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她的话,黑衣身影失语了许久,却已然彻底地理解了她的意思。
因天道制裁,天、魔、妖、冥四界中生灵不可随意入凡,否则便是违反了天地法则,届时无论
了天地法则,届时无论身处何地都会受到天道惩罚,若想光明正大无后顾之忧地入凡,那么‘被’降罪贬至凡间倒是最自然的法子。
黑衣身影声音中带着不可置信:“敢情,我是被你当做跳板给使了?!”
白衣身影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黑衣身影受伤地捂住胸口,“给我半刻钟让我冷静一下。”说完就背过身默默怨念了起来。
他倒是很准时,半刻钟一到,立马转过身来笑得与方才仿若两人似的道:“宝贝,我们刚刚说到哪了?”
“……”白衣身影再次迷之沉默,侧眸看了看远处,道:“这顿酒我喝得很畅快,如果有机会,以后还你。天兵们就快要来了,你走吧。”
黑衣身影把玩着已经一滴不剩的酒壶,挑眉道:“这可是你说的,以后别赖账啊?”
“当然。”白衣身影颔首,淡笑着看他起身离开。
黑衣身影走了几步,却又停下,回身正对着白衣身影道:“沧绝,与我打个赌如何?”
“赌什么?”
“就赌……你以后会爱上我,而且是惊天动地的那种!”
白衣身影顿时表态:“不可能。”
黑衣身影神情笃定:“你是不敢赌。”
“没有悬念的结果我为何要赌?”
黑衣身影哂笑:“你这话说得太早了吧。”
白衣身影冷笑:“早不早不由你定,我情根已失,要如何去爱你?”
黑衣身影容色微沉,却仍然笑得蛊惑人心地道:“没了情根是吗?呵,载着对那家伙感情的情根不要也罢!沧绝……你信不信,我能让你重新生出情根——只为我存在的情根。”
“从未听过有人情根还能再生的,更何况……就算我信,茫茫凡间,你要如何寻我?”
“这你别管,总之不论你在何处,我都一定能找到你,现在嘛,你只要告诉我你赌不赌就行了。”
白衣身影看着他那张欠揍的笑脸,鬼使神差地就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才忽然想起:“你还没说赌注是什么?”
“赌注啊……”黑衣身影冲她龇了龇牙,“你赢了,我嫁给你;我赢了,你嫁给我!”
“……”白衣身影突然想起来与他再干一仗!
黑衣身影对她摇了摇手指,笑道:“反悔无效嘿!”语毕旋身一晃便没了踪影,徒留白衣身影堪比锅底的脸色。
……
场景从这里开始淡化,方才的敞阔宫殿变为一片昏暗的树林,寒凉的风吹过,带来一阵枝叶颤晃的漱漱声。
潇夙歌仍旧静默地立着,只是之前握在手里的剑却是不见了。
她面上没什么表情,但仔细看去便会发现那双看似沉静的桃花眸中其实蕴荡着巨大的情绪——刚才那黑衣身影转过身正对着白衣身影的同时也露出了他的真容,潇夙歌不想形容那张脸有多好看,她只是感到……惊诧,因为那张脸正是她前世从小看到大的、独属于任子熙或者说澹台梓浠的脸。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潇夙歌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手——那把剑在周围景象消失的一瞬间就化作一道暗光隐入了左腕上的九川环中。
剑、宫殿、黑白身影、赌约、熟悉的脸孔、九川环……潇夙歌皱眉,不清楚这些事物里到底有着怎样的关系,不过坦白说来,她很不喜欢这种不在自己把握里的感觉,更由心抵触着那些在她从前看来根本不可能的事。
用力地闭了闭眸,冷静下浮躁的心绪,潇夙歌这才放眼打量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
没用多少时间,她便确定自己现下已经出了幻境,处在真正的场景中,同时也发现,自己之前消耗的精神力好像都恢复了,并且比以前更加强胜的样子。
快速伪装了外在性别,确定自己的样子如常以后,她从袖中掏出一物陡然掷入空中,玫红色的烟雾高高炸起,足以令周围潜伏的人看到。
本以为最先到的一定是自己早就安排在附近的影卫,但出乎意料的是,一道瘦削的身影踉跄着走了过来,竟然是决殇,而他背上带着一身血腥气息的人是……
☆、【143】 包抄、回礼
“主子,六殿下他……”决殇一步步走近潇夙歌,看着她阴沉的面容欲言又止。
潇夙歌伸手接过他背上的人揽到自己怀里,拨开那被汗浸湿的乱发,果然看到一张熟悉的容颜。
决殇在她面前垂首下跪,“属下来迟未能护好六殿下,请主子治罪。”早在当初来凤音之时,潇夙歌便下了指令,他的唯一任务就是保护好万俟漓悠,而如今……已经是他第二次失职了,想到万俟漓悠的伤势,决殇更显自责,甚至已经心存死志。
然而潇夙歌默然半晌,却只是沉声说了一句:“漓悠的身份不可暴露。”
决殇一怔,忙点头应是,同时也明白她这是不追究的意思了,一时间心下除了自责外还有隐隐的震撼——主子……果然是知道的么?
不怪他会讶异,只因但凡了解潇夙歌一点的人都知道她的性情其实很寡淡,可她对万俟漓悠的好几乎每个见过他们的人都能看出来,如果说万俟漓悠真是个女子,那么还可以理解是自家主子的口味略与众不同,然而两个都是男子的话……
决殇抿唇,他不认为自家主子会有断袖之癖,但若说是单纯的兄友之情又是否太过勉强?所以,饶是他这样深沉内敛的性子也难免好奇他们的关系了。
潇夙歌自然知晓自己下属纠杂的心思,但她现在没有功夫与他多说,因为万俟漓悠的身体越来越冰冷,呼吸也轻得近乎没了,连本来流着的血液都开始凝住,这是生命在逐渐丧失的迹象。
眸中罕见地出现了几丝慌乱,所幸行动仍旧受理智控制,稳当地蹲下身子将万俟漓悠的上身靠在自己的腿上,静心为他把脉,却猛然发现了一个不令人愉快的事实——万俟漓悠的武功……竟然废了!
潇夙歌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极为骇人,最起码决殇承受不住她陡然凛烈的气势从而后退了两步不止。
压着情绪为万俟漓悠仔细检查着症状,潇夙歌在发现几处疑迹时忽然目光一厉,片刻儿竟是不顾在场的决殇,极快地扒开了万俟漓悠上身的衣衫。
看着那一个个重叠着留在胸膛上刺目无比的暗青色掌印,潇夙歌静寂一瞬后却是缓缓地笑了,那笑里含着万千风华,却也令人冷彻入骨。
决殇皱了皱眉,眼中不易察觉的痴迷很快转化为深深的担忧,主子此刻的状态……好像很不对劲?
潇夙歌很快便敛下笑意,整理好万俟漓悠的衣衫然后将他扶起,自己盘腿而坐同时把手掌贴于他的后背上,随即开口道:“决殇,沐修他们怎么样了?你又是如何遇到漓悠的?”
决殇立即回道:“属下已派了影六、影七跟着他们,现下他们大概在附近的青田镇中。至于六殿下……属下是根据沐修的地图找到那处出口的,进去不久后便发现了六殿下。”他没说出来的是,那时他其实并没有认出倒在地面上几乎没了生息的那个男子是万俟漓悠,若不是当时万俟漓悠还保留着一丝意识,及时叫住了他,恐怕他就要生生错过六殿下了。
“那地方到底是何处?”
“属下也不知,只是听沐修说,那处似与千年前开国帝王们的秘辛事有关,而且……那处现在已经毁了。”
潇夙歌眉峰一动,“怎么回事?”
“在属下带着六殿下离开之时,那处便开始崩塌了,好在出口不远,才让属下能成功带回六殿下。”决殇满面恭谨,鹰隼似的眸子在此时异常温顺,而他虽说的轻松,但只从他毫无血色的面容上便能知晓他们出来的过程十分不易。
潇夙歌以眼神示意他坐下调息,又问道:“可还有其他人出来?”
“还不确定,但属下已让附近的影卫去探查了,想必过后便有消息。”
点了点头,潇夙歌不再言语,闭眸专心地运功,如此过了大概一刻钟后,却是决殇蓦然惊呼出来:“主子!你在做什么?!”
潇夙歌眼睑微动,不予回答。
决殇神色少有地激动起来:“你……你怎可把自己的内力传送给六殿下?!”
明白他的担忧,潇夙歌只能分神解释道:“漓悠体内原有一甲子以上的内力封存于丹田中,多年来早就成了他身体里最大的支撑,如今全部失去才是他最主要的命危原因。”
“可即使是如此,凭主子你和清殊的医术也足够治好他了,何必再……”决殇话未说完便被潇夙歌打断道:“你觉得我会让他以后成为一个废人么。”一个身体乏弱到再不能动武,手无缚鸡之力,连寻常人都比不过的废人?
决殇沉默,不知再说什么,接下来的时间里,他看着万俟漓悠的面容从泛青的苍白色一点点恢复成不明显的红润,而潇夙歌的面色却是越发暗淡。
看这程度,决殇猜测他家主子怕是昀了一多半的内力传出去……心底愈加纠躁,但他还记得自己的身份,主子的决定,他没资格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