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戏谑和笑意的声音传来,令原本心情低落的荼雅浑身一震。她蓦地转头看向殿门,微张着嘴巴,望着此时此刻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儿,目光中尽是难以置信。
“七…七寻?”她终于喊出了声。
“可不就是我嘛!”
凤七寻缱绻一笑,脚步轻快的来到荼雅面前,笑意盈盈的望着一脸震惊的荼雅。
荼雅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凤七寻,结巴着问道:“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不是在……做梦吧?”
凤七寻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颊,“疼吗?”
荼雅呆呆的点了点头,“疼!”
“疼,就证明你不是在做梦了!我是真的回来了!而且回来的还不止我一个!”凤七寻闪身让开了殿门的位置,在荼雅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对着满桌的菜肴咽了一口口水,一脸羡慕的道:“这么一大桌子的美味佳肴,做皇后可真是享受啊!”
这时,一身绛紫色麒麟纹锦袍的男子从门外走了进来,冷峻的面容上依旧是荼雅熟悉的倨傲和睥睨。他龙行虎步的走到凤七寻面前,伸手阻止了她夹菜的筷子,板起脸道:“你能不能不要一副艳羡的表情,好像我一直亏待了你一样!”
凤七寻撅起嘴,趁着赫连沣不注意,迅速用另一只手拈起一块点心塞进嘴里,咀嚼着道:“你就是亏待我了,每天不是让我吃水果,就是吃蔬菜,我都快变成兔子了!”
瞧着她理直气壮的指控,赫连沣当真是苦笑不得,分明是凤七寻觉得自己太胖,执意要吃素减肥的,怎么反倒成了他的不是了?
荼雅望着欢喜冤家似的两个人,终于相信眼前的这一切都是真的,而不是自己因为郁结过度而幻想出来的假象。她不由得微笑了起来,开心的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怎么了这是,大过年的,怎么还哭了呢?”凤七寻急忙上前,抽出袖中的锦帕,小心的擦去了荼雅眼角的清泪,温言道:“不哭,不哭,你看我们都来陪你过年了!”说着,她便伸手指向了殿门的方向。
荼雅正在疑惑除了凤七寻和赫连沣,难道还有别人的时候,就见到一个体态丰腴的女子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孩子走了进来,对着在场的三个人恭敬的行了一个礼,“奴婢参见皇后娘娘,参见老爷还有夫人!”
一听女子对两人的称呼,荼雅顿时明白了什么,目光惊奇的望着女子怀中熟睡的孩子,再一次吃惊的合不拢嘴,“这孩子是……”
凤七寻上前接过女子怀里的孩子,抱到荼雅面前,笑道:“要知道就不带他出来了,这小家伙太贪睡了,我本来还想让他瞧瞧他的皇后姨母呢!”
荼雅连连摇头,“没关系,没关系!我看到他便足够了!”她急忙携着凤七寻在殿中央的软榻上坐了下来,满眼心疼的望着熟睡的孩子,视线一刻都不肯移开。“太可爱了,是男孩还是女孩?取了名字没有?”
“是个男孩,大名叫赫连玦,小名唤安儿!”
“安儿?安儿好啊,是个好名字!”荼雅抬眼看向含笑的凤七寻,不无感慨的说:“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做母亲了!”
凤七寻拿眼睇了一下荼雅微凸的小腹,目光促狭的道:“我也没想到你这么快也要做母亲了!真替你高兴!”
荼雅抚上自己微隆的小腹,面上的笑容渐渐收敛,“我也很高兴,只可惜他的父皇不能一直陪着他到出生了……”
凤七寻向奶娘使了一个眼色,让她过来抱走了孩子,继而握住荼雅的手,“可他的父皇一直在努力,想要给他一个安稳太平的盛世啊!好了,大过年的,不说不开心的事情了!趁着饭菜还没凉,咱们坐在一起吃一顿年夜饭吧!”
荼雅点了点头,“嗯。”
三人围坐一桌的年夜饭,凤七寻嫌不够热闹,又派人把赫连茜和赫连岑叫了过来。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她们三个人这么长时间不见,自然有许多许多的话要说,而且感觉好像怎么说都说不完。
赫连茜一边讲着近来发生的事情,一边埋怨凤七寻的狠心,居然说走就走,连他们这些至亲之人都不管了。凤七寻则时刻盯着荼雅的肚子,笑得像来之前那般狡黠,似乎在心底又生出了什么歪主意。
赫连沣和赫连岑两叔侄虽也是许久不见,却不像她们那般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只是偶尔眼神交汇,举着酒杯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酒过三巡之后,凤七寻等人便相携着去内殿说悄悄话去了,偌大的饭桌上只剩下了赫连家的叔侄二人。赫连沣的目光自然追随着凤七寻,收回视线来的时候方发现,赫连岑的目光还胶着在荼雅的身上,并且保持着擎起酒杯的动作一动不动。
赫连沣心下了然,倒满了酒,同他碰了一下杯,幽幽问道:“既然早已爱的这么无法自拔,当初何不弄假成真呢?”
☆、第608章 除夕夜
赫连岑收回望向荼雅的目光,垂眸苦笑了一下,索性弃了酒杯,捞起一旁的酒壶,扬起头大口大口的喝了个痛快。
“王叔,你说我们赫连家的男子是不是注定了情路坎坷?越是爱得深,便越是爱得卑微、爱得苦,而最后还鲜少有人能得到真正的幸福。父皇是这样,太子哥是这样,如今就连我……都说情之一字是命里的劫难,一旦遇上了便挣不脱,逃不掉,所以能够得到幸免的三哥和五弟,一个游戏花丛,不知情为何物;一个冷心绝情,视女子为无物!呵——”
他抬起醉意朦胧的眼,看着对面不免心有戚戚的赫连沣,自嘲的笑道:“王叔问我当初为什么不弄假成真,因为……我怕她恨我!或许有的人觉得,哪怕让所爱的人恨自己,也总好过她忘了自己,可是我不一样,比起她不爱我,她恨我似乎更能让我痛不欲生,所以我心甘情愿的成全了太子哥的帝王梦,然后看着她受尽煎熬和委屈,却依旧无怨无悔的陪伴在那个不爱她的男人身旁。”
赫连岑握拳敲打着心口的位置,喘息着道:“王叔,我这里好难受,好痛,也好累,我该怎么办?我到底……应该怎么办?”
其实赫连沣很想告诉他,只有爱错了人才会觉得累,觉得痛,而爱上了对的人感受到的只有幸福和欢乐。可是在没有到达终点之前,谁又能知道谁是对的人,谁又是错的人呢?
“罢了,如果当真无法放弃,倒不如坚持下去看看,毕竟对一个人的感情若能轻易放弃,世间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了!”
赫连沣语重心长的说完,分别给自己和赫连岑倒满了酒,举杯道:“来,我们姑且不论借酒是否真的能消愁,今晚就不醉不归了!”
“不醉不归!”
除夕之夜相思难寄的又何止赫连岑一人?
吃过年夜饭后,封青越耐不住封夫人对他喋喋不休的念叨,拿着酒壶独自来到了院落中庭。月色如霜,撒照在男子英挺的身上,仿佛笼罩了一层洁白的芒。他寻了一块假山石坐了下来,抬头望着如勾的弯月,耳边徘徊不去的是封夫人刚才的苦口婆心。
“你说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不着急成家呢?这和你一起的张家的公子、李家的少爷都先后娶了妻生了子,就只有你——少时风流玩闹便也罢了,长大了怎么还这么没有正形?你父亲已经随皇上远赴崤关,死生无常,你而今连个子嗣都没有,如果出点什么意外,是想让我们封家断了香火么?”
“娘,听你这话的意思,是说我要是有了子嗣,我的死活就不重要了?”封青越挑起了眉,故作伤心的道:“……我究竟是不是亲生的啊?怎么这么不招你待见呢?”
“你这个混小子,就知道挑你娘亲的话!”
封夫人薄怒的样子还残留在脑海,封将军离京时的面孔便又浮在了眼前。他望着自己的独子,欲言又止了半晌,终是化作了一声轻叹,眉目之间难掩对他的担忧和失望。封青越一直以为,封鄂是在痛心他欺瞒圣上被打入天牢的事情,如今想来,封鄂大约是失望于他的固执不肯娶门当户对的女子为妻。
娶妻成亲,绵延子嗣,似乎已经成为了他迫在眉睫的大事,而曾几何时,他可是离都数一数二的风流公子,旁人都说封家几代单传,到了他这里保准能开枝散叶了!
想到这里,封青越忍不住苦笑了一下,自从倾心于凤七寻之后,他似乎已经好久都没有踏足青楼楚馆一步了。原以为自己是情场浪子,驻足风月不留心,如今才恍然自己到底是应了那句古话——多情原是专情人。
突然,一身黑袍的媚娆从天而降,落在了封青越对面的山石上,翘着二郎腿,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酒壶,扬起头咕咚几口,便把里面的酒喝了个精光。
封青越瞧着突然而来的不速之客,好看的眉头拧起了一个疙瘩。
媚娆把空空如也的酒壶丢到他的怀里,咂巴咂巴嘴道:“果然是好酒,不过封大太医,这大过年的,你不好好承欢父母膝下,跑到这寒风冷夜里……借酒浇愁?”
封青越收起表情里的落寞和戚然,纵身跳下了假山,一边向屋子里走去,一边语气不悦的道:“我的事不用你管,倒是你不是在天牢里吗?怎么会来我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