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待自己的母亲,他始终无法做到漠视。
因为在乎,所以无法漠视,也无法不顾及她的想法。
“儿臣听您的吩咐,娶霍芷晴为正妃,这就够了。”他深吸一口冷气,似乎要压下自己这一刻忽然波浪滔天的心绪,语气严厉,话说得又快又急,“儿臣现在有要事在身,没空说这些事。母妃,儿臣来通知您一声,令箭和密旨的事情都已有着落,您不必担心,还有,请母妃约束手下,不要再随意插手儿臣的事情,这次就算了,若是还有下次,儿臣可不会顾及您的颜面。”
“放肆!”淑妃气得全身发抖,“你……你就是用这种口气和你的亲生母亲说话的?”
“后宫不可干政。儿臣这种口气,已经算客气!您明知父皇最不喜欢的,就是不安分的妃子!他现在虽病重,却依旧是这黎国唯一的主人。这次儿臣替您瞒下,没有下次。”闻人岚峥脸色冰冷,丝毫不为她的怒气所动。
这对母子,在某种程度上,惊人的相似,同样骄傲而执拗。
寝宫里的气氛几乎能令人窒息。
“言尽于此,请母妃自己好好衡量,儿臣告退。”闻人岚峥深施一礼,头也不回地离开。
第三十八章 好辰光一刻
三月下旬,闻人炯突然要迁入行宫,封闭多年的京郊行宫匆匆打开,来来往往的人都忙碌起来,行宫被匆匆收拾干净,恭迎皇帝銮驾。
闻人炯这次一个儿子都不带,身边就只有闻人楚楚一个,闻人岚峥奉命留在京城监国。
当晚皇帝入住行宫,他并没有启用地下一层的密殿,只是住在了面一层的主殿,主殿后是临池水榭,引了黎湖之水,架水阁于其上,清风徐来水波不兴,碧水之上倒映流光溢彩的灯影花影,皇帝看见很有兴致,晚间便在水榭用饭。
水榭里,清风送爽,凉意微送,闻人炯兴致很高,而闻人楚楚正坐在他对面,讲着自己小时候的事情,相处的也算其乐融融。
“主子,不过去吗?”远处柳树下,容闳奇怪地看着闻人岚峥的表情,想着自家主子今天这是发什么神经,大老远地跑来又在这里发呆。
“不用了,我怕老爷子看见我就吃不下去了。”闻人岚峥语气轻飘得风一吹就散,却让容闳的脸垮了下来。
主子,你这两天咋了?中邪了?怎么老是在抽风?
“苍灵宗的事情怎么样?”闻人岚峥随口问。
“杀人放火连带毁尸灭迹掩埋尸体消除痕迹一切全套干完总共两刻钟。”容闳两眼放光。很久没有干过这种事了,手痒。
“速度怎么变慢了?”闻人岚峥缓缓斜他一眼,目光隐隐不满,边回想边说:“我记得你当年只用一刻半钟的。”
容闳双眼瞪得滚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主子,你是在怀疑我的专业水平吗?”
“不,我不是怀疑,我只是很鄙视。”闻人岚峥看了眼地下密殿的入口方向,端正了脸色,“查过了没有?那里面……收拾干净了吗?”
“多宝格里的那壶酒有点问题,也不知道是谁下的,已经被我们换过了。”提到正事,容闳也严肃几分,正色道。
“保证老爷子的安全,至少在过年之前,我要他平安活着。”闻人岚峥神态淡定,神色淡漠。
“是。”
黎国一番朝局变换落入了各国眼中,在最短时间内,各国高层的桌上都落了这样一封情报。
长宁侯府中,看见这封信的大小姐却愣了好久,而后,将之付为灰烬。
“找到元铭久,告诉他,我三天后要见他。”她沉思很久,淡漠吩咐四周的护卫。
她还是决定去和那个孩子聊聊,不知道经过这一番巨变,他可有长大。
瑶台月,依兰亭。
兰倾旖坐在软垫上,面前大大小小的酒杯摆满小几,她摆弄着桌子上的酒杯,姿态端庄,每一个动作都浸透世家大族里长年累月积淀下来的优雅雍容。开门声和脚步声都没能让她抬起头来。
“赫连小姐?”元铭久试探的声音在房中响起。
“请坐。”兰倾旖微笑伸手。
元铭久脸色巨变:“你是阿兰!”
他满脸震惊,似乎不能相信,脸色也在变幻不定,有恍惚变换的剧烈神情在他脸上不断交错。
兰倾旖微笑着抬起头来,嫣然道:“别来无恙,元公子。”
元铭久脸色苍白,目光从上到下仔细打量着她,从她上半张脸的银色面具到衣袖上精绣的魑纹到腰间浮雕着辟邪图案和长宁字样的令牌……半晌,他突兀的一声笑,“原来,你是赫连若水,难怪……”难怪你有那么大的口气保我一命,难怪你能洞悉朝局游刃有余。
他深深吸气,竭力定下心神,神色复杂,语气冷漠而讽刺地道:“这个秘密,闻人岚峥不知道吗?”
“你觉得,我会让他知道吗?”兰倾旖不动声色观察着他的神色变化。
“你就不怕我把这件事捅出去,说你和闻人岚峥有私情,通敌卖国吗?”元铭久目光冰寒,脸色阴沉。
“证据呢?”兰倾旖根本就不把他这些小手段放在心上。
元铭久一怔,没错,口说无凭,自己压根没有证据。
兰倾旖冷笑一声,元铭久这种级别的手段,她压根看都懒得看。她帮他那么多忙,又保他一命算是大发慈悲了。“我以为,经过灭门之难,你多少会成熟点的,没想到你还是这么幼稚可笑。”
元铭久面容一阵抽搐……灭门之难……脑海中浮现出冲天的火海,凄厉的呼救,满眼的鲜血,斑驳的尸体……“我逃出黎国又来到云国从军,就是为了……”
“这与我无关。”兰倾旖没兴趣听他那些泣血哭诉,这只让她觉得倒胃。这样的故事,她都看腻了。而小孩子的复仇她更觉得看腻了。“你真以为自己的命有那么大,苍灵宗那么多人都死了,为什么独独你一个人活了下来?”
“你不是说过会……”
“我的护卫不是用来成天保障你的生命安全为你铺路的,他们只是在必要时刻给你一点帮助。”兰倾旖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冷笑更甚。“现在的你,除了一身武功,还有什么?况且你的武功还算不上天下第一,即使你成了天下第一,没有心机手腕照样是个任人宰割的废物。”
元铭久脸色变了变,有深深的屈辱感充斥在心头,他想反驳,却无法反驳。“废物”二字狠狠刺进了他的心田,但他知道这是事实,闻人岚峥不是不杀他,而是根本不屑杀他。
“他答应过我留你一命。”兰倾旖平平淡淡地说:“所以我没有管过你的处境,因为我知道他会做到。”
“我不会感谢他。”元铭久腮帮子紧紧鼓起,握紧拳,冷声道。
“他没要你感谢他。”兰倾旖的声音比他更冷。
“可我不甘心。”元铭久咬紧牙,“我总有一天要报仇。”
“我说了这与我无关。”兰倾旖面无表情,“成王败寇罢了,你们敢做,却不敢接受失败的后果?”她讥笑着,眼底飘过淡淡的不屑。
元铭久苦笑,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事实。
她也好,闻人岚峥也罢,都已经是立于人间顶端的顶级强者,但他,还在底层摸打滚爬。
“阿兰,你帮我。”他眼前一亮。
兰倾旖转头,眼中神光似剑刃般冰冷明亮,能照亮人心一切阴暗诡秘的心思。“理由?”
“他是云国的敌人,也是你我的敌人。”
“请不要把我和你混为一谈。”兰倾旖神色漠然,毫不客气地指正。“我和他并无私仇,只有国家对立。元铭久,想利用我,你不觉得自己的手段太低级太显眼了吗?”
元铭久不语。
“想报私仇,就靠你自己,依靠别人算什么本事?别让我瞧不起你。”兰倾旖语气平淡。
“可是这几乎不可能。”元铭久痛苦地抓头。
“试都没试过,你怎么知道不可能?”兰倾旖嗤笑,“元铭久,这就是你和他的不同,闻人岚峥十四岁上战场屡立战功,十七岁时他已经成为黎国呼声最高的皇子,可就在他立于辉煌顶端时,他中毒、眼盲、病弱、离京,他几乎成了个废人,从云端跌落尘埃,一无所有,可你看看,他是怎么做的?
”他花了三年的功夫,将当年害了自己的三个兄长一一除掉,重新站回了那个位置甚至爬的更高,你呢?什么都还没做就说不可能。永远想着依靠别人,离家出走时依靠着我给你掩饰行踪,你想从八皇子阵营中抽身时依靠弟弟支撑苍灵宗,现在你连报仇都想着依靠我!
“元铭久,不是我或者闻人岚峥瞧不起你,是你自己先瞧不起你自己。拜托你清醒点,你今年二十三岁,不是三岁,总还在想着依靠别人走捷径,你以为这是你可以肆意撒娇的年纪?我告诉你,这世界上很多事没有捷径,除了你自己没人能帮你。
”我不是你娘,即使是你娘也没有义务为已经成年的你收拾烂摊子!今天是我最后一次管你的事,也算全了你我的朋友之义,出了这道门,你我再无瓜葛,你自己看着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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