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你我之间无需这样客气。”
惊喜过后,高福来才想起来今日来见掌柜的目的,“差点忘了,我今天来是有事要和您说。这两年年景好粮草丰足。马场的马比前些年都要壮。也引起了朝廷的注意,这几天就会派人过来。若是可以,基本上就能定下来了。”
如意刚掀起茶盖正要喝,听他一说动作一缓。朝廷?如意轻皱眉。问道:“你可知朝廷派谁来?”
“据州府大人说是镇国侯。算算日子也就这几天到。”说着高福来喝了口茶。嗯,很香。
他没留意到当如意听到镇国侯三个字时,脸忽然变了,一僵。手一抖,茶溅了出来。洒在手背上。顿时浮现出一片红印。
“掌柜您没事吧?”高福来忙上前问道。“要不要找个大夫来?”
察觉到自己失态,如意忙敛去眸底那抹慌乱恢复常色。“没事,好在水不太烫。既然是镇国侯亲自过来,你一定要招待周全了,需要用银子的地方就去帐房支,不用过来请示。”
“您放心。这关系到日后马场的兴衰我一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招待。”
这时,如意身边的小丫头青莹领着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进来,青莹冲如意福福身。“夫人,张全有事回禀高掌柜。奴婢把人带来了。”
高福来脸一沉。看向张全。“一点规矩都没有,没看见我正和掌柜在说话么?”
“奴才明白,可是事情紧急来不及耽搁。”
“无妨。”如意解围说,“什么急事?”
“是镇国侯,镇国侯已经在来的路上了,片刻就会到了。”
什么?放在扶手上的手陡然一紧,用力的攥住扶手。韩子狐要来了?不行,不行,绝对不能让他看见我,绝对不能!!
深吸一口气,如意强迫自己要冷静下来。渐渐的,手指的力道松了。她发现高福来与张全正看着自己。咽了口气,她故作平常的说道:“就按咱们刚才说的办,我一个妇道人家不适合抛头露面,这件事你全权处理就好。”
“这样也好。”高福来点点头,掌柜人长得美确实不太适合抛头露面,免得惹来不好的风言风语。“那若是他执意要见您呢?”
“就说我身体不好,不适合见客。况且马场一向是你打理,只要说明白相信镇国侯也不是那等胡搅蛮缠的人。”
“如此就这么定了。”高福来起身,“那我先过去了。您好生歇着。”
“等等。”如意叫住他,起身,拿出几张银票。“马上过节了,买点吃用给他们分了。好好过个节。”
高福来接过银票只留了一张。“我也不跟您客气了,替那帮兔崽子谢谢您了。这些太多,一张就够了。”
“随你。”
“那我先过去了,您歇着。”说完,高福来双手抱拳,带着张全离开了。
直到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如意才迈步出去回到卧房打起帘子进屋。“我乏了想睡会,午饭不用叫我了。”
“是。”青莹告退。
屋内淡香绕梁。窗台上镂空雕花的美人香炉徐徐冒着青烟,渐渐的消散在空气中,徒留一室余香。那盆茉莉花期正开。花的香气与熏香的气息缠绕在一起,别有一番韵味。
靠在榻上,身上盖着羊毛毯子,虽是夏末她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热,可能是月子里受风落下的毛病,总感觉身上凉飕飕的。
紧了紧肩头的毯子,闭上眼明明很困头很沉,却没有睡意。睁开眼,眸底带着一丝痛楚静静的看着窗外。真好,看着来回穿梭的丫头们像是有使不完的精力嬉笑着忙碌着。那一张张如花的笑脸让她好生羡慕。
曾经她也像她们一样,有一双纯净的眸子,天真烂漫,叹了口气,闭上眼,自嘲的笑了,你也知道是曾经。
她都记不起来上次开心的笑是什么时候了。哦,想起来了,是扭扭五岁生日的时候。想起儿子,紧绷的面部线条不觉渐渐放松变得柔和。那是她的全部是她的命。
过去的都过去了。五年了,一千多个日夜,都过去了。对于他来说,她已经是死了的人了。
都过去了。此生再不会有任何交集了。
大门口。
远远的看见镇国侯骑马而来。高福来连忙迎上前,瞧见他满头银白,他先是一愣,随即恢复常色。示意张全接下侯爷手里的缰绳。
“马场掌柜高福来拜见侯爷。”高福来屈膝行大礼。
“免礼。”韩子狐将缰绳交给张全。淡淡的说。眼梢瞥见路人窃窃私语,毫不在意。
“一路奔波,侯爷辛苦了。快请进。屋里已经被好您爱喝的茶。就等着您来品尝了。”说着,高福来身一侧作了个请的手。
韩子狐抬脚走在前面,韩木紧随其后保持一人的距离跟着在身后。
进到会客厅。韩子狐坐在首座。丫头将沏好的八分烫的茶奉上放在他旁边的桌子上。
高福来在他下首位置坐下,“侯爷尝尝,这是南边新送过来的毛尖。”
韩子狐端起白釉描金花茶盏,放在鼻间轻轻一扫,勾起一丝笑。掀开盖子茶香四溢,抿一口,香气在唇齿间慢慢扩散。
“的确是好茶。烹茶人把水温控制的很好,多一分烫少一分温,恰到好处的将茶香激发出来。看来高掌柜也是一个懂得生活的。”说完又打量了一眼通体近乎透明的茶身。好茶配好器具。很好。
“侯爷谬赞了,是您不嫌弃。您喝的高兴便是这茶的福气。”高福来笑呵呵的说。
放下茶盏,韩子狐回归正题。“你看什么时间方便,本侯想去看看那批战马。京中事情多,本侯也只有几天的时间。”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侯爷深得皇上器重时间宝贵,侯爷想什么时候去看都行。听侯爷的。”
“既然你这么说我就不客套了,现在就去吧。”韩子狐说道。
“行。就现在。”说完,高福来起身。
高福来在韩子狐身后一步的距离与他一同朝门外走去,刚走到门口,忽然大门口一抹小小的身影快速朝这边奔来。
“娘..娘..我来了。”
“哎哟我的小少爷,您慢着点别磕着了。”高福来连忙上前将扭扭抱起来。朝身后跟着而来的一俊逸男子打了个招呼。“白爷。”
白敬迟冲他点点头,眼神落在韩子狐身上只一瞬便移向扭扭。“扭扭,咱们走了。”
扭扭从高福来的身上滑下来。瞧了一眼韩子狐,好奇的问道”高叔他的头发怎么都是白色的?是老爷爷么?”
“哎呦小祖宗可别乱说话。”高福来连忙捂住他的嘴。当然也不敢使劲捂着,只是略微挡一下。
说着他讪讪的看向韩子狐,陪着笑脸小心翼翼的说:“侯爷恕罪,小公子不是有意的。”
“无妨。”说着,韩子狐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摸摸他的脑袋。眼底浮现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宠。
看着放在扭扭脑袋顶上的手,白敬迟皱眉,几乎在同时将扭扭抱过来。还极其不给面子的掸了掸扭扭头顶那并不存在的灰。然后一言不发的绕过几个人朝里面走去。
“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让陌生人随便碰你。你知道他有没有什么隐疾啊。”
声音不大恰到好处的落进在场三个人的耳朵里,韩木的脸当时就黑了,握着拳头欲过去,察觉到韩木的怒气,韩子狐瞟了他一眼,看向高福来。
高福来一张脸涨成猪肝色,后背都被冷汗溚湿了。尴尬的摸了摸脑门上的汗,讪讪的陪着笑脸。“白爷性子古怪,平时对咱们也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您大人有大量别和他一般见识。”
今天出门一定没看黄历。好好的碰上这两座瘟神。吓得他的小心脏扑腾扑腾的。魂都吓没了。
“无妨,走吧。”韩子狐淡淡的说。
虽是这样说,高福来仍是不放心,不禁悄悄的打量他一眼,确定他确实没在意,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庄子就在马场里。出门拐个弯走上一会从东门进去便是了。
回想起刚才那个小男孩,一股莫名的感觉在他心头浮现,他也说不清楚,总之...很怪异的情绪。
“刚才那位小公子是你的?”挑眉问道。
高福来连忙摆手。“侯爷说笑了,我哪里有那个福气,这是我家小公子,平时不经常过来。说来马场好些工人都没见过。听夫人说小公子小的时候算命先生给看,说小公子命中有贵人相助一声富贵顺遂,今日一看果然不虚。小公子一来就遇到您,可不是遇到贵人了么。”
韩木撇撇嘴看向一边。这马屁拍的太明显,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果然是粗人。
“呵呵是么?”韩子狐淡淡一笑。一边走一边说。“这马场是那位夫人的?”
高福来一愣。他很明显么?
“你一个粗人侍弄马场日常还能,决策上....”下半句话韩木没说完。肯说这几句话已经是极给他面子了。
韩子狐瞟了他一眼,有些意外。自从五年前那场事过后,韩木便越发沉默,只有在相熟的人面前才会说几句。韩子狐知道他心里有结,这些年一直耿耿于怀。虽然知道自己从来都没怪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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