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狐酒 (霜宝)

他挥剑将盒子劈成了两半之后，便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双凤眼，冷冷的凝视着胡十九。

“这不是……”胡十九语无伦次，“这是……”

慕容烨沉沉的看着胡十九：“如你所愿。”

这不是胡十九在农家小院中的奇毒，这是解药！

为什么……

会是这样！

难道说，慕容烨一开始就打算放自己走？

可是……

胡十九虚弱的身体。在那带着些许辛辣的气味弥漫在帐中后，迅速得到了恢复。

“你……”她看着慕容烨，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慕容烨低头望着碎成两半的盒子，也许，碎了的，并不止盒子……

“走。”

他将宝剑随手一掷，闪着银光的宝剑插在一地淡紫色的粉末当中。

“我会后悔。”他低声自语，又笑了一下，“可是，总好过看不起自己。”

银色的剑身。反射着帐内红烛的光芒，就像鲜血，染红了寒冷的兵器。

“你和我们，一起走……”胡十九这些日子。虽是半梦半醒，但她知道，那株古怪的花中，所下的香药，并不是“陆武”的本意。

慕容烨听到胡十九这么说，他突然做了一个匪夷所思的举动。他似乎想扬起手，做出某种手势，然而，又终究作罢。

“你们，不配。”他侧过身，“滚！”

胡十九望着慕容烨，帐外，隐隐有了细微的声响，她上前搀扶住韩墨辰，深深的看了一眼慕容烨：“你多保重。”

你多保重，一定要好自珍重，当我平安的将韩墨辰送回军营后，我自会再来此处，给你交代。

韩墨辰的性命，胡十九要保。

“陆武”的恩情，胡十九要报。

哪怕，拼尽全力，在所不惜。

慕容烨笑了，风起了，帐篷内，烛火摇曳，不甘心的熄灭了。

“真，可惜……”

胡十九听见慕容烨轻声说道。

她顾不得许多，因为，她隐隐听到帐外开始有了越来越多纷乱的脚步声。

“走！”胡十九搀扶着韩墨辰，离开营帐……

而他们的身后，似乎有人，在轻声叹息……

天苍苍，野茫茫……

生死在昼夜中交替，篝火灭了，人心，冷了……

大燕的营帐内，有一座精巧的帐篷，那里，无人敢于靠近。那里，站着数名大燕的勇士。

“值得吗？”帐内，有一个天姿国色的女子，她拥着柔密的白狐裘，看着单膝跪地的男子。

男子，不言，不语。

“值得吗！”女子高声喝道！

她狂怒的冲到男子面前，白狐裘被践踏在脚下。

女子俯下身，她凝视着面前那个同自己有着几分相似的面容。

那面容，俊美无俦，那面容，青白枯槁。

那面容……

栩栩如生……

女子凝视着面前这曾经如月色一般清冷的容颜，她想起，不知在多少年前，面前的这个少年，不，当年，他还只是个孩童，无数次的迷失在那条长长的回廊中，她多想亲手去抱抱他，像寻常的妇人那般，牵着孩子的手，温言柔声告诉他——“别怕”。

然而，如果要“别怕”，就只能在那些无边无尽的恐惧中，得以淬炼，浴火重生。

因此，她硬下心肠，看着那个天真烂漫，爱哭爱笑的孩子，渐渐在自己面前，变成了一个即使大敌当前，仍能言笑自如的少年。

她以为，这是她的骄傲，也是他的荣光。

可是……

少年的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他的眼睛，穿过女子，似乎在目送着某个娇小的背影……

女子凝视着少年，她伸出保养得宜的手，覆上少年的双眼，泪，在她明艳的眼中闪烁，女子仰天一声悲鸣：“皇子——慕容烨，薨！”



第三百四十八章 求生

血，越来越多止不住的血……

胡十九困在解不开的梦魇里。

她的梦，是红色的，也是黑色的，红色的，是韩墨辰背后涌出的鲜血，黑色的，是慕容烨上空的字迹……

“不！”手臂传来的剧痛，令胡十九睁开双眼。

心，还在狂跳，她平躺在榻上，听到有人轻声呜咽。

谁在哭？

残灯如豆，恍然间，她不知身在何处。

胡十九只是依稀记得，当韩墨辰带着她，逃离大燕的军营后，便气力不支的倒在了一片密林之中。

而他背后的鲜血，却怎么都止不住！

“快！”胡十九搀扶着韩墨辰，急促前行。

远处，隐隐传来追兵的呼声，然而，韩墨辰再也无法前行。他将青龙枪杵在地上，趁还有着微弱的意识之时：“十九，向着西北角一直走，那里，会有人接应……”

“西北角？”胡十九慌乱的重复，“好！好！我知道！”

韩墨辰无力的点头，他的眼睛越发沉涩，他想伸手再摸摸胡十九的长发，却力不从心。

“你要，好好的……”韩墨辰话音未落，便向后重重倒下！

“韩墨辰！”胡十九眼看着那个像山一样的身躯倒在自己面前，她猝不及防，扑倒在韩墨辰的身旁。

“你醒醒！”她用尽全力想要搀扶起韩墨辰，然而，却只触到满手温热的鲜血，韩墨辰，他怎么会流这么多的血？

己方阵营就在前方，身后又有敌兵穷追不舍。

“起来！你快起来！”胡十九拖着韩墨辰的胳膊，用力要将他拉起！

“扑，”似乎有什么掉在了草丛之中，胡十九起初没有并未留意，然而。当她看到那一点微弱的青光之时，惊喜唤道：“小黑！”

周身笼罩着淡淡青光的小黑，已不是当日的黑蛇，如今因为惑与的缘故。它已是只略有法力的小妖。

听到胡十九这般唤它，黑蛇先是扬起三角形的脑袋，似乎是仓促的应了胡十九一声，便想顺着草丛溜走。

胡十九捏住了黑蛇的“七寸”道：“别跑！”

这黑蛇本就极具灵性，如今。又有了妖力，恐怕，此刻胡十九同韩墨辰要想离开这里，只能靠它了。

胡十九回头看了一眼韩墨辰，她按着黑蛇的手，向上移动了一点，轻轻敲着黑蛇的脑袋小声说道：“你要是敢跑，我就让惑与把你打回原形！”

这话说的并不妥当，只因黑蛇本就是“原形”而已。不过，胡十九此话却也起到了一定的震慑。黑蛇上下晃动着脑袋，似乎在表示它听明白了胡十九的威胁。

“好……”胡十九轻轻松开手。

此时，树林中漆黑一片，唯有黑蛇身上点点青光，犹如诡异的萤火。

因着黑蛇得到了惑与的部分法力，于是，当胡十九看到此时黑蛇身上的青色光芒，只觉得无比亲切熟悉。

而在这片青光之中，黑蛇慢慢的直起三角形的脑袋，胡十九一面用手挡住韩墨辰的眼睛。以防他突然醒来，一面有些紧张的看着黑蛇究竟能变幻出如何模样。

“小黑？”胡十九眨了眨眼睛。

她望着面前这个……

这个几乎与慕容烨有着几分相像的孩童，胡十九有些不可思议的轻声唤道。

黑蛇虽然不是第一次变幻人形。然而，他却是初次在“人”的面前。幻化出另外一种模样。

好在，此“人”非彼“人”。

黑蛇有些紧张的看着胡十九，他不确定面前这个，据说是狐君白凌亲妹子的——红狐十九，会不会法力更加高强……

不知惑与是不是真的老了，还是笃定黑蛇不敢将胡十九的秘密四处宣扬。在之前他向黑蛇传授法力之时。早已“顺便”告诉了黑蛇有关胡十九原是山林红狐，重生报恩之事。

“这条老狐狸！”胡十九咬牙切齿的骂道。

不过，也幸亏惑与提前知会，黑蛇才敢于在胡十九面前变幻人形，否则，即使连它的主人——慕容烨，也不曾知晓这个秘密。

看着面前的“小黑”，犹如看到刚刚分别的慕容烨。

想到那个似乎就在转眼之间从朝夕相处的“陆武”，变成大燕皇子的慕容烨，胡十九的心头，还是一窒。

她总是觉得，那行黑色的小字突然出现在慕容烨的头顶上空，那种预兆……

这感觉，犹如胡十九再次被桑皮纸覆住了口鼻。她的心头，就像被一只鬼爪牢牢抓住，几乎令她有些透不过气。

刚刚幻化人形的小黑，眼看胡十九突然单手支地，艰难的大口喘息。他连忙上前，手中青光一现，胡十九方才那种窒息的感觉才稍稍好转。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想到，老惑与倒是不吝惜自己的修行，居然将如此多的法力都传给了小黑。

“小黑，救他。”胡十九顾不得许多，连忙回头指着韩墨辰说道。

然而，此时小黑的面上，却是浮现出一丝寒意。那神情，竟然是更与慕容烨有着几分相像。

他缓缓的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