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你别着急,你先到一旁歇着,我去看看母后。”说罢,刘意映走上前,看见田太后躺在榻上,双眼紧闭,面上犹有泪痕,她心急万分,忙对着魏廉问道:“魏太医,太后怎么了?”
“回公主,太后这是受了大刺激,急怒攻心引起晕厥。”魏廉应道。
“可有大碍?”刘意映问道。
“虽说算不得大病,可这是心病引起的,能否早日康复,心境很重要。”魏廉说道。
闻言,刘意映呆了呆,然后说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给太后开药吧。”
“是!”魏廉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皇嫂呢?”刘意映对着周淑妃问道。
“皇后听说噩耗之后,当即急吐了一口血便晕了过去。”周淑妃红着眼睛说道,“她醒了后,便呆呆地躺在床上,不哭也不说话,像个布人一般。太医说了,皇后这是伤心到了极致,缓不过来所致。”
闻言,刘意映闭上眼,眼泪从颊上滑落。
如今,田太后和陈皇后都倒下了,周淑妃已有八个月的身子,看来,如今只能靠自己支撑着局面了。刘意映,你可千万不能垮啊,你一定要坚持下去,不然,刘氏便真的完了。
想到这里,刘意映叫周淑妃陪着太后,然后去了书房,以田太后的名义发了几道诏令。她先派人往前方打探消息,然后传令留守定州的龙腾军余部做好防卫,再叫定州郡守做好百姓的安抚工作。如今这情况,定州不能乱了,等前方确切消息传了回来,再作打算。说不定,这只是司马珩布的**阵,明日一早,便接到皇兄报平安的消息呢。只要没见到刘祯的尸首,她不信刘祯真的会死。
三日后,刘意映最后残存的一丝希望破灭了。
张煊带着刘祯的尸首回到了定州。
听说刘祯回来了,这几日一直卧床的田太后与陈皇后,都挣扎着起身,要去迎他。刘意映怕周淑妃受刺激会早产,便劝她留在了屋里。
看着一身孝衣的张煊,护着一辆装着棺木的马车缓缓走进宫门,刘意映觉得自己的心,一瞬间便裂成碎片。
大齐最尊贵的皇帝,自己最亲爱的皇兄,如今就躺在一个普通的黑漆棺木中。她看着那墨色的棺木,仿佛那是一个噬人的黑洞,夺走了她最亲的人。
张煊走到田太后与陈皇后跟前,跪下,伏身,叩首,哑声说道:“臣该死!臣护驾不力,求太后与皇后治臣死罪!”
田太后呆呆地看着那棺木,半晌才说道:“阿祯,他,他怎么死的?”
张煊怔了怔,然后说道:“回太后的话,我们原本设了陷阱,准备伏击司马珩,一举歼灭叛军。谁知那司马珩早就识破我们的计策,却佯装中计败退。陛下见状,趁胜追击,说要亲自取司马珩的项上人头。臣劝不住他,只好由着他带兵追了出去。”
“可陛下离开不到半个时辰,臣便听到有士兵来报说,陛下被叛军围困住了,叫臣去救驾。臣大惊失色,急忙带了兵前去救驾,可臣还是去迟了一步。”说到这里,张煊一脸沉痛,“臣到的时候,陛下几乎已经全军覆没,而且,他当胸也中了一箭,血流尽而死,臣带着几个死士拼了命才将陛下的尸身抢了回来。”
此时,张煊已经泣不成声,顿了半晌,才接着说道,“臣没用!臣没有护住陛下,要不是为了将陛下的尸身带回定州,臣真想当场撞死为陛下殉葬!”
“太后!”张煊将头磕在石板上,咚咚作响,“请太后治臣死罪!臣死而无憾!”
“阿煊,你起来吧!”田太后面上已经老泪纵横,“阿祯的死,怎么怪得了你呢?要怪,也只能怪那司马珩啊!”
“司马珩!”陈皇后咬牙切齿地叫道,“你太狠了!你若落到我手中,我非对你剥皮啖肉!”
听了张煊的话,刘意映犹如万箭穿心一般,心痛到无以复加。她恨司马珩,她恨他为何会如此狠心,夺了刘祯的性命!以前她求刘祯放过司马珩的时候,刘祯就说过,若他落到司马珩手中,他必不会放过自己。没想到,当日这话,居然一语成谶。
她曾天真的以为,司马珩会看见她的份上,不会对刘祯痛下杀手。谁知,却是这样的结果。刘意映,你太高估了自己。在江山面前,你算得了什么?待他夺取江山之后,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他又怎么还会再在乎你一个小小的亡国公主?
想到这里,刘意映心痛如绞,泪如雨下。正在这里,陈皇后猛然转过头来,紧紧地盯着她,眼中似有怨毒之色。
刘意映一呆。她看得很清楚,陈皇后盯着的,是她的腹部。想到先前陈皇后叫着要对司马珩剥皮啖肉,她心里一紧。她腹中的,是司马珩的骨肉,陈皇后是知道的。难道陈皇后要对自己腹中胎儿不利?想到这里,刘意映不禁寒从心起,浑身发颤。
☆、第59章
刘祯死了,大齐的江山必须要立一个新的皇帝,哪怕只是象征性的。于是,由田太后下诏,由刘祯唯一的儿子,三岁的刘哲即位为帝,同时任命张煊为大司空,辅政。
张煊辅政,对众人来说,似乎是情理之中。不仅仅因为他救出刘祯时,刘祯断气前曾托孤于他,况且他手中握有龙腾军,又是刘哲的姑父,似乎也找不到比他更适合辅政的人了。
刘意映看着张煊忙前忙后,不仅要处理刘哲登基及刘祯身后之事,还要应付军机大事。虽然自己与他是夫妻,可他却少有来仁和宫探望自己。偶尔见面,看到张煊一脸冷沉的模样,刘意映竟然有一种站在自己面前之人是司马曜的错觉。如今这情形,与当年刘祯登基的情形何其相似,同样都是弱主强臣,只是如今的刘哲,比当年的刘祯还要年幼,更是令人心疼。
想到刘祯,刘意映心中又是一痛。当年父皇刘愈驾崩之时,许是年幼不懂事,还没有失去至亲之人的这种山崩地裂般的痛苦。而刘祯这一回,情形是完全不一样了。这种你以为他会陪着你慢慢老去,护你疼你一生的人,突然就这么毫无预兆的消失在了人世,那种感觉,真的是令人痛彻心扉。
刘意映闭上眼,泪流满面。每一回想到刘祯,她都会伤心难过已,她不知道还要多久自己才能走出来。自己尚且如此,母后和陈皇后想必比自己还要难受。
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刘意映总觉得刘祯死去之后,陈皇后对自己的态度有些异样。特别是她那阴冷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盯过自己的腹部。
对于自己腹中这个孩子,刘意映心中也特别无奈。刘祯死了,还是被司马珩所杀。而自己肚子里的,却是司马珩的骨血,也难怪陈皇后会恨他。可是,要她不要这个孩子,她又实在狠不下心。
不管司马珩这个人再坏再狠,孩子是无辜的。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不可能因为他父亲作的孽,便要夺去他幼小的生命。
可让她每回一看见陈皇后时,便要面对着她那怨毒的目光,她也实在受不了。她思忖再三,决定与陈皇后把话摊开来谈一谈,希望她不要因为司马珩之故而对这孩子存有敌意。
想到这里,刘意映便独自离开仁和宫往陈皇后所居的丹阳殿而去。刘祯刚驾崩,刘哲还未继位,再加之又刚大败而归,宫里更是人心惶惶。听秋霜说,有不少宫人怕叛军攻进来被杀,便偷跑出宫,混在百姓之中逃难去了。这样一来,宫人便少了许多,刘意映这一路走来,倒也不引人注意。
到了丹阳宫,守门的宫人见到刘意映,微微一愣,遂赶紧恭敬地上前行礼:“公主可是来找司空大人的?”如今张煊位高权重,刘意映在众人眼中的地位更是水涨船高。
“张煊也在?”刘意映一怔。
“是啊。”宫人一脸殷勤地说道,“司空大人是来与皇后娘娘商量新皇登基事宜的。”
“哦。”刘意映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公主可是要进去?”宫人又问道。
“嗯,我找皇嫂有些事。”刘意映随口应道。
宫人忙将身子闪在一旁,躬身说道:“公主请进。”
刘意映也不在多说,抬脚进了殿门。一进院子,便看见陈皇后的贴身侍女扶兰低着头站在正殿外,看来,陈皇后与张煊应该在正殿里说话。只是,商议刘哲登基一事,并非机密之事,为何扶兰会在门外?
想到这里,鬼使神差般地,刘意映原本迈向正门的脚突然拐了个弯,向着正殿后方走去。如今宫里大乱,丹阳宫中人比较少,也没有人注意到她偷偷跑到正殿的后面。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耳朵贴在窗户上。很快,便听到张煊犹豫的声音响起:“如果孩子没了,我怕意映会受不了的。上回她为了保住孩子所做的事,你也看见了,我担心她会做傻事!皇后娘娘,其余之事我可以不管,但我绝不容许意映出事。”
“上回是陛下太心急了,直接就灌她堕胎药,意映自然受不了。”陈皇后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一回我们换一个策略。”
“什么策略?”张煊问道。
“这回我要给她服的,不是那种喝了后便立即滑胎的那种药。这种药起效慢,她每天吃一点,那孩子便会在她肚子里慢慢死去。”说到这里,陈皇后的声音阴冷,“死胎是留不住的,那孩子自然便会掉下来。到时,我们便让御医跟她说,她是因为悲伤过度小产的,她也不知道这孩子是被药堕下来的。到时她最多也就伤心两天,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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