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下心来,开始盘算着什么时候请白瑞祺过府一叙,眼角余光不忘关注白瑞祺的一举一动,见那小子也在开小差,又瞟了眼上头滔滔不绝恩威并施的皇帝,她心里暗暗好笑。
敢情这小子也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主,难怪无忧说他不迂腐,是个有趣的。
咦,他看她干嘛?她今日的衣着打扮可没什么不得体之处。还是他看出什么了?她的伪装应该没那么差才对。
一番忙碌,填榜传胪,得一甲三人,状元、榜眼和探花,赐进士及第;状元授斡林院修撰,榜眼、探花授斡林院编修;二甲三十四名,赐进士出身;三甲六十六名,赐同进士出身。朝考后,分别授以庶吉士、主事、中书、推官、知州、知县等职。
白瑞祺被点为榜眼。
这个结果是兰倾旖打听出来的,至于金榜,不用看,去了也挤不上。
结果在她预料之中,她也没什么情绪波动。
赫连无忧也放下心来,让人给白瑞祺报信,让他进宫谢恩。
白瑞祺自己对这个结果也是满意的。
谁都知道翰林官品秩虽低,却可以直接参与内阁机密,而且升官较易,历代宰相都是从翰林院学士中挑选出来的,再者翰林官可以在上书房行走,可以接近皇上、皇子和王公贵族们,待遇比其他的官要优厚得多。其实就算是再低些也没什么,只要他肯努力,还怕没有升官的机会吗?
次日进行琼林宴。当晚琼林苑张灯结彩,锦石缠道,柳锁虹桥,礼炮喧天。四司六局,并礼部、光禄寺、尚宝司诸般人等忙碌不休,梨园教坊也出领袖子弟助兴,兰倾旖到的时候,远远的大轿还没停下,就听得里面喧嚣震天。
琼林苑离内阁议事厅不远,她过来时,远远看见钟毓晟从琼林苑出来,带着一批大臣往内阁而去。
兰倾旖微微一怔,从退亲后,她就一直避着钟毓晟,面对他心里总觉得歉疚不自在。奈何同朝为官,总少不了见面机会,她只好避开与他独处的机会,从这段日子的表现来看,成果斐然。可如今乍然碰上了,她还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钟毓晟倒是神态自若,友好地打了个招呼,走了。
兰倾旖松了口气,进苑开始场面工作,新科学子上来见礼,她含笑点头过去。宴席上不断有学子前来敬酒,她泰然自若地应付过去,不动声色地冷眼旁观白瑞祺的言行举止,并没打算靠近。
她本来就没打算现在摊牌,人多眼杂不是好机会,人来人往的应酬,她也找不到和他单独说话的时机,还不如再等等。
后半场天际烟花升腾,五彩缤纷绚丽壮观,她觑得空子,悄悄离去。
第九十六章 无忧亲事
侯府有个专门的桃园,里头种了各种桃花,小花白碧桃、大花白碧桃、绿花桃、撒金碧桃、千瓣桃红、绛桃、垂枝碧桃、紫叶桃……红绿白粉俱全,这个时节开得正好,满园簇簇,大片大片烂漫如霓虹,人离得老远,就会被香气熏醉。
桃园之侧曲水亭台,水流清亮如带,绕着一座精致的水阁,水阁四面轩窗,窗扇大开,窗内垂纱,密密层层的绡纱薄而透亮,便于观景。
宴请白瑞祺的地点就设在这水阁。
准备看似简单,却处处透着精致,贵族之家含而不露的底蕴可见一斑。
“公子这边请。”带路的侍女彬彬有礼目不斜视,看他的眼神和看路边的花没什么区别。
一路上的下人都各做各的事,目不斜视井井有条,没一个人议论或打量,行礼避让间也十分有分寸。
白瑞祺倒怔了怔。
进京后他的眼见也高了不少,可无论是吏部官署,还是自己会试房师礼部尚书的府邸,都没有这般巍然气度井然秩序。
长宁侯赫连若水,果然不同一般。
“白编修。”主位上的女子,半张脸掩在银面具后,露出弧度美好的下颌和朱红的唇,笑意浅淡如涟漪,微微颌首,礼貌而谦和地道:“请坐。”
她端坐上首,身后是山水人家的大幅玉白锦屏,那些浅碧色的山间烟岚,顶部飘着浅浅的七彩霞光,朦胧华艳中不失清雅本色,衬得这山水图前绯红长衣的女子,气质清逸而神秀。
有种人,即使表现得再低调再谦和,她依旧傲然高贵,如云端俯视人间的神。
白瑞祺客套地应了声,虽心情沉凝,还有几分不安,表现却没有半分差错。
兰倾旖鸡蛋里挑骨头似的看了他半天,嘴上也没闲着,东扯西拉闲话连篇,将他的家庭状况套问了个遍。
自己查到是一回事,当面询问又是另一回事。
撒谎的男人,直接出局!
好在白瑞祺没撒谎,答得平静。
兰倾旖废话铺垫够了,进入正题。“舍妹如今待字闺中,有意与白编修结秦晋之好,不知白编修意下如何?”
白瑞祺脸色微变。
难怪这么郑重地下帖子请客,原来是为这个。
他摇头,语气冷淡不少,“下官已有未婚妻,侯爷的好意,只怕无福消受。”
“哦?是吗?”兰倾旖挑眉,似笑非笑地注视着他,眼底光彩变幻如烟,语气悠悠缓缓,仿佛在给他考虑时间,又似在施加更多压力,“据本侯所知,白编修并未定亲。即使定了亲也没关系……”她眼波流转,瞟了眼脸色微冷的白瑞祺,不以为然道:“大不了请皇上赐婚就是。”
白瑞祺握紧双拳,再也维持不住笑容,冷冷道:“侯府千金出身尊贵,下官家门寒微,实在配不上贵府千金,还请侯爷收回成命。”
兰倾旖竟然极为赞同地点头,“说的很对,我也觉得你配不上她。可她就是铁了心看中你,我也没办法,只好成全她。”
白瑞祺眼前发黑,心说这不是坑人吗?他呵呵冷笑,重重提醒,“侯爷,强扭的瓜不甜!”
“甜不甜要看结果才知道。”兰倾旖笑眯眯答。
白瑞祺咬牙,就此放弃说服她的念头,直言相告:“侯爷不必费心,下官对贵府千金无意,不会答应的!”
“哦?”兰倾旖唇边笑意尽敛,脸色瞬间沉下来,“你确定?”
她嗓音轻柔如绵,水阁里的温度却顷刻降了好几度。
这一刻四面安静针落可闻,连一直啁啾不休的鸟鸣声也不闻,风吹得凝重,花开得静寂,呼吸……屏息至无声。
白瑞祺脸色变了变,额头微微见汗。
他可以确定,这是……杀气!
眼前这纤秀少女,长宁侯,是真的想杀了他!
他心跳如擂鼓,急促得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心里却没什么变化,目光坚定灼灼地盯着她,毫不退让。
兰倾旖目光清冷如钢刀,无形中剖开他的内心好探清他的心理,周身的气息越发冷漠肃杀。
良久,她忽然笑了,仿佛看见蝼蚁在不自量力地挑战般,笑意里满是轻蔑讥诮。“白瑞祺,你是不是觉得本侯不敢杀你,才敢在本侯面前充大气?”
看见对方目光微微变换,终究透出一抹难掩的愤怒,她笑得越发冷淡轻蔑。
“你实在太小看本侯,也太高看你自己了。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本侯要杀你,用得着脏了自己的手?只要本侯一句话,底下自然有无数人效劳。不说其他,只说你在翰林院,必然会呆不下去!想让你跌落尘埃贱如蝼蚁,更是易如反掌!”
白瑞祺双拳微微发抖,咬牙道:“天下盛传,长宁侯光风霁月,人中龙凤。也会做这种逼亲的勾当,真是令人齿冷。”
“旁人怎么说,关本侯什么事?”兰倾旖坦然自若,“他们和本侯非亲非故,本侯管他们作甚?”
白瑞祺哑然无语。
“你可要考虑清楚,莫非你那个未婚妻还能比本侯的妹妹更尊贵不成?若当真如此,本侯不可能没耳闻。”兰倾旖眼底笑意冷淡,神情看似亲切,实则遥远。“与侯府结亲,对你的仕途意味着什么,你也明白。可拒绝本侯,你就会一无所有。”
白瑞祺心头火起,愤懑的火焰在胸口越烧越烈,冷笑,“想不到长宁侯竟然也会用威胁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让下官一无所有?凭什么?”
“凭什么?”她靠着桌案,俯视着白瑞祺,盯着他的眼睛,轻轻道:“就凭我是赫连若水!”
白瑞祺心口一窒,无言以对。
“官场从来不是靠热血立足的地方。”兰倾旖眼神几分嘲讽几分轻蔑,冷笑如刀:“有阳光的地方就有阴影,何况是官场这种勾心斗角的地方?你想在官场找公平?没睡醒吧?年轻人,如果你抱着这么天真的想法,还是早点回家种田吧!权势也是实力的一种,你懂吗?”
白瑞祺面无表情,双唇紧紧抿成了一线。沉默片刻,他轻声而坚定地道:“下官许诺过未婚妻,此生不负。人无信不立,下官不会违背承诺。让侯爷失望了。”
兰倾旖挑眉,定定瞅着他,目光一寸寸冷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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