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们换过水后眼神诡秘地窜了出去。
兰倾旖取过桌上早已配好分量的药包,将药材一一倾入水中。
试了试水温,不错,很烫。正好煮糕点。
她敲了敲桶沿。闻人岚峥认命地走了过去。
解开针囊,一排银针寒光熠熠闪动,准确地扎针。
她随意一瞟,闻人岚峥的肌肤已经被烫得通红。她定下心神,迅速将所有银针扎到穴道。
针都扎完了,她挽起袖子,将手伸入水中,很快尝到了烫鸡爪的味道。
幸亏她是个大夫,认穴奇准,这才没有扎错地方,错了一分就会弄巧成拙。
“你干什么?”闻人岚峥狐疑地偏头看她,还没问完一句话,疼痛感忽的一轻,他瞪大眼睛——她——她竟然在给他按摩穴道?!她的力道拿捏得很准,轻重缓急都恰到好处,缓缓按摩着他因为疼痛而紧绷的肌肉和穴道。
一层一层力道水波般涌开,伴随着她传入体内的暖流,他很快放松下来,觉得这疼痛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这倒很难得,想不到这懒女人还有服侍他的一天。
“怎么不说话?”兰倾旖见他这么安静,奇怪地问。
“说什么?”隔得太近,她温热的气息落在肌肤上,鼻尖充盈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那是来自身体深处干净而诱人的处子独有的天然体香,他的心微微颤了一下,似湖水深处涌出的波澜,打破了表面的平静,那种颤动细微无声,却持久深远。
兰倾旖有一瞬沉默,即使她心境清明,但两人此时的姿势着实很暧昧,她毕竟是少女怀春年纪,而且她对这个男人也不是没有感觉,或多或少有些尴尬,所以想说话分散一下注意力。但两人一时间还真没有什么好说的,都是有太多秘密又不够坦诚的人,大概能聊的也就只有风花雪月了。
她这厢一分神,那边按摩的力道就是一缓,闻人岚峥靠着桶沿,懒懒道:“左肩再给我按按。你别分神,专心点。”
兰倾旖脸色一黑,这男人还真把他自己当大爷了?她怨念归怨念,还是很任劳任怨地为他按摩左肩。
闻人岚峥闭着眼睛姿态甚享受,“倾旖,你早知道我很疼就该早点给我按摩。”
兰倾旖笑,笑出一口森森白牙:“不是说十四岁上战场,早不知人间疼痛吗?”
“我觉得,”他睁开眼睛,看着她的表情十分诚恳:“我们缺的不是忍受痛苦的坚韧心性,而是随时为自己创造有利条件的聪慧头脑。”
回答他的是兰倾旖在他手臂上的狠狠一拧。
创造有利条件?你既然这么会创造有利条件,怎么还会中这种毒,将自己搞成这个狼狈样子?
“前几日,在你桌子上看见了一本《撷芳集》,你竟然还看那个东西?”兰倾旖的语气听着有点怪。
“哦,闲来无事看看的。”闻人岚峥随口回答。
兰倾旖扶额无语,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一般喜欢读《撷芳集》的都是闺阁女子,你一个大男人,竟然也读这个?”
“谁规定就只有女人才能读《撷芳集》了?”闻人岚峥很不爽。“诗文知其人,从赫连若水的诗词文章就能看出她绝非等闲之辈,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写出来的。”他眼中光芒暗涌,语气却淡淡:“云国双璧之一,天下第一才女,果然名不虚传,是真正的国之栋梁,文之巨匠。如今赫连若水亲手所作的诗画,是王公贵族极其所能想要收藏的珍品,据说她的字画在市面上价值万金。”
兰倾旖点头,感叹万千:“那是,她随便做两幅画写几个字卖出去,这辈子就不用愁了。”
闻人岚峥彻底无语了。
这个女人,什么时候能不煞风景?
煞风景的女人按摩了一阵,觉得累了,就停了手抄着袖子站在一旁看着。
水温再次冷了下来。
兰倾旖叫来护卫换水。
装着火蟾蜍血的瓶子拿在手里,隔着瓶子也能感受到那种火热的温度。兰倾旖皱了皱眉,师兄究竟在养火蟾蜍的时候给喂了多少桑花?药效这么刚猛,出事了怎么办?
她打开瓶塞,浓烈的血腥味在暗室里飘散。
兰倾旖笑眯眯地将血倒在碗中,递给了闻人岚峥,同时备好了银针,随时准备施针。
“喝下去以后,你自己调息,接下来的日子里,你可能会连续咳血,不过你不用在意,那是清除掉你体内寒毒的必经过程。”
闻人岚峥闻着浓烈的血腥味,皱了皱眉头,但还是捏着鼻子咬牙硬灌了下去。
兰倾旖无声看着他凄惨万分的境况,心里直抽冷气,发誓自己以后坚决不要生病。生病的人太凄惨了。
她仔细观察着他的气色。
果然不出所料,闻人岚峥调息了不多时就开始面色发红,看上去像是在发热。
兰倾旖没丝毫犹豫,立刻开始针灸,催动内力助他平复体内乱窜的气流。
可是这就像是个无底洞,闻人岚峥体内的气流乱窜的太厉害了,她输给他的内力完全不顶用;连金针渡穴都起不了多大作用。
兰倾旖有点后悔,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慢慢来,只给他喝一小杯,现在后悔也晚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闻人岚峥体内的气流才渐渐平息下来。
兰倾旖眼前一阵发黑,喉口一甜,一口血咳了出来,心知自己已经受了内伤。
她随手擦掉嘴角的血,看着慢慢睁开眼睛的闻人岚峥。
“没事?”
“没事。”闻人岚峥任由她把了脉。
兰倾旖全身压力一松,点了点头:“那就好,我终于可以晕了。”她话音未落,人已经向前一倒,瘫软在地。
第九十八章 求亲
点着沉香的室内淡白的烟气缭绕不散,进入了绝对的安静中。
闻人岚峥呆在原地神色复杂,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抱她入怀低头看着她,怀中少女安静地睡着,似一朵柔软的睡莲盛放在他怀中,他觉得自己抱住了一团软云,心也似漾在了云端,久违的安祥宁和漫上心头,他放松了全身,感受着她带来的安宁,在寂静与黑暗中,默默听着两人紧紧交缠的呼吸声。他伸手揭下了她的面具,指尖膜拜地流连过她饱满的额、细长的眉、紧闭的眸……最后停留在她颊边。
指下这张清丽的脸刻在心间,在他的记忆中,她一直是那个兼具了大智慧和小狡诈的从容女子,是能够耐住四季风霜和人世苦难折磨和他并行携手一生的人,他微微笑了笑,似乎想到了未来某种美好场景,神情变得愉悦起来,他轻轻抚着她的长发,将手指按在了她腕脉,突然轻轻俯下身去,将双唇印上了她的额头。
肌肤与肌肤相触,宛若触及了一团软玉一段丝绸,女子的肤质细腻到没有任何毛孔,蕴藏着这世间最完美的肌理。月光流水般的肌肤使他流连忘返,然而月光流水没有这样的透骨香,那样的香气,清淡、柔凉,乍一开始闻不到,稍稍一停之后,才突然喷薄而出,冲刷着人的感官,在意识的脑海里炸开,如同烟花四射般,遍地生香。
她的肌肤是微凉的,光洁额头被夜风吹得如一块冷玉,或者令人想到冬日月中时,高悬于靛蓝夜空里那一轮满月,玉白的,清冷的,却能照亮所有黑暗的前路。
他将颊侧在那轮月光上靠了靠,不知道是想焐热她,还是想清凉自己——这一刻忽然火热的心绪。
他的唇因此慢慢移了下去,从额头,至颊侧,至……唇。
他的舌尖灵巧地挑开她编贝般的细密牙齿,轻轻一溜就溜进了她的月光之海,他在那极窄又极广阔的天地里遨游,由缓到急,由蜻蜓点水到狂风骤雨,循环往返地漫游过她的世界,将辗转的力度和自己的气息打遍了每一寸空间,将她容纳在自己的世界里,她气息微凉,宛若极地高山上生长的雪莲,香气淡淡,甜美清丽。少女清新滋味在他唇齿间蔓延,她雪色脖颈很快浮起了一层暧昧的薄红,像淡红的月光照上了深雪。
“主子,沈公子来——”
门突然被推开,带入满室的星月之光,光灿如锦地泻了进来。
容闳的声音卡住了,他木在了门口,睁大眼睛兴奋地盯着两人,眼中闪着灼灼狼光。
哈哈哈,果然还是主子主动。
他赢了!
从容闳的角度看不见兰倾旖的脸,闻人岚峥还是下意识挡住了他的视线。
“请他去客厅,我随后就来。”
正延二十六年的冬天,其实来得很早。但真正让人察觉,还是在十一月初的几场寒风冷雨停歇后,气温陡降,冷得人不敢出门。
宫中已经定下了宁王妃的人选,如兰倾旖所愿,正是霍芷晴。
听到消息的那日,正是她的十七岁生辰,残月疏星,寒风萧瑟,彼时她正坐在梅林小亭里独酌,闻人岚峥带着一身寒气进来。
那是她第一次见他的脸色那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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