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娘娘”,张均枼通礼,却不知万贵妃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往日她可是一直使计要取她性命的。
万贵妃扶起张均枼后并未直接收回手,反而是一直托着,双目紧打量着她,故作惊喜,啧啧称赞道:“像,真像,本宫总算是找着你了。”
“娘娘,您今日召见民女,是为何事?”
万贵妃佯装恍然回神,温婉笑说:“本宫记得,你母亲,叫金扶?”
“是”,张均枼心中自然有些许疑虑,无缘无故,不知为何连母亲也牵扯进来了。
“既是叫金扶,那本宫便找对人了,本宫与你母亲,可是有过一段渊源”,万贵妃这便转过身,似乎已陷入一片回忆中,“当年土木堡之变,先帝被俘,郕王登基,陛下被囚于南宫,本宫奉孙太皇太后之命前去侍奉,怎知南宫的人恃强凌弱,欺压本宫与陛下,当初饥寒交迫,朝不保夕,可是你母亲出手相助,本宫才不至于冻死饿死。你可知,本宫见你第一眼便觉得熟悉,却不知原来你竟是恩人之女。”
万贵妃所言,张均枼断不会信,一来母亲出身名门,不曾进宫当过都人;二来先帝与陛下被囚于南宫时是景泰元年,而那时母亲不过三岁,如何能救她。
“本宫已许多年不曾见过你母亲了,不知你母亲她,如今可安好?”
“家母一切都好,谢娘娘关怀”,张均枼依旧不展笑颜。
“你与你母亲,还真是一个性子”,万贵妃不知从何处取来块玉珏,“这玉珏,是你母亲当年落下的,不知她还记不记得了,今日本宫将玉珏交给你,你回家后可一定得替本宫还给她。”
万贵妃伸手将玉珏展于张均枼身前,可张均枼却是凝着久久不下手,可她终于还是收下了,“是。”
万贵妃望着张均枼已渐消失的背影,终于舒展了眉头,唇边亦是带了一丝笑意,“收了本宫的东西,她张均枼便是本宫的人,老太婆还能拿什么跟本宫比。”
张均枼已回了咸阳宫,望着手中的玉珏,自是感慨良多,万贵妃此意分明是在拉拢她。
趁着左钰午睡还未醒,张均枼自然要将那玉珏藏起来,免得叫旁人瞧去了要误会她是万贵妃的眼线,万贵妃既是将玉珏赠予她,那这玉珏,必是她的贴身之物。
方才屈身要将玉珏藏于床下时,却见枕头后搁着一封信,信中所写,今夜亥时于绛雪轩备酒,望张淑女务必赏脸光临。
张均枼见后不作思虑,当即将信纸抛去炭火中焚尽,她不知太子为何这般待她,若论相貌,此番进宫的淑女中比她好看的大有人在,若论资质,她也不及旁人半分,何以太子竟对她上了心。
可他是太子,此事又岂能拒绝,即便他以为,她并不知晓他的身份。
“姑姑要出宫?”
南絮闻声回首,见是张均枼便以一笑带过,“是。”
“方才听瑾瑜随口提起的,说,姑姑要出宫采办,没想到是真的”,张均枼亦回以笑容,缓步走近,“姑姑,我也想出宫。”
南絮浅浅笑意浮现于脸颊,“出宫采办,可不是件好差事。”
“爬过山上山,才知天外天,姑姑不带我同去,又怎知我吃不得苦呢。”
第卅二章 北斗指姻缘
除夕当日,城中一派喜气,还未出大明门,便能瞧见一片火红。
南絮出宫采办,本不该带着张均枼,毕竟她是淑女,采办这样的苦差事,只能由六局的都人来做。
说起来,南絮也不该做这样的事,咸阳宫中所住非主非奴,完全不同于别处,南絮此番得以出宫,说到底也不过就是太后的恩赐。
“姑姑今日出宫采办,可还有别的事?”
张均枼言语间不仅是询问,多的是打探,南絮出宫本该是为咸阳宫置办些布匹和丝线,可她自出了皇城以来却是买了壶酒,而后直奔城西,越过了好几家生意兴隆的绸庄。
张均枼说罢,二人已步至一家香烛铺前,南絮止步,喃喃自语道:“到了。”
闻言张均枼亦是停住,望着大敞着的店门,这是香烛店,姑姑来这里,莫不是要祭拜什么人。
“民间有条习俗,叫年祭祖,姑娘出身名门望族,必是清楚的”,南絮言毕已进了铺子,买了些纸钱,便出来带着张均枼去了西郊城外。
林中杂草已丛丛,高高鼓起两座土筑坟茔,显得有些突兀。
这两座坟茔紧紧相连,却仅有一块墓碑竖立,碑上镌刻着寥寥几字,亡夫江离之墓,妻殷氏成化十九年立。
碑前洒满了酒,只见一身着飞鱼服的男子蹲在前头,中抓着壶酒,一副微醺的模样,凝着墓碑上的字,沉声道:“大哥,你知道吗,我牟斌这辈子,只后悔一件事,便是当年将捡到的玉笄修补好交给你,还让你去仁寿宫还给殷姑姑,让你有机会借花献佛,卖弄人情,出尽了本该属于我的风头!但有一件事,我从没有后悔过”,牟斌忽然冷笑,“就是杀你。”
不远处南絮与张均枼将至,牟斌行事向来谨慎小心,听到了些风吹草动便立马警觉起来,转身见是南絮二人,不经细想便匆忙离去,有些事,他不想让她知道。
“有人来过”,张均枼到此还未看清墓碑上所刻,便瞧见了那一滩酒水。
南絮自也瞧见了,静静地蹲下身子,取出篮中的酒水与纸钱,“许是他从前的部下吧”,牟斌年年都来此祭拜,她岂会不知。
张均枼已看清碑上刻的,她不曾听说,原来南絮姑姑早已嫁做人妇,只是可怜她年纪轻轻的,便守寡了。
南絮祭拜亡夫,张均枼只得站在她身后静候,而牟斌,却是躲在林中远远观望,殷姑姑于他而言,是一个多么遥不可及的人。
“他是锦衣卫千户,师投怀恩大人门下,与牟斌是出生入死的过命兄弟,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牟斌说,他为了救他,被人穿心而死,死后被抛尸荒野,连个全尸都没有”,南絮言语至此,不禁自嘲,“可怜他忠肝义胆,誓死为朝廷效忠,却没人肯为他立个坟冢。”
南絮抬手取下插在鬓间的玉笄,握在手中望了许久,眸中已充斥了泪水。
“这玉笄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当年本已无迹可寻,是他在宫后苑捡来还给我的,当时年少无知,一见他便情窦初开,又感念他的恩情,便求太后赐婚,我与他在仁寿宫门前跪了整整三日,太后才答应我们的婚事。我以为,我们能长相厮守,终老一生,没想到,婚后不过半年,他便死在去往江西布政司的途中”,南絮说罢仰面拭了满脸的泪痕,而后朝张均枼侃侃一笑,“张淑女,奴婢方才失礼了。”
张均枼露出浅浅笑容,“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姑姑也莫再伤心了。”
南絮一笑而过,将手中的玉笄埋入土中,“三年了,该放下的总要放下。”
适才南絮那一番言语,谁曾见到牟斌脸上的失落与不甘,他对南絮的那份心意,又有谁懂!
南絮掂了掂一旁的酒壶,站起身来随手倒在那座没有墓碑的坟冢前,望着地上的酒,面无表情的说道:“这是我父亲,门达。”
南絮说罢便转身离去,张均枼亦是跟了去,只是不忘回首看一眼门达的坟茔,门达是景泰、天顺年间的佞臣,成化初年被贬广西南丹卫充军,路上被仇家了结了性命。
她只听闻南絮姑姑的身份很是隐秘,宫里头鲜有人清楚,没想到,原来她是前锦衣卫指挥使门达的女儿。
回了城中,天色已暗了许多,南絮这才与张均枼一起去往绸庄。
毕竟是新年,各宫多少都要有几笔开销,咸阳宫也不例外,光是为淑女们购置衣料便要花费不少,再加上胭脂水粉之类的,也不能马虎。
这么些东西,自然无需南絮亲自带回宫。
出了脂粉铺子这会儿天色已完全黑了,街道上灯火通明,人山人海,张均枼走在南絮身后,见人潮拥挤,突然停步,目不转睛的凝着南絮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眼前,这才转身离去。
她要逃,即使如今宫中已无人要取她性命,可万贵妃收买她,周太后有意拉拢她,就连太子也……
她说过,此生定不负谈大哥相思之苦,若负了,便夫逝子亡,不得善终。
她也曾说过,长发为君留,散发待君束。
她记得,那日朝阳初升,她执起他的手,脸颊绯红,笑意绵绵的对他说: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向我父亲提亲,我等你骑着高头大马,聘八抬大轿来娶我。
而他伏在她耳边,轻声呢喃:等我。
她只恨父亲妄语许了她的终身,恨孙家人棒打鸳鸯,恨有卉骗她去绛雪轩,恨万贵妃屡次三番害她性命。
“姑娘。”
张均枼闻声止步,回身只见是一个道士,坐在摊前望着她。
“有事么?”
那道士未答,缓缓站起身,绕着张均枼打量了一番,而后板板正正的立在她身前,问道:“姑娘可知现在是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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