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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他姐 (七尾八爪九条命)


刘如意摇摇头,薄唇勾起笑意:“再猜。”
刘颉扔下手中竹简:“你若不说,我就不猜了。”
“果然十分聪明,知道自己是猜不着的。”刘如意点了点头,语似赞叹,刘颉却总觉得这夸奖似乎有哪里不对,不禁皱起了小小的眉头。刘如意手指点点窗外,又道:“你可知道这窗户是用来做什么的?”
刘颉心中好奇得要死,偏偏又不肯遂他的意,紧紧闭着嘴巴。他在这里上课已有上几日了,趁着师傅不在的时候,也将这间不大的书房摸了个遍,却从未发现过墙壁架子上还有这等机关,居然碰一碰就能打开一扇窗户。而刘如意见他不答话,也不生气,只是招招手:“你过来,看了就知道了。”
刘颉看他总觉得别扭,哼了一声便又拿起书简:“我不看,我要读书。”
刘如意一笑:“听阿姐的话固然好,可是你不好奇自己的阿父在做什么吗?”
他是如何知道是阿姐让自己好好读书的?又为什么要忽然提到阿父?刘颉的好奇心变得更加强烈了,坐立不安起来:“……少拿阿父做幌子了,阿父与你有什么关系?”
刘如意只是笑着看他。刘颉故意挪开视线,注意力却始终无法集中。憋了片刻,终究还是小|脸通红地站了起来,走向那边:“我阿父怎么了?”
刘如意弯腰把他抱了起来,让他的视线正对窗外:“你阿父,可是不想要你了呢!”
那扇从书房墙壁上打开的隐秘窗户正对着一条走廊,走廊下面正站着两个黄门服色的人。隐约还有说话声从下面传来,刘颉不禁扒住了书架,侧耳仔细听着。
两人似乎发生了什么争执。其中一人道:“……此时还轮不着你得意,且瞧着吧,陛下是对明媒正娶的嫡妻情意深重,还是更喜欢一名身份卑下的爬床宫女……”
另一人则讥讽道:“中宫里坐着的那位娘娘,家里也不过是地主出身罢?陛下一不缺子女,二则从未有过姬妾,此时正是贪新鲜的时候,你那村姑野妇,真是不提也罢……”
先前说话那人冷笑道:“还不知道究竟是贪鲜,还是恋旧要多些呢?陛下拢共宠过梅八子几日?又去了娘娘宫中几日?……再怎么说,我们娘娘也是嫡妻名分,日后少不了是要做皇后的……”
后头那人又反唇相讥:“就凭她那家世相貌,竟还想做了皇后?我瞧你真是日子过得糊涂了,如今居然不知何为东西南北了!若和你继续争论,想来也不过是平白浪费时间,若是为此耽误了主子们的事,倒有些不好了。不如约上一赌——我二人同时出现在陛下眼前,你且看陛下是会去梅八子那边呢,还是会去椒房宫那里呢?”
先前那人便爽快应了好,似乎对自己十分自信。两人做了约定,发了赌咒,便从廊下离去,不知去了何方了。
刘如意轻轻松松地举着刘颉,直到那两人走了,也没有放下了他,而是在他耳边问道:“你瞧见了?可有什么想法?”
刘颉开始挣扎:“你这人好生奇怪!偷听太监说话,还诳我和阿父有关,如今还问我想法……我又不是太监,安能知道他们的想法?”
他故意讽刺了刘如意一句,却又因为是平生以来头一次这么说话,心里也有些不好意思,脸上便有些红。刘如意却好像听不出他话里的指桑骂槐一般,只是道:“他们做了约定,不若我们也来做个约定。这一条路径,从下头走廊里便是去椒房宫的路,从上面复道走便是去梅八子殿中的路,我们便来猜上一猜,那两个黄门去禀报后,你阿父究竟会是从上头过呢,还是打下头走呢?”
刘颉怀疑地看他,迟迟没有应答。刘如意忽而一笑,露出一排整齐雪白牙齿来,轻飘飘地道:“只是空口打赌,若没个添头,总让人心里有些不安……不若我们再来个赌注,也不要多,只拿两样东西打赌便是——若我猜输了,便允你一个要求,无论上刀山下火海,都能为你办来;而若你赌输了,我也不要多,只要你带我大大方方地进玉藻宫里见一回你阿姐,如何?”
刘颉原本并不想理他,可是这赌注却实在诱人,又让他犹豫起来。之前他弄不清那传说的对象,颇是受了太傅的一顿嘲笑,这才明白那些传说皆有夸大,其中主人公却只有刘如意一人而已。他悄悄打量着刘如意,身板也不见有多么强|健,相貌也不见有多么凶恶,可是偏偏做到了十万军中取一人头颅,还翩然去了敌营中投诚……
他想着想着,小脑瓜便被刘如意给绕了进去,点头道:“好!一言为定!我就赌阿父从下头过,你敢不敢应下来?”
他虽没有阿姐那么了解阿父,可是对阿父一二行为的推测,心里还是有点把握的。那什么梅八子,显然就是说的自己曾经的大宫女巧嘴了。按他的想法,阿母虽然讨厌,可毕竟是阿父的妻子,巧嘴又是阿父的谁呢?所以阿父必定会是去看阿母无疑了。
然而结果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刘盼的脚步匆匆走过,经的却是上头的那条道,而不是下面的!瞠目结舌地看着阿父的身影逐渐接近,刘如意不慌不忙地伸手关了窗户,又把他放了下来:“如今看来,却是我赢了。”
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刘颉只觉得心头犯堵,觉得自己好像答应了什么不该答应的事情……可是他年纪虽小,却也知道一诺千金的道理,答应了别人的赌约,又怎么能轻易反悔?
只好说道:“我带你去就是了。只是不能让你光明正大地见,悄悄地瞅两眼还成——若是让阿姐晓得了,必是要打我屁|股的!”
刘如意点点头,笑道:“有理。”手下却从袖中摸出一枚竹冠,三两下便束好了头发,拂拂宽大袖摆,俨然又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再然后,刘颉便怀着一腔忐忑心情,带着刘如意偷偷潜进玉藻宫里了。
只是他心神全部系在对刘如意此人的好奇和疑窦上,却全然忽略了一桩关键——为什么从太极宫至玉藻宫这段长长距离里,竟然没有一人发现陌生男子溜进内宫的不对呢?
……
往日不是在伴驾、就是缩在自己的寝卧中“修身养性”的老黄门拂煦,此刻正站在椒房宫|内的一处复道之中。
如今时节还在暮春,未至立夏,天气虽然已渐渐转热,气候却十分宜人。复道处在半空,恰又被浓荫遮蔽着,比之地下更平添几分凉爽。若是思及这二百年中曾死在殿中的宫人魂魄,恐怕感觉还要再凉爽那么几分——然而此刻站在复道中的拂煦,额头上却满是汗水,脚步更是焦灼地在地上碾蹭着。
他站在复道上并没有多久,便等来了自己要等的人。轻微而频率稳定的脚步声从复道的另一端传来,几乎没有让复道传来任何震动。走上台阶、行过亭阁,渐渐走向了拂煦的那个人,身上是一袭绯色的衣袍,随着主人的走动,还有流光在拂动的衣袖上飞快掠过,一看便知是价值不菲……然而他头顶却只戴着一顶普普通通的竹冠,余下便没有丝毫多余的装饰,与那材料名贵的衣袍毫不相称。
若说之前心中还存在着些许侥幸,如今拂煦却仿佛被兜头浇下了一桶冰水,整个人都有些颤栗了。他死死地盯着少年头顶束发的竹冠,完全地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之中,连对方何时走到自己眼前都毫无察觉。直到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少年清澈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拂煦。”刘如意玩味般地念道,“拂者,去也、拭也……煦者,温也。这名字于老公公,却是起得再好不过了。”
拂煦满头汗水,僵硬低头:“万不敢当公子如此言辞。”
皇帝叫他拂煦、老太监,大臣暗称他为老家伙、阉货,宫中一应黄门宫女尊称他“拂煦爷爷”,也有不少人叫他“老公公”……可是没有那种称呼,能像是从刘如意口中念出的这般令人生寒。就仿佛他所念出的并不是一个活人的名字,而是一具死尸曾经的名讳而已。
如果是后者……
拂煦背后眨眼间便沁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水,一时间沉默下来。他心里满是勾缠的情绪,疑惑、恐惧、不屑……种种情绪混合在一起,却又成了意味莫名的愤愤——若非是担忧他真的抓|住了什么把柄,拂煦尽管只是个处在深宫、默默了几十年的阉人,又哪儿轮得到刘如意这样一介小儿在眼前上蹿下跳!
他心中尽管还怀着侥幸,然而在看到那顶熟悉的竹冠时,侥幸便已化去了大半了。不管刘如意是从何处得到的消息,又是怎么抓|住了他的把柄……现在都的确惹他不得。
在这深宫里生存多年,拂煦早已练就了一身隐忍功夫。几个呼吸的当口,他便收起了满身的气势,将自己的态度放到了最低。而刘如意也仿佛察觉到了他的变化,微微一笑,便开口道:“想必公公如今很是好奇,我是从哪里得到了这一信物,又是从哪里得知了你隐藏多年的秘密罢?”
拂煦深深低头:“不敢。奴婢曾向皇天发誓,不管是在何时、何地,又是在何种情境,只要是持着信物出现,奴婢定然竭尽全力……助那人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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