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狐酒 (霜宝)

“再说一遍。”韩墨辰有些尴尬，但很快正色说道。

魏正虎方才一直在说什么？他说话了吗？韩墨辰只知道当自己突然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之时，他的耳中，眼中，就什么都听不到也看不到了。

不，一定不会是她。

“大将军……”魏正虎干咳一声，“那我说了？”

“说！”韩墨辰目光炯炯，魏正虎连忙将竹简摊开，细细与韩墨辰分析敌情……

而那个熟悉的身影，却再也未曾在韩墨辰眼前出现……

一晃，又是数日。

根据探子来报，这次敌国大燕的举动同往日大为不同……

以往，他们总是在边界骚扰牧民，抢夺粮食，而每当陈国将士前来收服他们之时，却又迅速撤退，因大部分陈国的将士来自于平原，生活又较为优渥，因此，在这万里黄沙之地，持久仗一打下来，虽不至于让大燕落了什么好处，然而，却也拿这些“贼人”无可奈何。

唯有这次，不知是听闻前来征战的是陈国赫赫有名的韩家军，所以不战自败，还是他们另有打算？

自从韩墨辰带领将士驻扎此地以来，大燕城门紧闭，莫说是大燕国人，就是连只那边的耗子也未曾见到。

这般平静的背后，却更是危机四伏。



第三百三十二章 黄沙

韩墨辰不相信，敌人会这样老老实实的“闭门不出”。此次前来，他怀揣当今圣上亲笔谕旨，便是无论如何，都要一战而胜，永绝后患。

因此纵然对方守城不出，韩墨辰也要想法设法攻入城去。

而怎样能将伤亡减到最小，这一点，却是让韩墨辰近日以来不眠不休的主要原因。

也许，曾经经历了骨肉分离的惨痛，因此，在战场上骁勇无比的韩墨辰，却在每次征战之时，他都不愿将杀戮当成唯一的目的。

因此，这可以说是韩墨辰的优点，也或许是他致命的弱点……

直到某日……

“怎么！”韩墨辰听到魏正虎禀告后，忙从帐营大步走出，整个营地西北角的方向，已是火光冲天！

那里！

韩墨辰暗道：“糟糕！”

他加快步伐向着那里走去，然而，却被前方几名将士拦住去路：“大将军！前方危险，咱们的粮仓被贼人放火烧了！”

“让开！”韩墨辰望着那冲天的火光，他顾不得许多，就要亲自上前查看！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对于一场不知何时才能结束的战役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粮草辎重！

如今，战事未起，己方却已损失粮草，这仗要怎么打！

韩墨辰大步就要向前走去，他身旁的魏正虎一把推开了挡在面前的那几名将士。

到了，到了，韩墨辰看到熊熊的烈焰，狰狞的燃烧在粮仓之中，整个天空都被染成了一片红色！

风助火势！夹杂着火星的灰烬扑面而来，韩墨辰看到无数个兵士的身影来回奔走。

其中，更有一个熟悉的声音高声喊道：“这边！这边！快！”

是她！

韩墨辰无法相信，但是那个娇小的身影，她吃力的提着两个沉重的铁桶，向着火势最盛的地方走去。

她走的极累。但又极快，她尽量保持身体的平稳，以免水从桶内洒出。

即使隔着这一段距离，韩墨辰似乎都能看到。那张瘦削白皙的小脸，扬着不服输的下巴，一步，一步，执着前行！

“十九！”韩墨辰嘶吼道！

真的是她！

而此时。提着水桶小兵打扮的女子，听到韩墨辰的呼唤，她怔住了。接着，韩墨辰看到那个瘦小的身影，突然丢开手中的水桶，就要迅速“逃离”！

“站住！”韩墨辰顾不得许多，他使出平日斩将夺帅之勇，几步便将那个仓皇离去的女子当面拦下。

“果然是你！”韩墨辰的脸色冷的可怕，他定定的看着——来自清杨楼的“沈十九”。

“是，是我……”胡十九万万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地，与韩墨辰相见。

当日，她因为挂心韩墨辰的安危，因此思前想后，便将清杨楼交给惑与，而自己却设法混入军营。

来到军营数日，因她处处小心，又有之前在酒窖女扮男装的经历，平日里更是伶俐乖巧，因此。并未出什么纰漏。

而每日，只要远远的看到韩墨辰巡视军营，这便是胡十九最大的希望。

“为何在此？”韩墨辰就像是换了一个人，那燃烧着的烈焰似乎也燃进了他的眼中。然而，他的脸色，却依旧冰冷的就像是一副铁面。

“我……”如此仓促的相见，令胡十九根本找不到理由。最初，她不是没有幻想过，会与韩墨辰在军营重逢。但，绝不是这种情景……

她不知该说些什么，眼看着那火焰终于被训练有素的韩家军扑灭了，然而，粮草也所剩无几。

真可惜……

胡十九微微轻叹，虽然她只是一介“女子”，然而却也知道，无论是本领高强的人也好，铜墙铁壁的军队也罢，没了粮草，如何还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她这声叹息落在韩墨辰的耳中。

韩墨辰剑眉紧皱：“你很遗憾？”

胡十九看着那相互搀扶着从如今已成废墟的粮仓中走出的兵士，难过的点点头。

“没有烧干净，真是遗憾啊！”韩墨辰的声调中不带有一丝感情，他冷冷说道。

“你！”胡十九这才回过味来，她脏兮兮的小脸，就像韩墨辰初次见到她那时般的，充满了倔强与委屈！

“你说什么！”胡十九伸手指着粮仓，大声说道，“你说是我烧的？”

韩墨辰看到她的手上有被火燎出的水泡。

韩墨辰的目光霍的一跳，随即冷声道：“不是你？”

“不是我！”胡十九斩钉截铁的回答，她瞪着明亮的双眼与韩墨辰坦然对视。

韩墨辰凝视着她，胡十九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可是她紧紧咬着嘴唇，绝不肯让那泪水夺眶而出！

“还有谁？”似乎过了很久，韩墨辰的语气听上去没有方才那般冷漠，然而，他的话，还是再一次刺痛了胡十九的心。

“你，疑我？”胡十九的泪，唰的一下流了下来，她似乎无知无觉，大颗大颗晶莹的泪珠儿落在焦黑的沙土上，就像是无瑕的珍珠。

韩墨辰避过胡十九的目光：“你若坦白，我或许会代你求圣上开恩。”

“我……”胡十九深吸口气，以此来止住停不下的泪水，她用袖子快速的抹了下脸，粗糙的兵符在她的脸上擦过一道血痕。

“我——不——需——要！”胡十九一字一顿的说道。

是的，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你高高在上的怜悯，我不需要你法外开恩的赦免，我要的，只是，你信我。

我要的，只是有情，有义！

胡十九久久的凝望着韩墨辰，直到韩墨辰转过身去：“来人！把她押走！给我好好看牢了！”

胡十九，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心”。

她的心，碎了。

琅京城，一抹晚霞穿透云层，幻化出各种形状。

惑与似乎有了什么感应般的，抬头望去……

“沈叔，你在看什么呢？”青雀抱着一捧金色的银杏叶，站在惑与的身后，好奇的学着惑与的模样朝着天空望去。

“我啊……”惑与喃喃自语，“我在看小姐……”

那火烧云的形状，此时看起来，就像一只小小的红狐。

“小姐？”青雀顺着惑与的视线，望向那流动的晚霞，那抹红色真美，美到这红尘俗世的一切，皆为失色。

青雀若有所悟的点点头：“小姐……此时也在和我们看着同一片晚霞吗……”

她手中的银杏叶纷纷落下，这一季的秋色也被镀上了那抹醉人的红……



第三百三十三章 归来

“大将军，十九……”魏正虎站在韩墨辰的对面，禀告道。

当他看到韩墨辰冷冷扫来的视线，连忙改口道：“奸细已被重兵看守。”

“好。”韩墨辰言简意赅，他低头继续看着那案上堆积如山的兵法卷帙。

魏正虎站在原地，欲言又止。

韩墨辰并不抬头：“有事？”

魏正虎登时站得笔直：“回将军，‘沈十九’应该不是纵火之人！”

韩墨辰沉默不语。

魏正虎不知这位冷面将军是在看书，还是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几分。

他刚要开口，只听到韩墨辰将手中的竹简放在案上，那并不巨大的声响，却还是让魏正虎的心头一震。

“为何？”韩墨辰语气平静。

魏正虎反倒有些紧张，他双手抱拳躬身道：“据说那个沈十九自从来了以后，就一直在伙房，属下觉得，她要是想动手，恐怕早就动了。”

“那依你说，会是谁动手呢？”韩墨辰凝视着魏正虎问道，冷面寒霜，然而，他的一双眼睛却隐藏着压抑不住的愤怒，这次，粮草几乎全部被烧，对身处塞外的韩家军无疑是次重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