉小楼,他总不能象对待其他人那样风轻云淡,旁若无人,尤其是,得知小楼是妹妹后,愈发不能淡定。
总担心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做得不够,好不容易得来的妹妹就弃他而去了……
荣娇的两只手血迹斑斑,看上去颇有些吓人,玄朗小心细致地处理着伤口,确认全都是皮外伤,看着流了挺多的血,实际上并未伤到筋骨,是擦破皮的地方太多。尤以掌心手背侧掌处最多。
之前在净房,刚翻出浴桶时荣娇想爬过去取衣服,掌心的擦伤就是那时候磨出来的,净房是粗糙的砖地,她手上肌肤太嫩,哪经得起在地上如此摩擦?
两只手掌心整个都磨脱了层皮,渗着血……不过好在只是表皮擦伤,并无大碍。
至于掌侧与手背的伤要严重些,那是她为了弄出声响引起玄朗的注意,握拳捶地时弄伤的,当时她一心想让声音更大些,自然将拳头歇尽全力地捶向地面,手背每一个骨节都皮肉模糊,露出森森的白骨。
“会疼……不用忍着,想喊就喊……”
净房的地脏,虽是皮肉伤,处理不好也会引发麻烦,玄朗用白棉巾蘸了药酒,小心清洗着伤口,酒液杀在伤处,痛得荣娇浑身发颤,额头被疼痛逼出一层细密的汗水,她紧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痛呼。
“嗯,很快了……等下我们要上的药是特制的药膏,配料有高山雪莲、珍珠、冰片,一点药味也没有,是不是香的?”
“……药效很快的,明天早晨就能结痂……”
“……还是要包起来的,嗯,可能会有一点不方便,最多三五天就能拆了……好了!”
玄朗手上动作飞快,不停地与荣娇说着话,试图分散她的注意力,减少痛感。
荣娇在他的身上一直都能感受到那种充满魔力般的温暖与抚慰,如三月春风,和煦怡人,如冬日暖阳,舒适醇和。听他随心所欲娓娓动听的闲聊,手上的痛感似乎真的减弱了不少。
“乖!真勇敢!”
玄朗收拾着东西,毫不吝啬的夸赞着,荣娇的脸却红成了一片,大哥是真把她当小孩子待了吧?听听这语气,就差再跟一句“给你糖吃”了!
这样也好,否则……想到自己狼狈不堪仅着小衣与玄朗的重逢会面,想到自己只裹了条浴巾被玄朗抱着,从那个房间到这个房间……
好吧,事急从权,救人要紧,荣娇不矫情,在玄朗眼里,她还是个小孩儿呢!
什么男女有别,大人与孩子之间,不要计较太多……
荣娇如此想着,看玄朗围着自己忙前忙后的模样,忽然就有一股流动的暖意,在心房间被点起,不经意的悸动,在平静湖面划开涟漪点点……
+L
ps:谢谢xxx1750亲的票票,感谢亲的支持……
☆、第二百一十四章 微妙
“大哥,绿殳她如何了?还有闻刀,李勇包力图几个,我们有六个人,他们都怎么样了?阿金有没有传信回来?他带的人手够吗?”
荣娇恢复的时间比玄朗预料的要早得多,几乎是他将她的手伤处理好之后,荣娇发现自己可以自如地说话了,她最先问到的是自己的同伴。
尤其担心绿殳,绿殳与她一样,十六七岁的花季少女落到那些人的手中,会遭受什么,结果荣娇不敢想象。
虽然刚见到玄朗时,他就说其他人会没事的,荣娇相信,却还是会担心,若万一有所闪失……
她还担心仓促之间玄朗并不知道自己这边的确切人数,若是遗漏了哪一个,忘了营救……
总之,她心里各种的担心各种不好的猜测,犹如杂草般不受控地疯长,乱糟糟地塞满脑袋。
尽管她信任玄朗,但这种身不由己的焦灼情绪,与信任无关。
“不会有事的,”
玄朗淡然的笑容却有着清雅幽淡的味道,那么轻而易举的就能化解荣娇的焦灼不安,“阿金带了足够的人手,不会漏掉谁的,一个都不会少的,相信大哥……”
“可是……他们在哪里,我要去看看!”
总要做点什么,就这样等着?她做不到!刚才是没能力,现在行动恢复了,荣娇再也无法安之若素。
“湿的衣服要换掉,你的手行不行?是自己来,还是找可靠的人服侍?”
玄朗一边打开她的包袱,找出里外的衣服来,一边答非所问。动作与姿态自然得很。
“啊?”
“不然呢?要帮忙也不能裹着被子去吧?”
玄朗打趣道。
“我自己来。”
荣娇这才意识到被子底下自己衣衫不整……
呃,没有衣衫,只裹着浴巾外袍……心头生出深深的羞窘,为什么每次她最尴尬最狼狈不堪的模样,都被玄朗看到了?
初识时与流氓地痞打架,被追得小巷内抱头鼠窜;做生意被逼得关门大吉掌柜下狱;拜年留宿他家,却不料初潮造访!被误受伤流血……
拜托!她是以男子身份与人相交。在这之前。玄朗一直拿她当弟弟相待的!
结果这弟弟突然来亲戚,摇身一变成了妹妹……
本以为那已经是最尴尬不堪的了,岂料没有最尴尬只有更尴尬——异乡客栈蒙他相救。却是赤袒相对!
还会有更狼狈不堪的情形吗?
荣娇自诩脸皮不薄,重活一次,对于脸皮以及人言,她早就看淡看薄。只要自己活得好,自己看重的人活得好。外人的评价有何紧要的?
人言虽可畏,言辞再如刀,却不能如利刃般杀人,能被闲话逼死的。都是自己不想活了,自杀的。
可脸皮厚不等于不知羞,姑娘家该有的矜持她都有好不好?
只是在玄朗这里。她好象已经找不到矜持在哪里了。
“我在外面,自己小心些。不行别勉强。”
玄朗将衣服放在床头。转身走出房间。将门仔细带上。
荣娇躲在被子里,伸手去解自己身上胡乱裹着的衣物,手掌包着白布,五指并拢在一起,使不上力,她在被子里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把里衣中衣穿上,憋得满脸通红,出了一身汗。
掀了被子,连喘了好几口粗气,这才动作迟缓地披上外袍,开始系中衣的带子,五指不分缝,手上有伤,可想而知她的动作有多笨拙……
玄朗站在房门外等着,他听觉敏锐,里面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如在耳边,从这些声音里不难想象出画面来,小老鼠似的……玄朗的嘴角泛起微不可察的弧度。
又等了一会儿,声音还在继续,他却不想再等了,反正她衣服已都穿上了,这么久的时间,只怕全用在衣带与扣绊上了……
这个小丫头,明明手不方便,还非要较劲!
“小楼,好了吗?我要进来了。”
他轻叩了一下门,出声提醒,然后推门而入。
“还没!”
荣娇正在努力与中衣的最后一个扣绊奋斗着,忽然听见玄朗出声,急忙大喊,还没好呢!
可下一秒玄朗人已经进来了。
“还没有!”
荣娇小脸一挎,忙伸手将衣服拢紧,眼底神色紧张:“手不方便,会慢些……”
真不是有意磨蹭的。
“知道不方便,还逞强!伤口又出血了……”
玄朗轻声数落了她一句,近身上前,站在她面前,“站好,大哥帮你!”
白晰修长的手指灵巧地将中衣最后一个扣子掏进扣绊中,将她系得松松散散的衣带解开重新系好,将外袍的衣带系好,最后整理了衣领和袖子。
玄朗很高,荣娇还不到他的胸口位置,他做这些事情,需要低头弯下腰,荣娇见不到他的脸,视线中只能看到他乌黑的头顶,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与束发的玉簪。
那是一支少见的黑玉发簪,如墨染的颜色中透着温润的光泽,如有圆月的夜晚,布洒了清辉的天空。
荣娇愣愣地注视着,仿佛视线中只有那支簪子,今天发生的意外与震惊太多,她的脑子已经满塞了思绪,不会转了,对于玄朗的行为,她下意识地觉得有些吃惊与不自在,细思量却又好象没什么不对,她的手受伤了嘛,时间又紧,绿殳等人还未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