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狐酒 (霜宝)

只是，越是深深的爱着他们，胡十九便越不再去奢望韩墨辰的“爱”。

因此，当胡十九听到韩墨辰这般说后，她的手依旧挡在眼前，笑着说道：“不。”

韩墨辰本是久久的凝望着胡十九，当听到她这么说时，却没有预料中的转身就走。

他只是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开口道：“那你要怎样，才肯嫁我？”

“怎样都不肯。”胡十九转过身去，不再看向那或许已是坠入黑暗的夕阳。

“你大概忘了，我是狐。”她的声音不似往常那般明快。

晚风起，胡十九的发梢传来淡淡的香气。

韩墨辰留恋这样的气息。

他是忘了，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想记起。

人狐相恋？

这种只在志怪杂谈中听说的传闻，如今却发生在陈国将军韩墨辰的身上……

“我是忘记了。”韩墨辰站在胡十九的身后说道，他高大的身影似乎挡住了冬日的寒风，然而，这样的温暖，胡十九清楚，她要不起。

“但是。那又如何？”韩墨辰走到胡十九面前，他发现，那个倔强的女孩儿早已泪流满面。

这发现让韩墨辰心痛而又欣喜。

“你在哭？”他手足无措。

“你在为了我哭？”他不可置信。

他笨拙的，用袖子为胡十九拭干眼泪。胡十九站着没动，她那巴掌大的小脸，此时泪水斑驳，韩墨辰擦着擦着，他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就像水做的一般，她的眼泪似乎怎么都停不下来……

胡十九，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韩墨辰的下颚抵着胡十九的侧脸，他附在她的耳边说：“别哭了，嫁我。”

“嫁你！我嫁你！”一直“纹丝不动”，泪如泉涌的胡十九，终于开口大声说道。

是的，她要嫁给韩墨辰，她要嫁给韩墨辰，她要嫁给韩墨辰！

这一份情感。胡十九放不下，理不清，斩不断！

“傻丫头！”韩墨辰欣喜的欢呼道，将胡十九抱了个满怀，他的笑声，回荡在漫天的星空下……

转眼间，已近岁除，远处的小巷内，似乎有顽皮的孩子，将一段段的竹子。欢叫着投入到熊熊燃烧的火堆中，发出“噼啪”的响声，胡十九侧耳倾听，这一年。过得真快啊……

“小姐！”惑与在院中捶胸顿足的来回奔走。

“你就这么答应他了？”他将核桃皮般的老脸凑到胡十九面前，胡十九微微侧身避过他，继续遥望着天空中那一轮满月。

“你呀！”惑与用手指着胡十九，可是尊卑有序，他唉声叹气，只恨不得能亲自去找韩墨辰商议。将胡十九与韩墨辰的婚事细作打算。

“不是老奴说您，这怎么，这怎么能说嫁就嫁？”老狐狸惑与碍于青雀同沈凌都在院中，只是将话说的隐晦，不过他相信胡十九也是心知肚明，前世这位“十九小姐”自作主张嫁入韩府，今生，虽说是为了报恩，可也不能这般草率啊！

毕竟，十九小姐是狐君白凌大人的亲妹子，毕竟，这次还有他老狐狸惑与跟着呢！

相比惑与的追悔莫及，青雀作为胡十九的贴身婢女，倒是要欢喜的多，从前几日胡十九同韩墨辰回来后，告诉他们这个“喜讯”之时，青雀就处在一种神思恍惚的状态。

小姐要与大将军成亲了！

她站在胡十九身旁，有些战战兢兢的问道：“小姐，您嫁入韩府后，青雀能跟着去吗？”

她说着，又是下意识的将头伏得更低，似乎在试图掩饰着脸上的胎记。

胡十九本不想就此事大费周章，因此，当惑与絮絮叨叨的在她耳边说个不休时，她只作不闻。

然而，青雀这般举动，却让胡十九有些心疼。

怎能不去呢？

青雀，本该就是韩府的人啊。

胡十九站起身来，认真的看着青雀，拉着她的手说道：“当然要去的！这么乖巧聪明的丫头，我到哪儿去找呢！”

青雀的眼睛顿时红了，她哽咽道：“青雀谢过小姐，青雀，一定不给小姐丢人……”

“宁宁，宁宁，我也要嫁过去！”沈凌嘻嘻哈哈的一会儿躲在惑与身后，一会儿凑到胡十九面前，看上去特别高兴。

“好……”胡十九笑了，看来，这个家，总还是有人会因为这件事，而欢天喜地的……

月色溶溶，众人仿若身处太平盛世……

“那丫头，咱家果真是没看错呢……”同样一轮明月，映着胡十九的花好月圆，也照着贾德全如鬼魅魍魉。

他极怕冷，自从小顺子死了后，他这年青时落下毛病的双膝，就再也没有那个像猫一样的孩子来为自己取暖了。

至于其他的小太监……

贾德全嫌他们，脏！

那些怪模怪样的小东西们，带着谄媚的，畏惧的眼神瑟缩在贾德全的脚旁之时，他知道，他们心里也在嫌弃着自己！

因此，在吴厚德，吴良善，小顺子……死后的大部分时间里，老太监贾德全是孤独而又无趣的。

或许，就连当今圣上也厌恶了他这个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样子，因此，还特意下了圣旨，体恤贾德全这一辈子“恭顺体贴”，准他提早出宫，又在琅京城内赐了一套大宅，算是给这个“兢兢业业”的老太监留个片瓦遮身。

只是很多人都不明白，这在琅京城呼风唤雨的太监——“贾公公”，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然而，只有贾德全明白，一切，全都因为那个——“沈十九”！



第三百六十八章 负义

“韩府要办喜事了啊？”贾德全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他身后的小太监，又不知在想些什么，居然没有应声。

贾德全转过头来，只见那小太监兀自看着桌上摆放的点心发愣。

“想吃？”贾德全桀桀的笑了起来，这日子太无趣，总要找点乐子才行。

那小太监像是新来的，听到贾德全这么问，倒是有了回应，他喉头咕哝一声，水汪汪的大眼睛更是望着那碟精美的糕点，拔也拔不出来了。

“你叫啥名？”贾德全越发有了兴趣。

他走到那碟糕点前，懒洋洋的伸出那已经弯曲变形的手指，拿起一块，顺手掰开，夹着果仁儿的点心馅儿发出诱人的光泽，小太监不由向前挪了两步……

这副贱样……

“说，你叫什么名儿？说了，这点心，就是你的了。”贾德全又随手丢下一块点心，有只慵懒的白猫走过来嗅嗅，贾德全俯下身，摸着白猫的脊梁，白猫“喵——”的一声，似乎无限惬意。

“柱儿。”小太监怯怯说道。

他有些害怕眼前这个披散着白发的“老怪物”，据说，这些日子，陆陆续续的，总有小太监无声无息的消失在这间大院。

可是……

可是这些，不过都是些没根由的传闻吧……

那盘点心的诱惑真的太大了，柱儿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柱儿……好名儿，”不知是老太监贾德全摸到白猫的哪里，白猫发出一声怪叫，尾巴顿时炸开，它蓝幽幽的眼珠子泛着烛火映下的红光，白猫似乎想挠上老太监一爪子，可又看到了老太监手中的点心，它试探着，伸出爪子勾着那美味的糕点。

真是贱啊……

“宫里的，不是给你起了个‘小顺子’的名儿吗？”贾德全将手中的点心随意丢开。小柱儿差点和那老白猫似的，一口叼住那点心，躲在角落里，美美的吃上一口！

就一口！

真香……

真香啊……

柱儿听到“叮。叮”的响声，他实在舍不得将视线从白猫爪下的点心移开。

可那“叮，叮，叮”的响声就像是勾魂儿的铃铛，柱儿咽着口水。只看到老太监贾德全用指上的黄金护甲，轻轻的，敲着那个点心碟子。

“好不好听？”贾德全就像是一个恶作剧的顽童，他将那盛着糕点的碟子端起来，沟壑满布的粉脸笑成一张松散的人皮，“我喂你吃好不好？”

他向前走了几步，看着眼前这个，同死去的“小顺子”有着几分相似的小太监。

柱儿看着老太监这副可怖的容貌，他突然间，不想去吃那糕点了……

不过都是些苦孩子。

“小顺子”也好。“小柱儿”也罢，家里四五个孩子，打小生长在阴天漏雨，晴天灌风的房子里。

既没了顺遂，更别提成为“顶梁支柱”，刚满十岁的男孩儿，许是父母怕他饿死在家里，许是为了用他换点干粮……

糊里糊涂的，柱儿就进了宫，成了另一个“小顺子”。再后来，又被丢到了这个大宅子，他这短暂的一生，总是被人弃如敝履。

柱儿摇摇头。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突然对他好，这很不对，可是，他又有那么一点模糊的高兴，他望着面前的老太监，单纯的眼中流露出一丝依恋。

“来。好孩子，这都是给你的。”老太监拖起柱儿的手，将碟子递给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