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离 (云山雾绕)

在正厅里，将军夫人心情很好的跟她说起小蝶的婚事，说贤王的聘金有多少，商铺有十八间，田地庄园三千亩，珠宝首饰二十箱。当然，一个箱子里分几个盒子，每个盒子里装一件首饰而已。古玩字画三十箱，通常是一个箱子里只装一个古玩或者字画，还有许多，碧溪听了也没记在心里，这些东西都会变成小蝶的嫁妆重新回到王府里，听着虽然多，可是小蝶并不能真正拥有它们。虽然深谙此中道理，碧溪还得陪着将军夫人闲聊，夸小蝶有福气。
聊了一会，将军夫人让人摆膳，碧溪连忙拒绝，说是去找小蝶，到时候跟小蝶一起吃便可。将军夫人也未勉强，让人将膳食摆到了小蝶的院子里。
九曲回廊，亭台水榭之后，便是小蝶的无芳院，这是她自己题的字，那时候她很胖，心里自卑，又要表现出不在意的模样，所以给自己的院子起了这么个名字。
小蝶在屋子里练琴，弹的断断续续，显然还不是很熟练，碧溪穿过院子，直接来到小蝶的厢房，只见她一身白衣，脸上蒙着白纱，一双杏仁眼满是惊喜。
“碧溪——”小蝶站起来走到她面前，见她脸色不好，伸手便探了探她的额头。
碧溪拉着她坐下，掀开她脸上白纱，只见她脸上起了许多圆圆的白斑，本来红润的脸色，因为这些白斑显得有些苍白。
“对不起——”碧溪愧疚的低下头。是她太过自私，才会令小蝶中毒，害她蒙上面纱。
小蝶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正色道：“我愿意帮助你。”
碧溪愕然抬头，只见一双清澈的眼睛正看着自己。那样清澈澄清的眼睛，这样单纯美好的姑娘，却是要嫁入王室，卷进宫廷斗争，碧溪不由的担心起小蝶，她这样的心性，真的适合当贤王妃吗，这样的位置，应该是有手段的人才能坐的稳，而小蝶太过纯良。碧溪紧紧握住小蝶柔若无骨的手，脑海里一时间涌出很多思绪来。
她不能坐以待毙，为了自己，也为了她想要守护的人。她不能死，为今之计只能找人牵制住贵妃，让贵妃与旁人斗个你死我活，而不是将心思放在她身上。
俩人聊起小蝶的病情，大夫都说是湿疹，可是吃了很多治湿疹的药都不见好，因为很快要与贤王完婚，将军夫人每日急的火急火燎的，小蝶知道有解药，倒是没那么着急，只盼着碧溪能在完婚前送来解药。
碧溪还要在将军府待上一段时间，所以没有将解药给小蝶，小蝶也不着急，她信的过碧溪。俩人闲来无事便奏曲下棋，日子过的倒也安逸。
不知是贵妃示意，还是凤娘自己想的主意，碧溪在将军府刚住两天，凤娘便打着拜见将军夫人的旗号进了将军府，还点名要见将军家小姐，她只不过是通房丫头，身份与丫鬟差不多，只是可以贴身伺候皇子而已，如何能让将军夫人看的上眼，只是这会看凤娘这嚣张的架势，将军夫人以为她得宠，便想着好歹是外甥的人，便给了几分薄面。
碧溪听到丫鬟禀报说是战王府来人了，便猜到来人可能是凤娘，若是十二皇子来了，直接禀报说是战王来了便可，如何含糊的说法，只能说明大家都不清楚来人在王府里是个什么身份。这是侍妾身份的尴尬之处，说是主子不是主子，说是下人不是下人。而凤娘连侍妾也不是。
将军夫人摆了午膳，让小蝶和碧溪一起用膳，小蝶因为脸部有些难看，不想出去用膳，碧溪安慰她，只要作陪便可，不用真的吃东西，一会回院子里慢慢吃，小蝶这才答应一起用膳。
出了宫，碧溪便不是宫女身边，见了谁也不用行礼，这会儿陪着小蝶进了膳堂，将军夫人反而起身迎接她，凤娘嘴巴紧抿，一脸不善的看着她。
看来她是想对自己不利，联想到贵妃的态度，碧溪猜想，莫不是贵妃让她来害自己？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小蝶的救命恩人，碧溪姑娘，这位是战王府的凤娘，这是小女小蝶，来来来，快坐下来用膳吧。”将军夫人为几人引荐，小蝶抬头看了眼凤娘满头金饰，抿嘴低下了头，碧溪知道，她一定是在偷笑。
一张圆桌，将军夫人坐上首，碧溪坐下首，凤娘坐在碧溪对面，小蝶坐在最下方。从座位顺序便可以看出，将军夫人对碧溪这位恩人的看重，无论如何不肯让她落在别人后面。
“恩人，你喜欢吃什么？鱼喜欢吃吗？”刚说完，将红烧鱼端到碧溪面前，筷子一夹，一大块鱼肉就送到了碧溪碗里，这身手麻利的连碧溪都没反应过来。
“夫人好身手。”碧溪赞叹一声。小蝶掩唇笑道：“我娘是练出来的。”
碧溪恍然大悟，原来将军夫人喜欢给人夹菜，但是慢了别人会躲开，所以时间长了，她便练就了快速给人夹菜的手艺，让人避无可避。
“夫人太客气了，我自己来。”碧溪说完自己夹了快鸡肉。小蝶知道将军夫人的脾气，冲她摆了摆手，将军夫人这才作罢。
“娘子多吃一些，酒菜一般，请娘子不要嫌弃。”将军夫人转身与凤娘说话，她见凤娘皮肤粗糙、手指骨节分明便知她以前过的是什么生活，再想想碧溪，虽然穿的粗糙，可是皮肤很好，而且还有本事将女儿从胖姑娘变成如今这副水灵灵的模样，心里不免有些瞧不起凤娘，她是一家主母，最看不起的就是侍妾，汝南将军本来也有几房侍妾，都被她趁着将军不在家给发卖了，侍妾就是这样一种东西，她想怎么发落便怎么发落。


☆、第五十七章 溺毙
“夫人说笑了，如此多的珍馐美味，凤娘哪里敢嫌弃。”她说的也是真心话，宫女的膳食并不好，有些素菜，很少有荤腥，只有这两日因十二皇子的关系，自己跟着贵妃吃了些好的，但是贵妃对她很严格，餐餐不让吃饱，还逼着她学习跳舞，整日里折磨的她抬不起头。这回更是让她来害碧溪，她与碧溪虽然只打过一次交到，但是看她在陶美人跟前得宠的样子，便知道这个碧溪也不是好惹的。可是碧溪不好惹那也只是宫女，贵妃她是真的不敢惹。
“娘子喜欢就多吃点，现在跟了战王，伺候的好了，说不定很快就会怀孕，若是如此，就更要多吃点，女人怀孕最辛苦了，头几个月……”将军夫人开始絮絮叨叨的说起女人怀孕的辛苦，碧溪仔细看着凤娘的脸色，只见她脸色通红，似乎十分羞愧。
将军夫人话匣子一打开便收不住，拉着凤娘说了很久，仿佛凤娘如今已经怀有身孕的一般，千叮咛万嘱咐的，就怕凤娘不会养胎。
碧溪与小蝶坐了半个时辰，实在受不了，小蝶便说要回去练琴，起身告辞，凤娘一听碧溪要走，连忙要跟来，与将军夫人说想要与小蝶聊聊天，将军夫人想要阻止，凤娘已经跑了出去。将军夫人只能捶腿叹气，心想：这女子光想着巴结未来的贤王妃，居然不顾她这个将军夫人，心里不免将凤娘埋怨起来，认为她特地来拜访自己是假，想要巴结女儿是真。埋怨了凤娘还嫌不够，又埋怨气外甥，怨他不会选侍妾，选个丑的不说，还是个心瞎的。
碧溪与小蝶在回廊上慢慢散步，这会儿水里已经没了荷叶，只能看到锦鲤四处游戏。
“之前看过一个故事，说的是红鲤鱼化身成女人，伺候经常投喂食物的男子。”碧溪想到以前看的话本子，轻笑着说道。其实话本子只能打发时间，她看过便忘了，只是看到水里的红鲤鱼这才想起来这个故事。
小蝶想了想，突然笑的出来。“后来呢？”
碧溪没有看结局，摸着下巴说道：“大约是在一起了，故事不都是这么写的嘛。”，正说着话，碧溪突然感觉到后面有人扑了过来，正常走过来带给人的压迫感很小，扑过来的这种压迫感非常强，碧溪身子快速闪到一边，只听“噗通”一声，有人落入水中，吓的锦鲤四处逃散。
小蝶也被吓了一跳，转身就喊：“快来人——”她还没喊完，碧溪便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此时此刻，她必须给小蝶上一课，让她知道什么人该救什么人不该救。
小蝶皱眉看着她，碧溪笑笑，冷冷的看着在水里挣扎的女子，这人不是凤娘又是谁。
“她想推我入水，我只不过恰巧躲开了，若是我没躲开，这会落入水中的就是我了。”碧溪小声在她耳边说道。
小蝶点了点头，待碧溪手松开，有些不忍的转头走了，她宁愿回自己的小院子，也不想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死在自己面前。碧溪在回廊上看了一会，确定她真的被淹死了，才踱回无芳院。
小蝶躺在床上哭泣，碧溪知道她很难接受这一点，她是很善良的人。
“不要觉得我心狠，你不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小姐姐就被父母杀了，皮肉挂在外面晾晒，只为了养活我年幼的弟弟，我不想伤害别人，但是我不想死，今日我也没有主动伤害别人，她落入水中，我顶多算是见死不救，可是若我救了她，它日说不定就会死在她手上，救她就是伤害我自己，所以我不可能救她。”
小蝶依旧不停的哭泣，她听懂了碧溪的话，但是她没办法不伤心难过，那是活生生的一条命，刚刚还跟她们坐在一个桌上吃饭，转眼就这么死在水里，死在她面前，她接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