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冬夜,从窗户望去,一弯月儿高挂在深蓝色的天幕上。
燕唯儿辗转反侧,不能入眠。软枕锦衾,轻纱罗帐,房间里熏笼燃起,一室暖意。
她坐起身,轻拥锦被,斜靠着床头,背上有伤,还不能靠得太实。回想刚才靠在季连别诺怀里,就算在马上颠簸,怎么也不觉得疼?
忆起这两日所经之事,纷繁复杂。
尤其是这忽然冒出来的“夫君”,令她措手不及,却又似乎不可抗拒。听来,倒的确不像撒谎,更何况,他和秦三哥哥不仅认识,还有过命的交情。
他说他是她的夫君。
燕唯儿起先认为,或许确实如此,见他举止亲密,不似做作,便莫名生出亲近之感。无论他抱她在怀,还是软言蜜语,都那么自然,天经地义。
他说她是他的妻,语意坚定,毫无迟疑。
后来她便以为,也许自己果真就是他的妻,明媒正娶的季连少主夫人。于是坦然接受他的拥抱,听他说那些甜蜜往事。
可是,有些什么事不对?
的确隐隐有些事不对。
先前,他拿着玉佩说,她是季连家未来的主事夫人。这倒是合情合理,季连少主未曾接管季连世家,目前只是少主的身份,那她这个少主夫人,自然也只能是未来的主事夫人。
但到了客栈,季连别诺给赵掌柜却是介绍“这是我季连家未来的少主夫人,燕唯儿姑娘。”
这便大大的不妥了。
她到底是不是他的妻?如果是,为什么是未来的少主夫人?如果不是,那又为什么,不直说他是“未婚夫婿”?
弄了半天,他们并未成亲。
当初问他“那为什么我不在你身边”?他的答案模凌两可,含糊不清便蒙混过去。此时想来,这内里,便是有诸多她未曾知晓的原因。
或者,他本来是有妻子的?而她只是外室?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一旦钻入她的脑海,便不安得令人心悸。
怪不得他一再强调,一再保证:“只有唯儿你,才可以做我季连别诺的妻子。”如果真的是明媒正娶的妻子,哪还需要用这样的言语来加以肯定?
燕唯儿有些伤感,曾经是否为这个男人早已伤痕累累?才逃离他的怀抱,不在他的身边?
如今,她一丁点记忆都没有了,整个人像一张白纸。别人给她画个圆圈,她便以为过去是圆的,别人给她画个方块,她便以为过去就是方的。
别人跟她说是她的夫君,她则以为,自己真是他的妻。其实,根本不是。
她第一次感到这么无助,刚醒来时没有记忆,是秦三公子告诉她,他是她的哥哥,阿努是她的狗。而她的名字,叫唯儿。
这个说法让她有了家的感觉,也让她知道,她到底是谁。那时,还来不及想,这过往的岁月,她曾有怎样的人生,怎样的经历?
可是现在,现实逼迫她去想这一切,意乱情迷,惊慌失措。
燕唯儿的心忽然掉入了黑洞,没有一丝光线,想要大声呼喊,却不能出声。
那是孤独。
真正的孤独不是没有人陪伴,而是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那不是一个名字可以解决的问题,就算她知道自己叫唯儿,叫茉莉,都无济于事。
名字,只是一个人的代号。那个代号代表的人,应该有思想,有经历,有情感。
燕唯儿没有。
她是谁的妻子,也是由别人来告诉她。她自己不知道。
似乎有些屈辱。无法释怀。
燕唯儿的眼泪缓缓滴下,似乎曾经无数个夜,也如此时为那个男子流过伤心的泪,就算没有记忆,仿佛也能捕捉到那一刻的伤悲。
一样的月光,一样的忧伤,一样夹杂着莫名的甜蜜。
不知何时,阿努已从门边走近床前,静静趴在地上,守候着她。
燕唯儿探过身子,摸摸阿努的头,心道,这个世上原来最好相处的是阿努。
它不会欺骗她,也不会遗弃她。似乎在曾经的某一刻,也有过这样的叹息-----最好相处的是阿努。
燕唯儿决定再次见到季连别诺的时候,一定要问个清楚,问个明白。如果曾经,她是他的外室,那么,她再也不要过那么屈辱的生活。
上天让她失忆,便是让她重新选择一份新的生活。
尽管,那个男人的确让她生出无限依恋之感。
他的伟岸身形,他的俊逸脸庞,他的深邃眼眸,还有他身上散发的特有气息,无一不是她所熟悉。只是,他的唇,那般凉薄,色淡如水。
她甚至有一瞬,感觉他曾经辱骂过她,从他凉薄的嘴唇里吐出不堪之辞。
忽然惊恐。犹如捕捉到曾经某一刻的情绪。
一闪而过。
本以为是沙漠里寻到一片浸人心脾的绿洲,直到走近一看,方知,哪里是绿洲?其实是沼泽地而已。
她是失忆了。但她不是笨。
她将那个玉佩拿在手里,细细地触摸那雕刻精细的纹路,还有“季连别诺”几个字,以期能回想起什么片段。
却没有,一点印象也没有。
她又拿过那把精美的匕首,只见鞘上镶嵌有许多细小的宝石,在夜晚闪着光芒。
匕首出鞘!一道寒光晃花了燕唯儿的眼睛。
她猛打一个寒颤。
似乎,她曾经用过这把匕首。
甚至闻到了鲜血的味道。
是她用这把匕首刺了别人?还是别人用这把匕首刺了她?
不得而知,一片茫然。
燕唯儿赶紧将匕首入鞘,放在枕头下,心绪久久不能安宁。
暗淡的烛光摇曳,燕唯儿下床,将烛火吹灭。
她仍然思虑极多,翻来覆去,终究难抵连日来的折腾,困倦袭来。
梦里,一片辽阔的草原上,一个男子骑着马奔来,手轻轻一捞,便将她搂上马背,在蓝天白云下奔驰。
她咯咯笑得张狂,在那男子怀中肆意欢乐:“你说,我叫什么名字?”
那男子的声音在风中飘荡:“唯儿,你是我的唯儿。”
她继续咯咯笑着,脆而响亮地反击他:“不,我不叫唯儿,我的名字是茉莉!”
那男子便点一下她的鼻子道:“你以为穿了人家茉莉的衣服,就把名字也给别人占了?你叫了茉莉,那茉莉倒是要怎么办才好?”
“啊,有茉莉了么?那我叫唯儿吧。那你叫什么?”
“季连别诺!”
她笑得更加起劲:“季连别诺,原来你就是那个混蛋少主季连别诺!”
梦里,满目草绿,牛羊成群。
风都是甜的。
☆、第六十七章、三公子的苦恼
秦三公子拿出师傅当年所赠的“凝露丸”喂爹爹服下一粒,方放下心来。
这“凝露丸”乃悠叶大师用数十种稀世药材研磨而成,其中一些药材可遇不可求,是以十分珍贵,用来清除体内的毒素极致有效。
秦三公子共有两粒,从没机会用过。此时听闻爹爹服食过“消智散”,便赶紧拿了出来。
这“消智散”一时半会虽要不了人命,但人服食之后昏昏欲睡,全身无力,久而久之,便失去了起码的思维能力。
彼时,夜深人静。秦家的管事们都聚在大堂,听老爷发话。
秦老爷思虑再三,决定将秦家赶紧搬离现在的住所,迁往季连地盘回陕的宅子。风楚阳对秦智恒花了这多心思,最后什么都没捞到,恐怕不会甘心。若是在季连家的范围内,至少他得收敛,一时半会也不敢公然开罪季连世家。
季连别诺点头道:“秦伯父担心得正是,我季连家的人马在此,正好护送秦家乔迁。”
秦老爷吃下“凝露丸”后,精神大振,也不似刚才软弱无力:“多谢季连少主,今后秦家更要仰仗季连世家存活。”
“秦伯父客气了,您若是搬至回陕,倒是和家父可以常来常往,喝茶聊天。”季连别诺折腾一宿,喝一口茶提神。
“那敢情好。天亮后将霖儿发丧,我待把家业正式传给情儿,也是时候让他操心家中的大事。情儿与季连少主情同手足,还望多指点提醒他。情儿玩心太重……”秦老爷口中的“情儿”,自然是指秦三公子秦情。
季连别诺忍着笑,一脸正经应承下来,心道,这下三儿可怜了,再不能像曾经那样随心所欲,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再扭脸去看秦三公子,果然见他垂头丧气。
秦三公子就是再不乐意,此时他不为家庭挺身而出,还待有谁?大哥死于非命,二哥也被解决掉了,如今重担落在他身上,实在是合情合理的事。
秦老爷威严坐立堂首,刚经历了二儿的死,心中其实也很悲凉,但大儿子尸骨未寒,死得惨烈,便冲淡了对二儿的念想。
秦家的家规一向很严,杀掉秦智恒,也正是杀鸡儆猴,警告旁枝末节的秦家子孙,勿要再和风楚阳来往勾结,否则也是一样的下场。
“情儿,你今后也要像大哥一样,拜大管师为师,撑起整个秦家。”秦老爷见小儿一脸沮丧,不由得叮嘱。
“不敢。小人定当尽心尽力协助三少爷。”大管事恭敬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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