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媛的心在胸口里狂跳,硬忍着没拉住喜儿问个究竟。
也不知道等了到底多久,就在林媛父女俩就要没耐心之际,李安泰出来了。
他面色沉寂,看不出一丝波澜,待屋外等着的人全都望向他时,他才用着歉然的目光对着林广成微微摇了摇头。
林媛只觉得天地一转,一把抓住林广成的手。
而林广成已无先前那般急躁,沉声道,“孩子保不住的话,请一定要保住内子。”
李安泰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到年过四十才有望得子的林广成会这般说话,他蹙眉回道,“这回贵太太不仅仅是动了胎气这么简单,是被人下了药,麝香。”
林媛一听便是头皮一麻,她不懂药理,却知道鼎鼎大名的麝香。
而一旁的翠云和容姨娘许是被吓到了,皆惊呼出声。
林广成默了默,脸色晦暗不知在想什么。
李安泰解释道,“麝香本有止痛催产之效,遇上难产时,稍许用量便有奇效,不过贵府太太并未足月,一沾此药,必酿悲剧。”
“现在该怎么做,内子可脱离危险了?”林广成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问道。
李安泰沉吟道,“我暂时已替贵府太太施针止了血,不过还得先让接生婆子进去,之后再瞧瞧情况,若能止住血就无事了,不过这回的事后,太太要好好将养上一段日子才能再生养了。”
林广成不知为何突然苦笑了一声,拱手道,“辛苦李大夫了,不过我还有一事相求,还请帮忙查询内子是如何被下得药。”
“好。”李安泰把头一点。
接生婆子早就净完手等在院子里了,一经传唤立刻进了屋子,林媛略略一看不是生面孔,就是上回叶氏动了胎气时来的接生婆子。
“父亲,我想进去陪陪太太。”林媛想了想出声道。
林广成立刻皱眉摇头,“你还小进去不方便。”
林媛执着道,“我怕太太想不开。”
林广成一怔,他自然清楚叶氏对肚里的孩子有多重视,更清楚叶氏的性子,说不得叶氏受不了打击会一时想不开。
林媛见林广成没再出言反驳,也不再等答复,唤了声乔奕欢,一撩帘子径自进了里屋。
李安泰的医术确实不错,或许是他能放得开手脚替叶氏施针,林媛瞧见叶氏的脸色已有一丝红晕,床单上也不再有血滴落。她轻手轻脚的靠了过去,却被接生婆子一把拦住。
“小姐,这不是您该来的地儿,赶紧出去。”
乔奕欢见状一把推开接生婆子。
“我同太太说说话打打气,不会妨碍你们的,有劳了。”林媛生怕接生婆子心有怨愤,急急的屈了屈身子。
那婆子原本还愤愤不平的笑容立刻转成了讪笑,挥了挥手,也不知道嘟囔了句什么便不再理会林媛。
林媛也无心多言,靠上前挨着叶氏满是惋惜和感叹,她张了张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接生婆子手脚麻利,将叶氏的双腿一架,便如同接生孩子一般使力了。
待一名婆子去压叶氏才微微隆起的肚子时,一直仿佛在昏睡的叶氏才尖叫了起来,双手凌空乱挥,被架住的双腿也挣扎不止。
“我的孩子,别抢走我的孩子……”叶氏心里清楚接生婆子正在帮着肚里的孩子离她而去,她满眼是泪。
林媛的眼泪也跟着下来了,一招乔奕欢,抓紧叶氏的胳膊,“太太,别这样,叫弟弟安心去吧,太太,您还年轻,以后还会有的。”
叶氏却仿佛听不见林媛的声音一般,嘴里一直叫着“我的孩子”,那模样歇斯底里,就仿佛要同孩子一道离去一般。
接生婆子为了制止叶氏,手下愈发用力,甚至半个身子都压在了叶氏的身上。
林媛不忍再看,闭了闭眼,心中恨死下药之人。林二太太到底只是脑中残存的记忆,对方的死还未给她如此触动。而叶氏是她认同的家人,每日同她朝夕相伴的亲人!
“太太,您不想替弟弟报仇吗?”林媛靠在叶氏的耳边问道,“大夫说您是被人下了药,弟弟才会没了的,您这样怎么给弟弟报仇?!”
仇恨能蒙蔽人的双眼,而此时也给了叶氏活下去的理由。
叶氏一下安静了下来,无神的双眼渐渐聚焦,她扭头喃喃道,“报仇?”
林媛含着泪使劲的点头,“对,报仇。”
……
蒋府里自从上回蒋家同平北王夫妇谈妥之后,平北王夫妇便离去上京了,不过却留下了执意不肯走的思琪县主。
姬宗煜躺在蒋兴平书房的一张躺椅里,翘着二郎腿很是惬意的看着蒋兴平处理公务。
蒋兴平烦躁的抬头看了两眼,“臭小子,没事做就给我去院子里打套拳去。”
姬宗煜嬉皮笑脸道,“别,您这书房最安全,思琪她不敢进来,再说了我也没吵着您啊。”
蒋兴平一瞪眼,“男子汉大丈夫怕成你这熊样,还好意思说出口。”
您还不是一样对着哭哭啼啼的思琪就头疼?不然您会这么勤快的在这处理什么公务?
姬宗煜心头腹诽,却不敢说出口,依旧笑吟吟的道,“我这就转过身去,您就当我是个摆设。”说着,他还真的翻了个身,背对着蒋兴平。
蒋兴平哭笑不得,却也郁闷思琪,想了想便说道,“奏折应该到京了,到时候就叫你大外婆把思琪送回去。”
姬宗煜却一转身沉吟道,“我就怕事出意外。”
“意外?你想得美,根本就没什么意外,铁定的不会顺利。你以为上头会像我这么好说话?免不了要招你上京,马家的人也毫不心甘情愿,上头一问起,他们再在一边委委屈屈哭哭啼啼的,嘿嘿,上了京,有你受的了。”
☆、第一四五章 死缠烂打
姬宗煜一下哭丧起了脸孔,“大外公,您不帮我啊?叫我一个人进京?”
蒋兴平骂了一句娘,“我还不帮你?你个臭小子,要不是我拉下老脸,马家能松口吗?我这辈子的名声都毁在你手上了!难不成你还想我丢脸丢到京城去?”
“大外公我这后背还钻心的疼呢。”姬宗煜忙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蒋兴平却毫不同情,更是恶狠狠的道,“呸,当年再重的伤我也受过,哪像你跟个娘们似的,再叫疼回头我再赏你一顿好打。我跟你说,京城我是不会去的,就算上头召我,我也告病。”说完,他一脸你奈我何的模样。
姬宗煜一脸苦笑,心里却清楚蒋兴平这回为了他是真的丢尽了脸面,过几日上头召他上京他还是一个人去吧。
想了想,他便正色道,“不管怎么样,我是不会娶思琪的,不管她是县主也好公主也罢,哪怕就是个村姑我也不会娶她的。”
“知道了知道了,都说了几千遍了。”蒋兴平一挥手不耐的说道,却顿了顿话音一转,语重心长道,“你个臭小子,自己闯下的祸自己解决,赶紧回去好好想想,到时候面圣的时候怎么解释。”
姬宗煜一摊手,“还能怎么解释?实话实说呗。”
“什么实话。”蒋兴平来了兴趣,挤眉弄眼道,“你给我说说,你到底为什么不肯娶思琪?思琪虽被她爹娘宠的有些刁蛮,不过人又水灵对你又死心塌地的,你嫌弃什么?难不成……难不成你有心上人了?”
姬宗煜一怔,随即嘻嘻哈哈道,“是啊,有了心上人了。”
蒋兴平一阵错愕,没想到姬宗煜这么简单就认了,“哪家的小姐,我可认识?我想想……是不是赵家的小女儿?还是钱家的大小姐?”
蒋兴平嘀咕了一阵,却见姬宗煜并不接话,只笑吟吟的看着他,郁闷的冷哼一声,“不说就算,日后我还能不知道?”顿了顿,他幸灾乐祸道,“你这退亲就难了,将来想娶心上人定是更难了,我看你小子到时候来不来求我帮忙。”
姬宗煜的笑脸一下龟裂了,又哭丧起了面孔。
爷孙两笑笑骂骂了一阵,就到了饭点,不过两人面面相觑都不太敢出门。
“你说思琪那丫头会不会守在门外?”蒋兴平皱眉道。
姬宗煜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前两日我一大早睡醒,一睁眼竟然就看见她站在我床头。”
蒋兴平眉头蹙得更紧了,却是突然露出一副豁然开朗的模样,“哎呀,我这是给你绕进去了,那丫头是来寻你的,干我什么事?嘿嘿,你躲着,我去吃饭了。”
蒋兴平话音未落,就将书房的门一把推了开来,回头冲着姬宗煜笑了笑,便风度翩翩的抬脚出了屋门。
姬宗煜气闷无比,伸手想拦却没拦住,更是不敢出门。可就是这样,他还是一下就瞧见一名少女如风一般的冲了过来。
“煜哥哥,你和老将军说好话了?”思琪县主眼眶微红,笑容勉强。
姬宗煜干巴巴的笑了笑,“是啊是啊。”
思琪县主抬着脸盯着姬宗煜,哀求道,“煜哥哥,我那准备了饭菜,也同老夫人说过了,你去我那用饭吧,我有些话想同你说。”
姬宗煜只觉得头大无比,他真想问思琪一声“好好说话不行吗?”但他能想象他若真问出口是个什么样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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