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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祸 (荔箫)


  判若两人?
  阿追脑中一闪临别前那晚以冷淡面对戚王,猜是他告诉雁逸的;转而又想起戚王看见她与姜怀亲近的事,霎时觉得心虚,拿不准戚王往外说了多少。
  她便又打量了雁逸两眼,容色不变:“我从前便是这个样子,何来‘与从前判若两人’?”
  雁逸一哂而未作置评,引着一行人继续往里走。他没有领他们去玄明殿见戚王,阿追便也不主动问。直到蓝凫阁前,雁逸停下脚,转身拱手:“我就送到这里,女郎早些歇息。”
  阿追颔首谢过,雁逸略一笑就提步离开了。她跨进院门,本不陌生的地方因为重新布置、洒扫过而变得焕然一新,反倒添了三分陌生感。
  阿追举步进了屋,便见云琅迎了出来,衔着笑朝她一福:“女郎。”
  先前在戚国时多劳云琅照顾,阿追想要客客气气地还礼,目光一抬,刚蕴起的笑容又陡然收住。
  她凝视着一道房门内的那人,那人也侧身看过来,但背着光,看不清他是怎样的神色。
  她静静神,提步进去,入得门内、适应了眼前的光线,便将他看清楚了。
  他犹是一袭黑色镶银缘的广袖直裾,发髻束得齐整,颀长的身材被身后墙壁倾下的阴影扩着,她抬眼细看了看,他深潭般的眼底在她的注视下,似乎有禁不住地一颤。
  而后他先了一步道:“许久不见。”
  “劳殿下费心了。”阿追维持着在旁人眼前惯有的清淡,戚王眉头轻挑,一语不发地睇视着她。
  四下寂寂,阿追起先还能任由他盯着,很快就一点点地心虚起来。又偷眼瞧瞧,她正色往卧房走:“我颠簸了一路,请殿下容我先行歇息。”
  他目送着她进屋,终于嗤地一笑,也很快正色:“晚上为女郎设了宴,云琅会帮……”
  “我着实想好生歇息一番!”屋内朗然的话语有点生硬和较劲,戚王眉心微微一跳。
  猎场一别后又是两个多月未见,他是想尽地主之谊,她这不给面子的态度倒是出乎意料。
  嬴焕轻轻地吁了口气,微凝的目光缓开,沉然吩咐:“都在外候着。”
  语毕他便提步也进了卧房,经过房门时,广袖下覆着的手顺势一带,房门便阖上了半扇,另半扇自有会意的宦侍来上前关好。
  阿追听得响动,回头见是他进来,顿时满心防备。她无甚语气地问:“殿下还有事?”
  嬴焕和她一样平淡,半点表情也没有地一步步走向她,阿追镇定地不做躲闪,又提着十成心弦静等他要干什么。
  他在她面前一停,手指蓦地挑起她的下颌,口吻微愠:“你再在我眼前装冰雕,我就……”
  阿追一悚:“怎样?”
  嬴焕放开她笑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走:“这就去把你和姜怀的事情公诸于世!”
  ?

☆、第 24 章 求助

?  阿追微惊,立时破功,疾呼:“殿下!”
  见他脚下不停,转眼间已走到紧阖的门前要推门,只得冲过去挡:“殿下别!”
  她“咣”地撞在门上挡住门阻他,加上先前喊得那两句,静了会儿后,外面传来苏鸾存着惊意的探询:“阿追?”
  “我没事。”阿追赶忙应话,平平气,又说,“你带人退远些吧,我有些事要同戚王殿下说。”
  苏鸾的声音却压抑更甚:“阿追?!”
  她自知苏鸾想到了哪里去,目光狠狠一剜戚王,转身开门。
  清楚地看见苏鸾定睛之后看清她之后,神色顿时缓和。
  阿追定着气淡眼站着,身后一步远就是负手而立的戚王。她有意这样“晾”了一会儿,任由外面一众偷眼打量的弦国随从与戚国宫人,看清楚他们俱是衣冠齐整的。
  而后才眼帘一抬再度吩咐:“都退远些吧,我没事。”
  众人这才各自释疑,施礼告退。待得最前头的苏鸾和云琅也退出也院门,阿追又将房门一关。
  她看向戚王,不禁愠色难掩!
  嬴焕睃了她片刻,颔首淡笑:“女郎反应倒很快。”
  “性命攸关的事,我敢慢么?”阿追看也不看他地从他身侧走过,施施然去案边落座,又自顾自沏茶。
  “性命攸关?”嬴焕听出她话里有话,到她对面落了座:“何来性命攸关?”
  “啪”地一声,阿追手里的陶杯狠落在案:“殿下何必明知故问!”
  嬴焕微微一凛,目光定在那陶杯上,耳闻她的呼吸在愤怒中变得有些急促。
  “殿下答应过我不会说出去,如今若是拿此事威胁,太小人!若只是玩笑,殿下玩笑开得过了!”
  罪名扣得实在,他选哪个都绕不开?
  嬴焕抬眼,再度睇向她。阿追下颌微扬,毫无惧色:“我原当殿下您不知隐情,但怀哥哥说得对——殿下您统领一国,见惯了阴谋阳谋,便是当日未多想,事后也多半能猜到我为何那样惊惧!殿下仍要拿此事来将我么?那您将住了!您就是要我拿命换此事保密,我也只能把命给您!”
  她说得怒意难掩。国巫与国君情愫暗生、继而成婚的事,在弦国本有先例。那“先例”的结果却不怎么好,是以自此之后,此事便成了个忌讳。而后又有两桩类似的事,当任国巫都落入了被活活烧死的下场。到了她与姜怀,便一直小心翼翼地加以掩盖心绪,直至姜怀慢慢探知了巫者的能力可以封住,才敢同她提及下一步。
  可即便这样小心,事情戳破之后会引来怎样的结果,阿追也是不知道的。如今添了个人拿这个当威胁或是玩笑来讲,她自然无端多了一层重压,心里恼怒难免。
  嬴焕沉默静听着她发火,见她确无下文了,才抬抬眼:“这事你也跟弦公说了?”
  阿追一声冷哼未答,他睇着她,轻笑:“弦公没少让你防备我?”她犹不语,他沉吟道,“那若照这样说,弦公也‘统领一国,见惯了阴谋阳谋’,女郎对他可有防备?”
  阿追霎时又显出愠色,张嘴刚要驳他,他抬手示意她噤声。
  他说:“你不喜欢我拿此事说笑,我以后再不提就是。只不过,我未必有弦公说的那么坏。”
  他目光沉定地凝视着她,俄而轻轻一哂,眼眸低垂下去,微作摇头,自掩下另一句话。
  ——弦公也未必就那么好。
  .
  冬寒渐浓,再一抹冷风拂过后,徊江上结了层薄冰。而后细小的雪花徐徐落下,覆在那层薄冰上,星星点点地连成一片,又渐渐厚了一些,看起来平缓又柔软,如同一张未沾滴墨的白绢。
  如此过了几天,白绢下的薄冰就静悄悄地结厚了。一骑快马踏过,上面轻飘的雪花四溅,冰面纹丝不动。
  驰马而来的一行人直入朝麓,在王宫门前下了马,直奔玄明殿而去。
  殿中四只大铜炉都烧得正旺,足以驱散寒凉。炉上又皆有一盛着水的铜钵,在火焰烘烤的热意下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散出些许水汽,让屋内在烘烤中也不至太干太燥。
  嬴焕一袭简单的褐色常服直裾,双手伸在炉上两尺处烘着,边烘边静听来者的禀话,直至身后的臣子说完了,他才转过身,抬眸看向另一侧正坐的人:“上将军以为如何?”
  “南束人就是一匹觊觎中原的饿狼。”雁逸眉心浅皱。
  嬴焕无甚表情:“单说缔结之事呢?”
  雁逸啜了口茶:“臣觉得在兵力上互助尚可,至于他们需要金银布匹一类……”他一声冷笑,“我们是与南束结盟,又不是臣服于南束要向他们纳贡。”
  “但我们需要南束人的骑兵和兵器,也需给他们些好处。”嬴焕剑眉微挑,“答应给他们金银布匹,总好过借他们兵马。这匹饿狼什么时候会反咬,我们不知,但不能帮它长牙。”
  雁逸点了点头,沉吟不言。
  戚王也静思起来,殿里陷入安寂。他凝视着铜炉中忽高忽低的火舌,颀长的身形被映出来的光火在地上投出了一个更长的影子。
  良久,他又看向来禀话的官员,薄唇轻启:“先退下吧,本王先想一想如何抉择后患最小。”
  同来的几人应了声“诺”,施过大礼后躬身告退。嬴焕又思量片刻,向雁逸道:“孟哲君也先回吧,迟些再议。”
  他说罢便径自向外走去,正饮茶的雁逸一怔:“主上?”
  嬴焕停住脚步。
  雁逸定定神,离座起身:“主上是想让弦国国巫占卜如何为好?”
  嬴焕稍侧过头,没有否认:“是。”
  “主上!”雁逸有些心焦,想了想,狠然道,“我们不需依赖于巫术。从前数年,我们也没有用过巫师,凭主上励精图治,我们已是七国中最强一方,戚国不需要她!”
  “雁逸。”嬴焕转过身,打量他须臾,声色淡泊,“我知道从前有些事,令你看她不顺眼。但戚国用人之际,莫以个人恩怨决断是非。”
  他便又提步继续离去,雁逸一急:“主上!”
  “个人恩怨本王不予置评。除此,别让本王觉得你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语声平缓如旧,正欲再辩的雁逸陡然惊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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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凫阁里,阿追刚服了药,歪在榻上懒懒地看着苏鸾和云琅玩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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