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青越抓住赫连沣的手,目光犹自固执的道:“我不会走的。刚才随从的话你也听到了,皇上已经带人来到了镇子上,找到这里是早晚的事,你们需要时间离开,更需要有人拖住皇上!”
“就算我需要有人拖住皇上,那个人也不应该是你!”
“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了!”封青越抬眸,目光倔强却也释然,“皇上一定也和你想的一样,认为你们不可能抛下我独自离开,所以我才最有可能拖住他。若是换做旁人,恐怕会直接被他斩于剑下!”
“封青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知道你这么做意味着什么吗?煜儿已经不是当初的煜儿了,他是皇上,是一国之君,是手握生杀大权的帝王。你这么公然的违抗他,欺骗他,他也许……会要了你的命!”
封青越低头轻笑,故作轻松的道:“王爷莫不是忘了我的称号了?我可是逍遥鬼医,论抗敌的本事,我或许不及王爷,但是若论保命,王爷恐怕当真要逊我一筹!”
对于他的冥顽不灵,赫连沣恨不得咬牙切齿,“我知道你有保命的本事,可是就算你再会保命,也抵不过一心想要杀你的人!”
封青越依旧含笑,继而缓缓后退道:“我心意已决,王爷不必再劝。趁着还有些时间,王爷还是赶快带着七寻和孩子离开吧!”说罢,他便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内院。
赫连沣知道,封青越既然执拗至此,那他再说什么也是徒劳,于是转身推开房门,大步走到床边,伸手点了凤七寻的穴道。
“主上?”臻儿一脸疑惑的看向他。
赫连沣不由分说的抱起凤七寻,一边向门外走去,一边淡声道:“皇上马上就会带人过来,你去带上奶娘和孩子,我们从后山小路离开!”
“是!”臻儿一脸凝重的应声。
安排好一切后,赫连沣来到前院,试图再次劝说封青越和他们一起离开。他生平最是不愿欠别人的人情,尤其是这种人情或许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亦不想等凤七寻清醒之后,却只能得到封青越被抓或者被杀的消息——她也许不爱他,但是他绝对是她最看重的朋友!
前院有些荒乱,修罗渡正在表情凝重的指挥着众人,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构筑一个最完善的阵法,好暂时阻挡住赫连煜以及重兵的攻击。在挪动着假山、搬动草木的人群中,那一身赭色衣衫的男子端坐在院中央,聚精会神的阅读着一本泛黄的医书。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男子转头看向大步走来的赫连沣,扬了扬手中的医书,“没想到王爷这里竟有上古医仙留下的残卷,不知可否割爱赠予在下?”
“你想要便拿去吧!”赫连沣不在意的道。
他本来也是打算送给封青越的,那上古残卷对封青越来说或许如至宝,但是对于不懂医术的人来说,也不过就是一本残卷罢了!
赫连沣走到封青越身旁,看着他小心的把残卷收紧袖中,轻叹了一声问道:“你……真的不打算和我们一起离开?”
封青越仰起头,轻笑着问:“难道在王爷心里,在下就这么贪生怕死?”
“你明知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的确贪生怕死,所以才拼了命的学习医术,只是这一次…我突然想要勇敢一回!”封青越幽幽的道。
赫连沣皱眉凝视着他,“想办法保住自己的命,然后来这个地方找我们!”说着,便把一个写了地址的纸卷硬塞进了封青越的手里。
封青越轻笑了几声,抬手把纸卷丢进了脚边的炭盆里,继而认真的道:“……去到一个我根本不会知道也不可能猜到的地方,不然我担心自己有可能…呵!”
他的话说了一半,赫连沣已然明白话里的意思——封青越是担心他受不了天牢严苛的极刑,会把他们的藏身地点说出来。
封青越坐直身子,云淡风轻的双目平视前方,淡淡的说:“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赫连沣重重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转过身向来时一般,大步离开了前院。院中除了修罗司和少数的下人,其余的人也纷纷跟着他向后院走去——那里有一道隐蔽的小径直通后山。
府外渐渐喧闹了起来,隐约能够听到府门被撞击的声音,还有兵器之间的摩擦和碰撞,一旁的修罗渡在五行八卦的石盘上摆弄着机关,其余的人则个个神色凝重,严阵以待。
只听得一声轰隆巨响,似乎是沉重的府门被撞开了,院内的假山和树木在修罗渡的操控下前后左右的移动,把闯入者围困在了里面。然而由于条件和时间有限,他所设置的阵法只能困住一般的士兵,所以没过多久,便有身着银色铠甲的将士破阵而出,和院中为数不多的祭月阁阁中厮杀在了一起。
隔着院中的混战和厮杀,封青越看向对面盛怒之下的赫连煜。男子一身鸦青色长袍,束起的青丝如墨,俊秀的面容似还残存着昔日的温润,但更多却是身为君王的杀伐和对天下万物的睥睨。
封青越起身遥拜,动作恭敬,表情虔诚,像极了一个惟君令是从的忠臣,“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赫连煜见状,削薄的唇紧抿成了一条直线,满是怒容的俊颜上更是席卷起凌冽的风雪。他大手一挥,身后的金甲护卫悉数上前,使得原本就疲惫应战的修罗渡等人败势尽显。
他们固然都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但是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对方亦是骁勇善战之士。轮番激战之下,祭月阁众终是寡不敌众,或被当场击杀,或被俘于剑下。
赫连煜沿着被鲜血染过的石径,径直走到封青越面前,语气不善的问道:“封太医不好好在离都呆着,跑到千里之外的荔城做什么来了?”
☆、第586章 无功而返
封青越先是躬身行了一礼,然后才若无其事的回答:“微臣不过是来探访旧友,倒是圣上朝事繁杂、日理万机,怎么也有时间来这个边陲小镇,而且还……”他语气一顿,抬眼掠过赫连煜身后的一众护卫,继续道:“而且还这么的兴师动众,似乎有违为君之道吧!”
装作没有听出他话里的嘲讽,赫连煜挑眉问道:“哦?是什么样的旧友,竟能值得封太医不远千里,从离都奔赴荔城呢?”
“俗人粗名,不值一提,皇上不知道也罢!”
“是么?究竟是不值得告诉朕,还是不能、不敢告诉朕呢?”赫连煜冷声质问。
封青越又施了一礼,不疾不徐的道:“微臣…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赫连煜轻瞥了他一眼,冷哼道:“哼,封青越,你这时候还在朕面前装傻,有意思吗?也罢,待朕让人进去把岐王叔和七寻找出来,朕倒要看看你还有话说!”说罢,他便稍一抬手,沉声命令道:“来人,进去搜!”
“皇上何苦执念如斯呢?”封青越蓦地提高了语调,声色俱是恳切的道:“您是天子,是一国之君,是万民之主,怎么能为了一个女子,就置朝廷百官、江山万民于不顾呢?更何况那个女子还是您的……”
“闭嘴!”赫连煜沉声暴喝,继而双目圆睁的看着封青越,咬牙切齿的道:“朕没有!朕只是想让王叔和七寻留在离都,不时地可以见上一面,别的什么……朕从未想过!”
封青越自嘲的轻笑了几声,仿佛是在对赫连煜说,又仿佛只是在说给自己听般喃喃道:“人原是这世上最贪心的,见不到的时候,想着只要能见面就好,可是一旦见着了,便会忍不住的渴望去拥有……呵,单单见面哪里够啊?要是能触碰她,能拥抱她,能亲吻她甚至是…那该多好啊!”
他抬眼回视着赫连煜怒极的眼,“皇上当真……没有那么想过么?”
怎么可能没想过呢?
每一个难眠的夜里,脑海里女子的如花笑靥总是盘旋不去,他多少次试图用无尽的发泄来麻醉自己,却总是在朦朦胧胧之间,把身下婉转承欢的女子看成是那一张倾世绝美的脸,然而一想到她迷离的眸、婉转的娇吟还有云雨之时的羞赧,从此以后只能独属于另外一个男子,他就痛不欲生!
瞧见赫连煜的表情有了些许动摇,封青越上前一步,继续循循善诱道:“皇上,爱而不可得,最后痛苦的只有自己,只有放下才是唯一的出路……”
“放下……”赫连煜细念着这两个字,脸上的怒气渐渐抽离。
就在这关键时刻,派去内院搜索赫连沣和凤七寻等人的银甲卫队跑了出来,单膝跪地道:“启禀皇上!内院空无一人,没有见到岐王爷和王妃娘娘!”
“什么?!”
赫连煜这才恍然,自己是中了封青越的计。他的双目复又腾起怒气,伸手扼住了封青越的喉咙,沉声问道:“说,他们去哪儿了?他们去哪儿了?”
“…我不…不知道…”
“不知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以王叔和七寻的为人,他们是绝对不会把你一个人置于险境的!告诉朕他们去哪儿了?告诉朕!”
赫连煜的手越收越紧,封青越的脸色也渐渐变得青紫,可是他的回答依旧只有那三个字——“不知道!”
就在封青越感觉自己快要窒息而死的时候,赫连煜终于松开了手,目光狠戾的道:“不说是吧?朕有的是办法让你说出来!来人,把封青越押回天牢,严加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