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相公——”
是明珠。
昨天夜里,齐瑜让明珠用小刀在食指上刺一滴血给他。——这是吴道人说的。若要破除三人冤孽,符咒上就必须用三个人身上的每一滴血混合起来做红砂。齐瑜只是对明珠说齐老太君病了,也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妖言惑众,说需要府上每个子孙媳妇的一滴血做药引。齐瑜说这话时,表情显得有些恍惚。明珠本来不想怀疑什么,然而,最近齐瑜的频频不对劲儿,明珠不想怀疑,也不得不去猜测他有什么蛮着她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你现在身子不像往常,这里风又大,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办?”
明珠被拾香一搀下马车,齐瑜脸色铁青,立即忍不住上前呵斥一声。
明珠倒也不在意,她笑了一笑,很俏皮,也带着挖苦讽刺的味道:“呵,我怎么不能来?我家相公在这里搞得兴师动众、连开坛做法这种戏码也编排上了,你说我怎么不能来凑一凑?”
今日的明珠穿着件桃红色白狐毛滚边绣花大氅,发髻上略略插几枝朴而不拙的素银簪子,精致而白皙的瓜子脸,艳艳润润,不涂脂粉,微挑着远山春眉,把齐瑜的脸盯得微微一红:“你在说什么呢?不许胡说!什么编排好戏、开坛做法的,为夫我这么做自有我的道理!”说着,手略微一扬,吩咐荣贵赶紧把这女人“请”到边上去。
“是啊!您是有您的道理呀!”明珠不依不饶,“你堂堂一个相国公子,正五品的工部尚书兼内阁大臣,你说什么没有道理呀?你要开坛做法、要降妖驱魔,或者弄死个人,您说您还不是捏死只蚂蚁那么简单么?”
“明珠!”齐瑜彻底恼了,看来,他是把这个女人宠得过了火才纵容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点面子也不给。
“哟,生气了?我给你说相公,这开坛做法的时候切忌生气浮躁,要不然的话,这死人变成了厉鬼,那可是要找你的!”
齐瑜深吸了口气,“看来,我真是把你宠得太过了!”极力忍住面上表情:“……明珠,你要找我吵咱们回府吵成不成?”语气柔和,姿态已经放低到最大限度。
“呵,吵什么吵?”哪知明珠却摆摆手:“我不吵了,现在我就安安静静地坐在这儿,看看这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是怎么眨眼间化为一股青烟的!——对了吴道人,是青烟对吧?”说着,一面让拾香找了锦褥铺在高地上,一边掸掸袖子慢悠悠坐下来,表情闲适,好像真的是来看戏的。
说起来,明珠让拾香等丫头打探出来齐瑜最近在干什么也是不容易的,幸而她敏锐机灵,要不然还不知道齐瑜背着她藏了这样一个鬼。
吴道官的面皮抽了抽,样子很尴尬:“嗯咳……齐大人,这法事——还要不要进行下去?”
“当——”
那个“当然要”还未发出,齐瑜微微一侧目,眸光所及之处,手托下颔的明珠正饶有兴味看着他,朱红的嘴角微微扬起,眉梢半挑不挑,不知为什么,一看了明珠这样子,齐瑜顿时说不下去了。
“算了,暂时撤下吧!”微一摆手,转身走至明珠面前:“明珠。”他撩袍蹲下来,手托着明珠下颔:“你是不是觉得现在的为夫蠢极了?”
明珠张了张嘴,刚要笑说怎么可能,齐瑜忽然又注视她说:“那些神鬼怪离之事,我本来应该是不相信的。可是明珠,有些事实容得我不去相信吗?明珠,也许我今日的做法的确不像一个贵胄之臣该有的行为,说出去恐怕也要被京城所有的百姓谈论耻笑……但明珠啊,我真的是觉得自己有些累了,不是因为你,而是被这乱七八糟的命运搞得累了。明珠……我这样做,你能理解我么?”说着,闭目轻叹一声,将明珠轻轻搂在怀里。
明珠就在这一瞬间所有的母性被激发出来,所有想好的挖苦、讥讽统统吞回了肚里,胸口微微发酸,“嗳!相公啊!”忽然她站了起来,轻轻挣脱齐瑜怀抱,袖子抹抹眼角,笑道:“这事儿你早给我说就好了!什么重生复活的,世上哪有这么离奇之事?诺,你瞧仔细了,这个小丫头看起来最多不过十五六岁,身形这么娇小,哪里和二姑娘长得一样了?再者——”
明珠忽然又踮起脚尖往齐瑜耳畔悄声说了些什么,齐瑜一怔,未及反应过来,明珠已说了声“你等着,我这就证实给你看看”,然后,也不及其他众人回过神来,居然步履从容走至“明菊”跟前,脸上笑眯眯地,将对方上下打量了一眼,接着,连连咂嘴啧舌说了好几声“像,还真是像”,再然后,不待那“明菊”惊魂未定也古里古怪打量着她,明珠动手一把扯开了女子的衣领——
“明珠,你要做什么?”
齐瑜道,眉头微微皱起来。其他人的所有目光也都凝在明珠、以及那“明菊”身上。
明珠依旧扬扬嘴角没有说话,终于,她垂睫朝女子锁骨以下以及乳/沟中间认认真真“搜索”一番,最后,才又把女子绣着腊梅花的衣领轻轻拉拢,转过身对齐瑜笑笑说:“好了,这丫头的胸部就像被铲子铲过似的,比咱们府上的田庄还平,一点高低起伏都没有,哪里是什么死人回煞重生了?二姑娘以前就是再瘦些,也不至于……嗯咳!”
女子惊魂甫定中被她说得脸一红。齐瑜手指触触鼻子:“明珠。”刚要示意她矜持一点,明珠忽然摇头深深叹了口气:“嗳,相公啊相公,我们都犯了一个大错你知道吗?”齐瑜一怔,明珠又道:“所谓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相公,她根本就不是明家的二姑娘明菊。因为,明菊的身体我看过,她的右胸有一块淡红的胎记,指甲般大人。而这丫头,哪里是明菊了?她根本什么记号也没有!”
齐瑜一震,风声鹤咧,草木皆兵,这次,真的是自己错了?
明珠上前轻轻拉了拉他的手,用力握了一握:“相公,咱们回府吧,别这么折腾了。”一顿,用手抚抚自己肚子,嘴角溢出幸福满足的笑:“你看,老天爷还是让我顺顺当当度过了这一个月,不是吗?相公?”最后两个字很轻很柔,齐瑜闭了闭眼,将她重又搂至怀里:“是啊,都怪为夫最近太疑神疑鬼了……”只是,唇角微牵间,仍旧免不了泛起了疑问——
如果,这个叫金英的丫头不是明菊回阳重生,那真正的明菊又在哪儿?那口空空如也的棺材又该如何解释?对了,还有那两封信,它们,又该如何解释?
暮色越浓,明府的田庄里,那残袅的佛烟还在冷风飞雪中轻轻回旋,轻轻回旋……而大地,越发的深邃迷茫与空洞。
☆、第六章
“姑父,姑父,你答应了要给我堆雪人的,答应了我的——”
“金英”事件后,明珠和齐瑜又开始安安稳稳过了几天。梳着双螺髻、身穿大红小袄裙的小女孩儿是明珠兄长的宝贝儿闺女。自从齐瑜配明珠在娘家小住之后,这小侄女总是麦芽糖似地缠着他。有时候,明珠都怀疑这是自己回府招来的“小情敌”。
“相公,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看着他们一大一小在府上空旷的雪地里笑闹玩耍,明珠手摸着肚子,开始发起难来。
“明珠,你又要开始了么?”
齐瑜并不回头,仍旧拿着铁铲一下一下堆着。冬季凉风吹起薄薄一层雪雾,他袍角翩翩,牵出一缕若有若无杜衡香。
“怎么?”明珠说:“这个问题让你觉得为难吗?”她故意板着脸,脸上却是珊瑚色的幸福红光。
“不错,是很为难。”齐瑜笑,笑得云淡风轻。明珠生起气来,就知道他会这样回答,转过身,准备掉头就走。
“你看,是不是?若是生个女儿,将来又和你一样,长大了又免不了一个麻烦精,而他的相公,又得有苦头吃了!”
是的,明珠和齐瑜就是这样,一会儿拌拌嘴,一会儿又和好了,好像从小到大一直都这样,只是,现在仿佛更变本加厉了一些。
其实,不仅是明珠,齐瑜也是如此。外表看着沉稳儒雅,其实骨子里也是个大男孩心性齐瑜让明珠有天发现,这个人,居然无聊到为了一只毛畜生都能别扭半天。
“明珠,你的二宝在骂我呢?你是聋了还是哑了,没有听见么?”
“二宝”自然是明珠养的那只宝贝鹦鹉,明珠站在月洞窗下,手里拿着一把小银水壶,借着今日天气好,明珠正很有兴致地给它一点儿一点儿添食水。齐瑜懒洋洋躺在榻上翻着书,唇角浅浅勾起,穿着一件绛紫色毛边夹袍,腰上松松系一条带子,说不尽的慵懒与闲雅。明珠没有理他,事实上,笼子里的二宝煽动着翅膀,越是“齐三王八蛋”的叫,明珠就笑得越是乐不可支。明珠手抚着肚子,笑得连壶嘴里的水都快漾洒出来了,后又轻声地二宝说:“对,就这样的,王八蛋!他就是王八蛋,再骂大声一点儿!诶,真乖,真懂事!”说着,明珠还往鹦鹉的脸亲了亲,二宝这下受到鼓励,而“王八蛋”三个字叫得越发大声了!
齐瑜终于放下书来:“很好,看来为夫现在必须教你一点什么是夫妻纲常了!”
激怒一个男人是可怕的,激怒一个连鹦鹉的醋都要吃上半天的男人更是下场惨重,明珠很快被齐瑜抱到了床上,压在了身下:“你让它再叫一次?”他眯缝着眼,湿腻呼吸就在明珠耳鬓不停地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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