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如璋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央道:“教主,教主,绕了小儿吧。我谢家只有这一点骨血……我是真不知道轻澜公子在何处啊……”步回辰道:“既不肯说,换‘声声慢’吧。”陈叔青应了,令那两人剥下谢文朔身上的“孔雀罗”来。谢文朔瘫倒在地,动弹不得。陈叔青自去箱中取出一支细巧银匙来,瞧上去仿佛便是普通富贵之家的茶匙,但在场的人都知道,定是一件极残忍的刑具了。
谢如璋大吼道:“教主,我实是不知轻澜公子尸身何处!”又哀恳道:“倘若我胡乱指画,纪王陵中机关甚多,教主手下折在里面,我父子二人岂不粉身碎骨?因此方不敢乱说。如今教主既以我儿性命相逼,我只能将先祖公所知的些许情形讲与教主,换我儿性命,可成?”说着磕头出血。谢文朔缓过气来,嘶声叫道:“爹,爹,我不痛!”步回辰冷笑道:“讲吧。”
谢如璋哑声道:“老庄主二进纪王陵时,实见过沈家家传宝剑‘岚气无锋’踪迹。”方汉慈紧问一句:“在哪里?”谢如璋答道:“在纪王的棺床之下,金井之中。”方汉慈失声惊道:“难道纪王以沈家宝剑做了镇墓之宝?”忽惊觉自己僭越过份,忙向步回辰躬身道:“属下多嘴插口,请教主治罪。”步回辰沉声道:“下去吧。”方汉慈忙应了,回入列中。
谢如璋回道:“非是镇墓。当初,老庄主与先祖公知纪王与公子纠缠极深,要寻公子,也只能着落在纪王陵中。老庄主一探王陵,寻遍地宫,并未找到任何殉葬之处,地宫中亦无秘道密室,陵中只得一棺。因而二探王陵之时,老庄主便猜想过纪王是否将轻澜公子的骨灰洒在棺中。纪王棺椁沉重,要在棺床上打开极是不易,非得将它偏移一旁,方有着力之处。
“老庄主运起神功,将棺椁推移数尺,露出了棺床。大凡王陵棺床,俱是砂岩雕成,不露金井。而纪王陵棺床甚是奇异,棺床中央镂出一处圆洞,镶嵌水精,映出下面的金井。
“虽然棺床奇异,但老庄主念着棺椁里爱子尸骸,更不着意,跳上棺床,便要起棺。忽然,井中寒光四起,老庄主一眼认出,正是那‘岚气无锋’的剑光!当即一掌劈下,将那厚愈盈尺的水精打得粉碎!那剑光却倏忽而逝,金井中暗沉沉的再无动静。
“老庄主心急如焚,便要跳下金井察看,被我先祖公苦苦劝住。先祖公偷偷出墓,取来绳索,将老庄主缒入井中,却再也找不着丝毫痕迹。老庄主颇识水性,潜入水中寻找,找到了纪王陵的镇墓之宝玄玉玦,却再见不着‘岚气无锋’的剑光,更别说轻澜公子的尸身了。
“老庄主虽不死心,几番寻找,终空手而归。因怕费时太长,惊动守陵士兵,老庄主与先祖公不敢开棺,将棺椁移回原位,离了纪王陵。
“第三次,老庄主再探纪王陵,开了棺椁,棺内惟有纪王尸骸,毫无骨灰痕迹。老庄主将纪王尸骸挫骨扬灰,抱憾而去。过不多久,先祖公便听说了老庄主暴病身亡的消息。心如死灰,也再不曾入陵寻找轻澜公子尸骨。但老庄主死时,认定了轻澜公子已葬在纪王陵中。因此才有后来传世的‘轻澜公子为纪王殉葬’的话头。”
谢如璋说完,一片静寂,步回辰沉吟不语。陈叔青笑道:“说来说去,还是没有轻澜公子尸身下落,那么属下这‘声声慢’,还是试用一下的好?”说着,已挑起谢文朔下巴,二指微微发力,谢文朔的嘴不由自主地便张了开来,眼见银匙在他眼前轻轻一晃,往他嘴里探来。谢文朔冷汗粼粼而下,只觉前胸后背一片冰凉。
忽有一人自步回辰身边走出,止道:“且慢。”那人年纪甚轻,相貌清俊,在一干孔武有力的步天教众中并不起眼,但甫一开口,却自有威严之色,正是四大门主之首的苍龙门门主南宫炽。陈叔青不敢怠慢,连忙拿开银匙,垂手退至一旁。那南宫炽向步回辰躬身道:“教主,属下有些疑问,想说出来请教主定夺。”他智计百出,乃是教中的智囊,步回辰点头道:“讲吧。”
南宫炽躬身应命,道:“据属下想来:玄玉虽然珍贵,却也不是什么洵世奇珍,何以天潢贵胄的纪王要用它做镇墓之宝?且玦有绝意,纪王既发愿要与轻澜公子同穴,何以用此不祥之物?但若说是此人撒谎,他并未看过纪王私录,方才那一大篇话虽无甚用处,却也编得颇圆,怎会在此处留下诺大的一个破绽?属下思来想去,疑惑不解,因此讲出来请教主与诸位兄弟共商。”
谢如璋磕头道:“决不敢欺瞒教主。这些话都是我家代代传将下来的,听说先代亦曾有人进过纪王陵,捡到过被老庄主打碎的水精残片。”众人议论纷纷,皆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方汉慈出列行礼,转向谢如璋探问道:“只瞧见光芒,许是青岚庄主看错了呢?”
谢如璋回道:“先祖公也曾这般私下问过老庄主。老庄主老泪纵横,言道:‘岚气无锋’随他三十余年,便如自己的臂膀一样,岂有看错的道理?那光芒寒气中带的青芒,如繁星万点,除‘岚气无锋’,天下再无一把宝剑有如此剑光。”
他说得这般细致,实不似作伪,步回辰沉吟一刻,问道:“轸宿之下的兄弟,可已将墓顶打开了?”轸宿宿主丘锡元出列应道:“回禀教主,已经打开了。那墓室机关甚多,折了两位兄弟,如今我们开的洞穴避开了机括,属下进地宫查探了一番,并无异样。”步回辰起身道:“既如此,我等进墓查探一番再说吧。在此问话,实在大费辰光。”示意将谢家父子带上前去,一同进墓。
谢文朔被两人推着,跌跌撞撞地跟着父亲行走,身上伤口既痛,又害怕那步天教中千奇百怪的刑法,只好拼命地胡思乱想,来压制恐惧,忽然想起一事,便悄声问父亲道:“爹,那四皇子……四皇子为什么要逼死轻澜公子?”
谢如璋听问,回头异样地瞟了儿子一眼,道:“谁告诉你四皇子便是纪王?四皇子一生一世,未得封王。纪王乃是他的大哥,大皇子郑骧。”
作者有话要说:
第6章 墓中奇遇
众人向前行走不远,便见山峰峦尖之下,山石重垒的山坡之旁,已掘出个一丈来宽的洞口。其时太阳落山,山尖上漫起厚厚浓雾,步天教教众点起火把,将洞口处照得通明透亮。一道绳梯延入洞内,一名教众推了谢文朔一把,喝道:“下去!”谢如璋抢道:“让我先下吧。”说着便蹲身下去,一步一步地爬下洞口。谢文朔明白父亲痛惜爱护之意,连忙跟着父亲,忍着周身伤痛,爬了下去,洞底亦有人接应。在他们之后,方汉慈,南宫炽等一一爬下,最后便是步回辰。
纪王陵玄宫,修在这座山的山腹之中,那山腹本是天成地设的一个山洞,被选中作了王陵,所胜在难入难寻;所败在洞壁不规则,无皇家地臻全美之重。当年建陵工匠穷尽心力,方将山洞下半部凿作正方,开通石道,建好三重石门,将绕山栈道拆除,使纪王陵成为了“猿猱欲度愁攀援”的绝地。两百年来,除了青岚庄主,再无人能进入此间。也正因如此,纪王尸骨被沈君山毁坏之事,也一直无人发现。
众人进入玄宫,便见那丈许黑漆椁室静静地置在雕镂精美的棺床之上,仿佛自被放入此处后便从未移动过。但地上尘埃之中,依然有水精光芒在火光中间或一闪,又令人想起谢如璋方才的讲述,想起沈君山激痛焦怒之下的那惊天一掌,想起那一闪无踪的‘岚气无锋’,想起那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谜踪两百年的青岚少主,沈渊沈轻澜。
方汉慈与白虎门主庄鸿轩纵身跃上高大的棺床,两人四掌,按在椁室一侧,只听轧轧数声,那棺椁微晃,却只动了方寸,半日,方汉慈与庄鸿轩撤了掌,气喘吁吁。方汉慈道:“这椁重得紧,南宫门主也来帮个忙吧。”
步回辰微微皱眉,亲自跃上棺床,双掌齐出,拍向椁室。那椁除棺盖用梓木之外,尽是石岩雕成,当有四五百斤上下。步回辰气沉丹田,看准椁室与棺床松脱之处,掌中内力排山倒海,涌将过去,只听响声大作,那棺椁缓缓移动,方汉慈与庄鸿轩连忙跟着运气推动,不一忽儿,椁室已滑至棺床一旁,露出一个黑洞,众人伸颈瞧去,正是金井所在。
那金井三尺见方,暗沉沉的并不起眼。苍龙门下角宿宿主江腾蛟最善水性,便令人取来长绳,系在腰间,如沈君山当年一般,下入井中。
众人在地面上相候,见那绳子越来越短,江腾蛟却不见踪影。半个时辰过去,正忧急间,忽听“忽啦”一声,江腾蛟出水,向上大叫,众人将他拉将上来,见他冻得唇色青白,早有人备下热腾腾姜汤,与他驱寒。
江腾蛟身子略暖,便向步回辰禀道:“禀教主,一般金井皆通泉眼,这金井下通的,却是一条暗河,属下往下游摸索半日,水流甚急,山腹中有孔,听那水声,当是落入了半山腰的飞瀑潭中。属下在河底仔细寻找,并未有什么发现。”说着从腰中取出黑沉沉一样东西来,道:“这是金井壁上嵌宝处的宝盒,属下取来了,请教主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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