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绮筝与文月到了庆安殿时,已有些迟了,嫔妃齐聚,太后此时怕是已心力交瘁,自然无心赴宴,殿上之位空缺,元帝未至。
刚入殿中,便闻得云妃冷嘲热讽:“兰容华如今学聪明了,知道跟在绫妃身后,就算来迟了,也无大碍。”
“今日有边关急报送至,皇上不能前来,那只当是众姐妹小聚,不必拘束,快坐吧。”甄妃说道。
傅绮筝与文月落座后,甄妃举杯:“今日之宴是为庆贺危机得解,绫妃和娴容华大智大勇,救皇城于危难,本宫在此敬二位妹妹一杯。”
傅绮筝与贺悠竹起身,执樽饮尽。觥筹交错、言笑晏晏之际,闻得殿外高呼:“圣旨到……”
众妃起身于殿中跪迎。
李常海捧着圣旨入殿:“容华贺氏、贵人王氏接旨。”
贺悠竹和王姒上前:“嫔妾在。”
“皇上有旨,容华贺氏,柔嘉成性,淑慎持躬,擢晋其为娴嫔,贵人王氏明辨是非,平乱有功,擢晋其为婕妤,赐封号沁,钦此。”
二人接旨起身,众妃也跟着站起,道贺之际,李常海取出另一道圣旨,再宣:“绫妃傅氏接旨。”
诸妃又跟着跪下,傅绮筝上前跪拜听旨:“臣妾在。”
李常海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绫妃傅氏,贤行懿德,慎椒庭之礼教,昭重闱之华仪,阖六宫之垂范,擢封其为贵妃,授以金册宝玺,今始代掌六宫,钦此。”
傅绮筝有些出乎意料,愣了良久才叩首道:“臣妾接旨,谢主隆恩。”
“贵妃娘娘快快请起。”李常海笑道。
年锦安和柳依扶着傅绮筝站起身,接而众妃齐跪:“恭贺贵妃娘娘。”
傅绮筝抬手道:“诸位同喜,请起。”
云妃冷笑道:“甄妃有先见之明,之前还想让贵妃娘娘协理六宫,如今怎么着,贵妃娘娘果真得了这权力,不过是娘娘自己亲力亲为了。”
甄妃付之一笑道:“如此正好,有贵妃娘娘接手,臣妾也可安心照顾泠睿了。”
突如其来的殊荣让她一下凌越诸妃之上,代掌后宫短短四字着实不易,傅绮筝心下或喜或忧。
第二日一早,傅绮筝于景颐宫跪接金册玉印,落坐于主位,受众妃跪拜朝贺,不禁环顾这宫殿,景颐宫还从未如此喧嚣过。
礼罢,众妃散去,王姒和周氏杨氏三人留了下来。
周氏再贺道:“恭喜娘娘,娘娘如今是这宫里唯一的贵妃了。”
傅绮筝莞尔道:“本宫刚刚接手掌管后宫,有诸多不懂地方,还望二位嫔主多多指点。”
周氏客气道:“嫔妾与杨妹妹一定尽心竭力为贵妃娘娘排忧解难。”
王姒又起身一欠道:“多谢娘娘相助,嫔妾受那反贼的牵连,要不是娘娘向皇上进言,别说晋封,恐连命都没了。”
傅绮筝浅浅一笑:“沁婕妤深明大义助皇上平乱,这是你应得的。”
王姒即道:“嫔妾以后定当以娘娘马首是瞻。”
奉承的话听得太多早已习惯,便也不怎么往心里去了,待几人走后,总算得来了清静。
院中的树长高了,秋已深,傅绮筝伫立树前,祈盼着来年枝繁叶茂。
“皇上对娘娘的恩宠可谓前所未有。”年锦安笑道。
傅绮筝俯身舀了一瓢水浇入土中,徐徐说道:“妃若受宠,任其再谨言慎行,也免不了有人言其祸国,只因这世间唯有中宫才配名正言顺与皇上恩爱。”忽又想起,“本宫记得夏鸾惜今日就要被逐出宫去,本宫与她相识一场,去送送吧。”
从风光无限的崇仪女官到一身寒衣没落开的罪婢,那往宫门走去的身影让这清冷处显得格外凄凄,若夏鸾惜当年不曾贿赂画师,是否会是另一个结局。
“夏姑姑留步。”傅绮筝站在远处喊道。
夏鸾惜停下了步子,回头看见傅绮筝,目光隐隐透出些哀怨。
傅绮筝走近,说道:“知夏姑姑今日出宫,本宫特来相送。”又环顾四周道,“夏姑姑当了这么久的女官之首,怎么也没个宫女内监前来送送。”
夏鸾惜自嘲道:“那贵妃娘娘亲自前来来送我一个罪人,岂不是有**份。”
傅绮筝微微一笑:“你我同入这宫闱,今日你这一走,以后怕是难在相见,有些事也该让你知晓,未免留下遗憾。”
“娘娘这话鸾惜不懂。”
傅绮筝往前踱了几步,淡淡道:“当日害你沦落为宫女之人,是云妃孟氏。”又侧过身看着夏鸾惜,“你知晓就罢,想你也没有复仇的本事了。”
夏鸾惜虽是愤懑,亦知傅绮筝说得对,如今她奈何不了任何人,看着傅绮筝道:“若娘娘愿帮鸾惜出了这口气,说不定鸾惜还能回报娘娘。”
傅绮筝扬唇一笑:“你如今的处境还能回报本宫?”
“娘娘只需记住鸾惜这句话就行。”夏鸾惜说完便移步离去。
傅绮筝望着那背影不禁喟然,却并不在意其所言,所谓回报,不过可有可无。
第一三七章 生死相随
“有一事现在倒是可以办到了,有劳姑姑前去安排。”傅绮筝说道。
年锦安问道:“娘娘说的是送那个婢子出宫,娘娘当真要放过那婢子?”
“本宫只答应保她一命送她出宫,没说过会给她自由,本宫还要用她来保蕙颖周全,想那个婢子自己也明白,陈家在宫外的本事也不小,任她跑到天涯海角,取其性命易如反掌,谋害公主这么大的罪,舒嫔岂会留她活口。”
年锦安颔首应道:“如今内府都听娘娘的,奴婢会命内府上报称其暴毙,将其从宫女名册中除名,再神不知鬼不觉带她出宫。”
傅绮筝忽又想起:“说起除名,兵符之事已经了结,倒是该把乔颜忆接回来了。”
傅绮筝知斐珩昱和嘉影将于傍晚离京前往晟宁,遂请旨前去相送。傅绮筝微服离宫,马车一路疾驰往北城门驶去,到了城门外,傅绮筝下了马车抬头一看,那衣衫朴素的背影却是嘉影,若不是嘉懿在其旁边,见二人依依不舍,恐难以相信这竟是大宁的金枝玉叶。
傅绮筝走近唤道:“嘉影。”
嘉影转过头,微笑道:“贵妃娘娘怎么来了。”
嘉影的泰然自若的样子让傅绮筝心下更是一阵唏嘘,此去流放,不知归期,换做他人应是怆然涕下,却见她这般随和。
嘉懿忙说:“绮筝这身打扮,快别喊娘娘了。”
“那就叫嫂嫂吧,这次离开,也许再也回不来了,现在不叫以后就没机会了。”嘉影看着傅绮筝道,恳切道:“还没恭喜嫂嫂呢,嫂嫂,妹妹的心愿也是我的心愿,颐华之位还望嫂嫂当仁不让,嘉影祝嫂嫂与兄长举案齐眉、白首到老。”
“姐姐放心,王氏的后位此番是保不住了。”嘉懿又抱怨道:“姐姐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兄长真狠心,怎么能让姐姐跟着去。”
“是嘉影自己所求。”傅绮筝轻叹,娥眉深锁,“嘉影,你又是何苦要跟着斐珩昱去晟宁。”
“是啊,晟宁那么远,从小就不曾与姐姐分开过,如今却要相隔千里,相见亦无期。”嘉懿不舍道。
嘉影却是毅然说道:“我既已嫁入斐家,当与斐家荣辱与共。”又笑说,“更何况珩昱离开平京,我还巴不得呢,至少能离她远远的,一切都是拜她所赐,倒也成全了我与珩昱远走高飞。”
嘉懿不解:“姐姐说的她是?”
傅绮筝缓缓说道:“陈兮萦。”忽然又万分惊愕,“书信之事难道是她所为?”
嘉影说道:“珩昱的随从小武说那些信本是他去送的,但每次都碰见陈兮萦的侍女好心帮他转交,小武知道他二人之间的情分,也就同意了,信也的确送到了,只不过应是陈兮萦誊抄之后送去的。”嘉影不禁苦笑,“她留着亲笔信怕是就等着那一天,只是我不知她为何要这样做,珩昱的一片真心却换来她这样的报答。”
嘉懿骤然大惊:“陈兮萦,不就是舒……”
傅绮筝点了一下头,想起曾在御花园的那一幕,舒嫔贴身宫女手里的信和当日的慌张,背后隐藏的竟是这样一个局。舒嫔报复斐家的原因傅绮筝心下清楚,却想不到她竟会利用斐珩昱。
嘉懿怒道:“姐姐为何从没提起过这些,斐珩昱他怎么能这样对姐姐。”
嘉影淡然道:“当初是我硬逼他娶我的,他心里有别人,容不下我也在情理之中。”
“那姐姐还要跟着他去晟宁,就该让他一个人在那北国之地自生自灭才是。”
“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不管他心里有没有我,我都应与他同甘共苦。”嘉影又看着傅绮筝笑了笑说,“说不定日子已久,也能和嫂嫂一样守得云开见月明,更何况珩昱心里只有一个,不像兄长身边有那么多。”
嘉影忽又内疚道:“这次是珩昱对不起嫂嫂和妹妹,我代他向你们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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