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明书自堤头回身,迎上前来,“赫连小姐看着觉得如何?”
兰倾旖微微点头,沿水放眼而望,惊叹万分:“杜兄果然巧思,竟然将这个陡门造了出来。”
“还要多谢小姐的提议,给了在下这个好启示。”杜明书脸上有淡淡的自豪和满足。
兰倾旖一笑置之,“这是你自己的奇思妙想,我可不敢居功。”
“赫连小姐,我们打算开山凿渠,支分洪河水域,穿顶枫岭,是为了平衡水量趋避洪峰,亦会在此设筑分水坝相连南北二渠调节河水,使之枯季不竭,涨季不溢。但北渠虽早已动工却进程缓慢,只因顶枫岭岩石坚硬,整个水道才开凿了小半。若这筑堤引渠的构想完成,云淮平原之上水旱从人,就更不枉天府之国的美称。”
“所以我才要彻查这次的贪污亏空案件。”兰倾旖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云淮平原是我国粮仓,至关重要,绝不容失。”打别处的歪主意她或许还能睁只眼闭只眼地放过他们,但是将歪脑子动到云淮平原,真以为这里没有人敢教训他们吗?
杜明书叹了口气:“可是你……”
“官场本来就是这么回事,从我来到这里开始,就注定要得罪一大批人!水利乃农耕之本,农耕乃民之所倚,民生即是天下。你手中实是系着我朝根本,待湖州安定,尚有大正江流域水患待整,你且看着吧,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兰倾旖笑得眉眼弯弯,眼光却带着杀气。
“既然来了,你陪我去河边看看吧,这功在千古的水利构筑听你提起过,我还真想见识一番。”她伸了个懒腰,也想长长见识,也不待他答应,举步向前。
杜明书从怔愣中回过神来,即刻命人备马。
一路指点说谈,兰倾旖同杜明书到了江岸之前。
顶枫岭山高险峻,如削锐屏峰直插云际,截挡大河。河风料峭而来,扑面冰寒,几乎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兰倾旖扶着风帽策马缓行,岭前北渠并不甚广,只约有一人之深,十余步宽,较迂曲小巧冲积平原而过的南渠而言,只能容三分河水。这三分河水,却有可能化为巨大洪灾,夺人家园和性命。
第五十七章 避嫌
临山涉水,有不少征夫正在凿山穿渠,抬挑艰辛。
自古以来,百姓所知政情不过寥寥,生死变迁无不是掌于当政者手中。这江畔近百万民众,不过是靠劳力养家糊口,期求丰年盛世,能安度生活。
高高在位者玩弄权术翻云覆雨,即使能有幸造福一方,也要承受许多非人压力,若无岿然心志,免不了要吃苦头,不苦自己则苦苍生。
杜明书随着兰倾旖并羁而行,见她仍往深处走去,出言阻止道:“赫连小姐,前面开山凿岭甚为危险,莫要再行了。”
兰倾旖微勒马缰,举目遥看,耳边已能听到“叮当”不绝的斧凿之声,她看了片刻,突然转头询问,“这是用什么法子开凿的?”
杜明书微微笑道:“这是湖州古法,在山岩之上架柴灼烧使之炙热,而后取冷水或醋猛浇其上,则岩石淬裂,再以铁凿开剥。如此逐层烧凿,周而复始,则贯通山岭。”
兰倾旖有点诧异:“那不是很慢吗?”
“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杜明书也有些无奈地答:“这已经是最省时省力的法子了。”
兰倾旖盯着山岭发呆,看了半天,突然道:“杜兄,你看有没有可能精测细量,从两端同时穿山开凿,这样或许会快一些。”她从怀中掏出一张备案的水利图,展开仔细看,指着地图上的某段,说:“穿过顶枫岭后的此段亦可同时开工,真正实地测量这些东西我就不懂了,你看着有没有可能用到实际中去?”
“这倒是个好主意,可以试试看。只是……”杜明书眼前一亮,似乎想起什么,他又有些尴尬地道:“这么高,我又不会武功,必须要找个轻功绝顶的人暂时冒险,上下奔波。这……”
“小姐,让我去吧。”她身后沉默无语的玉珑忽然主动请缨,目光闪亮,“这里就属我轻功最好。”
“那行。”兰倾旖思索少许,还是答应了,“但是你一定要小心,注意安全,不许逞能。”
“是。”
兰倾旖看了一阵,转身回府衙。
刚到府衙,就有人迎了上来,双手递给她一封密信,三道火漆,兰倾旖的神色有点凝重。
她挥退下属,随手开始拆信。
信是从黎国传来的,她一目十行地看完,眉头轻轻一凝。
闻人岚峥暗中为闻人炯续命,动机不明。
她随手毁了密信,百思不得其解。他为何不顺其自然?如今时机成熟,他还在等什么?又想干什么?
还有上次的豆腐涨价事件,至今没有回音,也不知道燕都作何打算,反正她该做的都做了,皇帝要是自己不当回事她也懒得管,这云国又不是她家的天下。她急什么?
负气想了想,她把这些扔到脑后,集中精力关注目前的河工。
隔了几天,兰倾旖又跑去了趟顶枫岭。
顶枫岭这边昼夜不停抢筑水渠。杜明书测量精妙算计准确,自两端同时开山通渠,并在山岭至河水间设了一道横空铁索,将碎石就地装入竹笼,沿铁索运至河边,即刻乘船送上洪河堤坝。
她上书汇报了过程,佑玄帝很满意,各种赏赐源源不断地送到了湖州交到她手中,也往赫连家送了不少,能够拿来用的都被那对会做生意的兄妹拿去投资了,兰倾旖干脆让人将佑玄帝送来自己手上的赏赐全部送回去,反正用不着,自己也不会做生意,正好给他们用,赚到钱后自己还能得到点分红和利息。
但是,云国的皇帝和赫连家上下高兴了,有人却不高兴。
比如一直和云国关系不佳的黎国。
赫连若水复出,本来就已经是个很糟糕的消息,而且她还这么得皇室重用和信任。
与其让云国蒸蒸日上,不如趁现在它们正在兴修水利,国库空虚,钱粮吃紧的时候,捞点本。
所以,一道出兵的圣旨,从龙泉宫中发出。
今年对于云国而言,注定是多灾多难精彩纷呈的一年,风云乍起,九州激荡。鹰击长空,剑吼西风。
六月下旬,就在季凤渠修建和水患困扰着当局者的同时,沉寂的黎国探出了他的爪牙。以第一名将连珏为主帅,派军袭击云国边境的嘉水关。
龙战于野,大战在即。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场偷袭战,黎国一举得手。
消息传回燕都,皇帝盛怒,火速派遣司徒画衣领军支援。
兵戈与烈焰的肆虐,于苍茫大地上,迎来了争霸的刀锋。
风起于九霄之上,亦生于青萍之末。征战的路程,逐渐勾勒。
夏天在忙忙碌碌中过去,兰倾旖甚至都没空感觉热,偶尔闲下来也是脚步匆匆,能够好好休息的日子几乎没有。
这日天有小雨,解了浮动的暑气,兰倾旖也偷了回懒,呆在府衙后院没出门。
玉珑这两天忙着猴子似的攀山勘探地形测量数据,常常整日不见踪影,兰倾旖也习惯了,随她去。她若能从中寻到自己的意义,找到乐趣,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她煮了壶茶,坐在檐下看半枯的残荷,嗅着细细的茶香,觉得这日子过得还不算糟糕。
“几片残荷有什么好看的?”手上一松,茶杯已被人拿走,她抬头,看见韦淮越正往自己嘴里灌,不由气乐了,“你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我本来就不是外人。”韦淮越神色坦然理直气壮。
兰倾旖默然,为他的厚脸皮无话可说。
是不是他们这些玉堂金马的男人,都有厚脸皮这个特质?
她唯一庆幸的就是那杯茶自己没喝过,不然不仅恶心了他,还暧昧尴尬。
“今天怎么没出去?这几天你一直忙的热火朝天的。”韦淮越很不满,看她的目光满是不敢苟同。
兰倾旖翻了翻眼睛,“有什么好去的?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我去了也帮不到什么忙,反而要让别人腾出精力来照顾我,那不是添乱吗?”
“难得你还有自知之明。”韦淮越毫不客气地道。
兰倾旖愤怒地夺过他手中的杯子,咬牙道:“我一直很有自知之明,你边去!不准喝我的茶!就没听你说过什么好话。”
“你不是都习惯了吗?”韦淮越不以为意。
兰倾旖冷哼了声不理他,“我现在生气了不行吗?”
“行。”韦淮越从善如流,“我面前你自然可以使小性子。”
兰倾旖怔了怔,整个人都呆在了当场,她抿紧双唇,忽然觉得烦躁,扔开茶杯站起身,“我有些累了,想去睡觉了,你自便。”
“你又怎么了?”韦淮越莫名其妙,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揉着隐隐作痛的眉心,苦笑,“你这又在发哪门子脾气?”
“你放手!”兰倾旖用力挣开他的钳制,揉着发红的手腕,心情竟然平静下来,只有虽淡却无法忽视的怅然在心底萦绕不休,再开口神色淡定,语气中有种刻意的疏远,“男女授受不亲,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往后还是避避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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