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也快步回了去,待进了宅门,还未步至正堂,忽闻一人唤她“枼儿”,这声音她自是再熟悉不过。
是那个曾叫她千盼万盼,日思夜想的人,那个曾令她为之沉醉入迷而不能自拔的声音。
她转过身,只见这身着墨色常服,肩披兔毛领斗篷的男子已站在宅门内,她漠然问道:“你来做什么?”
朱佑樘眉峰微拢,极是平静的凝着她,言道:“我来带你回家。”
“回家?”张均枼闻言本是微微一怔,却仍是故作冷笑,“这里便是民妇的家,陛下的家,在紫禁城。”
“有你的地方才能称作是家。”
朱佑樘紧紧蹙眉,徐徐走近,对着她伸出手,目光如炬,柔声道:“枼儿,随我回家。”
张均枼面色不改,单单是自袖中取出休书,“陛下已将民妇休了,休书尚在此,陛下还想……”
未等张均枼言毕,朱佑樘便一把抢过那休书,道:“这一纸休书能作何用,废后诏书未下,你还是朕的皇后!”
朱佑樘此言颇是急切,言语之间毫无破绽,叫张均枼无话可答,只是顿了顿,方才道:“陛下贵为天子,自然说什么就是什么,只是既知王法,仍私闯民宅,岂不昏庸!”
“昏庸又如何!”朱佑樘当即接话,一面又极是潇洒的将手中休书丢弃与雪地里,只言道:“为帝昏庸与清廉,不过都是那些文人一念之间做的决定,身后之名,怎及生前的逍遥自在。”
朱佑樘执起她的手,深情的目光始终落在她清澈的眼眸中,他轻唤道:“枼儿。”
张均枼并未急着挣脱开,这一刻,她怎么可能还像从前那般丝毫不动摇。
“跟我回宫,”他道:“从此我的便是你的,我的江山任你逍遥,我的天下凭你掌控,吕后也好,武唐也罢,只要你愿意,一切皆由你来定。”
她亦凝着他,他那真挚的眼神容不得她再逃避。
可她到底还是不能再次敞开心扉,那日他掐着她的脖子时,那凌厉的目光;他持剑架在她肩上时,那凶狠的眼神;还有她哭得梨花带雨问他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时,他寒气逼人的眼睛,始终惊触她的心弦。
张均枼终于抽回手,望着他的目中似有一汪寒潭,亦如她离宫那日他看着她时那冰冷的目光。
“我不愿意。”
朱佑樘双手停在半空中,久久未放下,只是注视她不着痕迹的垂下眼帘。
张均枼眼中已噙着泪花,她强装作无所谓的模样,转身背过朱佑樘,长吁了一口气,冷冷道:“你走吧。”
“但愿此生再不相见,不念彼此,各自安好。”
张均枼言罢眼泪已如断了线的珍珠般落下,冰冷的脸颊上热泪滚滚,徒留丝丝暖意。
朱佑樘见她已这般决绝,终于收回手,黯然离去。
可张均枼却是后悔了,朱佑樘方才步出宅门,她便回身追了去。
“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她陡然抱住他,趴在他肩头,热泪不止,转瞬间便沾湿了他的衣襟。
朱佑樘起先是一愣,而后自然惊喜不已,亦转身将她揽入怀中,温语道:“我不走。”
张均枼始终是狠不下心肠,她终究是爱他的,即便那份情意曾一度破灭。
她无法忍受一个人孤独终老,至少现在是这样。
雪地紧紧相拥,若在旁人眼中,自然艳羡不已,可在谈一凤眼中,却已然成了锥心之痛,即使,他没有心。
但他不后悔将枼儿的行踪告诉朱佑樘。
喻道纯说过,枼儿是后星转世,乃骑龙抱凤而生,命中注定要母仪天下。
他从不相信所谓前世今生,及那些后星转世的无稽之谈,可他如今终究还是信了。
他信的是,枼儿的眼中,再也不会有他的模样。
他信的是,枼儿的心里,再也不会有他的身影。
他站在雪地里,望着曾经青梅竹马的恋人与旁人缠绵在一起,嘴角竟还带着一丝笑意。
只是那笑意,是苦涩的。
自始至终,他都不过是个旁观者……
第十五章 立使下马威
张均枼回宫那日,正是二月十五,她一袭红衣,盛妆妖冶不失淡雅,明媚不失清新,一双桃花眼透着清冽的寒意,唇角一抹淡淡的笑,看来极是冰冷。
马车方停,坐在前端的牟斌便下了车,彼时门帘亦是被一双如玉般白净的手掀开,入眼的是朱佑樘天子之姿。他眼角含笑,看来甚是温润,举步从容下了马车,却不忘转回身伸出手将张均枼扶下。
坤宁门前早有坤宁宫的都人与内监在此恭候,朱佑樘贵为天子,且不说这俊朗的模样已然令不少妙龄女子倾心,就是他的身份,也引得天下女人的思慕,而今张均枼如此受宠,自然叫人艳羡。
“奴婢恭迎皇后娘娘鸾驾回宫。”
南絮方见着张均枼,便已躬下身子,伏地而拜,一众都人内监亦随之行礼。
张均枼闻声侧首,温婉一笑惹人喜爱,她道:“都起来吧。”
“谢娘娘,”南絮站起身回她莞尔笑容。
“好些日子未见姑姑,姑姑脸色似乎憔悴了些,”张均枼言语时徐徐近前,玉珠扶着她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瞧着像是一副惶恐的模样。
南絮抬眼微微一笑,“近来闲在坤宁宫,无事可做,竟是慵懒了许多,叫娘娘笑话了去。”
张均枼闻言倍感欣慰,看来她不在宫里的这些日子,南絮未曾做主坤宁宫,反倒是记挂着她。
忽见张瑜慌慌张张的跑来,不与主子行礼,反是首先便凑近朱佑樘身边,也不知同他说了什么,只见朱佑樘脸色大变,也同张瑜那般惶惶不安。
“枼儿,”朱佑樘并不曾直接离去,却是侧过身望着张均枼,目中分明充满了焦急,可面色依旧平静。
张均枼见他如此模样,自然知了他意在何处,便露出一丝莞尔笑意,“陛下且去吧,正事要紧。”
朱佑樘不舍松开她的手,和煦的笑容展现于脸颊上,“那我便去了,晚些时候我再回坤宁宫找你。”
“嗯,”张均枼凝着他微微颔首。
带朱佑樘急匆匆的离去,张均枼远远望着他的背影,嘴角笑容浅浅,极是恬淡。
南絮亦侧首看了眼朱佑樘,随后毕恭毕敬的问道:“眼下娘娘可是要回坤宁宫?”
“姑姑莫不是忘了,”张均枼闻言回首,注视着她,“今日十五,本宫理当去仁寿宫给太后请安才是。”
以南絮这般聪慧,她本该立即会意,可听闻张均枼这番话却有几分讶然,什么时候,张均枼与她竟自称作“本宫”了。
“姑姑?”张均枼见南絮似乎怔住,便轻唤了声。
南絮恍然回过神,这才随张均枼去往仁寿宫,时下已是午后,估摸着王太后早已歇下了。
再至仁寿宫时,果真听闻如此。
独见束翕出来迎接。
束翕忽见张均枼回来,免不了大吃一惊,年前曾听闻坤宁宫的人说道,言她已死在宫外,虽说此事被澄清,可如今忽然见到她,也着实心惊。
“怎么翕姑姑见了本宫,竟是这副神情?”张均枼随意坐至一侧,端起茶盅嗅了嗅,束翕顿了顿,方才福身行礼,“奴婢束翕,拜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
张均枼未准她起身,单是将茶盅搁在原处,道:“这茶叶可是旧的?太后好歹也曾是一国之母,怎么吃穿用度,却是如此寒酸,莫不是姑姑背地里将好东西都克扣了?”
束翕福身已许久,浑身上下定然酸痛不已,可一听及张均枼言此,脸色当即又差了些,张均枼所说,自然有理有据。
“皇后今日好大的阵势!”
循声望去,只见是王太后身穿单薄的睡衣,披着厚重的斗篷,板着脸甚是傲然的走来,她走至此停住步子,冷着脸乜了张均枼一眼,只道:“哀家宫里的人,还轮不到皇后来管教。”
张均枼并未起身行礼,仍是坐在椅子上,款款一笑了之,亦是毫不客气的说道:“太后也说了,臣妾是皇后,如何没资格管教一个犯了错的都人。”
“哀家说你没资格,那你就是没资格!”
张均枼未答,淡然站起身,站在束翕身前,望了她许久,而后侧身瞥了眼王太后,颇带笑意的问道:“若是臣妾偏要管教呢?”
“束翕!”王太后微微移步向前,“你过来!”
张均枼不等束翕直起身,便陡然一转身,掴了她一巴掌。
王太后委实一惊,唤了声“束翕”,旋即伸手指着张均枼,道“张均枼,你眼里还有没有哀家这个太后!”
张均枼极是镇定的收回手,转身与王太后一笑,“自然是有的,臣妾眼里不仅有太后,还有当初死去的那个孩儿。”
张均枼唇角略略上扬,“太后您平日里总忙着怎么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害人子嗣,想必也没那空子管教下人吧。”
王太后终于不再多言,回身坐下,冷脸道:“皇后今日过来,怕不只是为了管教人这般简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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